殘陽如血。
荒涼的古道上,一縷煙塵滾起,一輛馬車趁著落日的余暉,正由東向西,往隱川方向奔去。
隱川江畔,一間草廬,依山傍水,清幽絕俗。
奔馳而來的馬車停在草廬前,一個面色冷峻的玄衣男子小心翼翼地從車內抱出一人,上前兩步,跪在了草廬門前。
門楣上一串鈴鐺無風自動,「叮叮」鈴聲傳入門內,木門「嘎吱」一聲,敞開了。
門內站著一位短衣葛布的白眉老人,烏簪銀發,仙風道骨。
「前輩!」玄衣男子跪在門外,仰頭望著門內的老人,目光中充滿期盼,「請前輩救救我家主子!」
老人俯身,伸手探探男子懷中所抱之人的脈象,白眉軒動,蒼老的語聲略含驚詫︰「此人脈息全無,一個死人,你叫老朽如何救治?」
玄衣男子眼眶一紅,語聲微顫︰「久聞前輩醫術了得,身懷起死回生的神妙之術,能令死人復活!請前輩無論如何要救救我家主子,您要多少診金,我都給!」
「死人復活?」老人笑笑,「老朽哪有這個能耐,都是世人以訛傳訛罷了!」
「求您!如能救活我家主子,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哪怕粉身碎骨,燕青也絕無怨言,來世結草餃環,定要報答您的大恩大德!」玄衣男子一臉誠懇。
「燕青?」老人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仔細看了看「病人」的容貌,神情微微一震,又凝目盯著玄衣男子,良久良久,才嘆道︰「你對主子如此忠心,真是難得!罷了,死馬權當活馬醫,老朽姑且一試。」
「多謝!多謝前輩!」燕青忙不迭叩首謝過,起身欲跨入門檻。
老人橫出一臂,擋了門,「且慢!老朽這兒有個規矩,除了病人,他人一律不得入內!你先把人留下,三日後再來。」
燕青猶豫一會,依言把懷中之人輕輕放入門里頭,拱手道︰「那就有勞前輩,三日後燕青再來接回主子。」
老人微微頷首,砰然關上門。
燕青佇立門外,口中喃喃︰「願蒼天保佑我家主子……」
悵然輕嘆落在風中,馬車徐徐駛遠,終于消失在蒼茫暮色中。
夜幕降臨,草廬里亮了一盞燈。
白眉老人把剛剛收來的病人抱到床上,剝開衣物,點了支蠟燭仔細一照,老人眼中飛快閃過一絲詭譎之芒,喃喃自語︰「你讓我等了好久,今日你終于來了,總算沒讓我白等一場!」
白眉聳動,老人臉上浮起一片復雜的異樣神色。俄頃,他把蠟燭擱在桌面,提了盞燈籠繞到屋後,掀開一塊木板,入了地窖。
地窖里沒有儲存干果糧食,只砌了一張石榻。
榻上躺著一個人,手腳均被鐵鏈鎖綁著,臉上纏著厚厚的繃帶。
听到一陣腳步聲,石榻上躺著的人似乎動了一下,眼楮雖閉著,卻開口說話了︰「你又來做什麼?還想在我身上弄點什麼記號?」
白眉老人停步于石榻前,伸手掂了掂鎖在那人身上的鐵鏈,不緊不慢地問︰「你,想不想出去?」
那人霍地睜開眼楮,灼灼逼視老人,「你當真要放我走?」
老人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可以還你自由,但是有個條件。」
「你說吧,什麼條件我都答應!」那人眯著眼,目光直直穿出地窖頂部一扇小小的天窗,看到一片自由的星空。
老人掏出一把鑰匙,打開那人身上的鎖鏈,引領他往外走,「隨我來。」
那人揉揉淤青的手腕,自石榻上一躍而起,大步離開地窖。
回到屋內,白眉老人指著床上的人,問︰「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那人湊上去看了看,床上躺著的是一個極為年輕的男子,臉上雖然沒有一絲血色,但他的容貌依舊能讓人過目不忘。
「他是誰,我不知道。」那人坐到椅子上,慢悠悠地說,「我只知道那是個死人。」
「他的來頭可不小啊!」老人又舉起蠟燭照著床上的人,「他的身上沒有創傷,似乎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奇怪,他是怎麼死的?」
「有些毒是不會殘留在體內的,人死之後,仵作驗尸也絕對找不出死因!」那人漫不經心地問,「怎麼,你想把這個人救活?」
老人長嘆︰「我做不到!世上根本沒有人能做到讓死人復活。」
「那你把這個死人擱進屋子里來做什麼?」
「我要你看清他的臉。」老人盯著那人的眼楮,一字一字地說,「他,就是鳳天影!」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鳳天影?」他又看了看床上的死人,喟嘆︰「這麼厲害的人物,年紀輕輕就死了,可惜、可惜!」話鋒一頓,又問︰「你讓我記著這個死人的名字做什麼?」
老人取來一面鏡子,塞到那人手里。「拿去,照照你的臉。」
「我看不到自己的臉。」那人一手持鏡,一手胡亂扯幾下臉上的繃帶,「你把我弄成這副德行,半夜出去準能嚇暈一撥人!」
「別亂扯!」老人上前,親自動手解開他臉上的繃帶。
繃帶一層層地剝開,鏡中清晰地呈現一張面容。
那人倏地瞪大了眼,駭然道︰「這、這張臉不是我的!這不是我!」
「不!鏡子里的人就是你!」老人在他耳邊輕聲說道,「記住,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鳳、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