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可以和她同居?你不是說喜歡我,想追求我的嗎?
想起賈絲汀罷剛說的話,黃瀚儀的心被緊擰成團。她困難地呼吸,呼出滿腔酸意,淚水在同時進佔了她的視線。
原來,她不是不再痛了,而是這幾年他們聚少離多,就算知道他又交了女朋友,也因為沒有親眼看見他和其他女人親密的互動,所以還能一笑置之。
這麼多年,人、事、物都變了,只剩下她內心真正的感情,還被塵封在原地,等候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期望,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是一個愛情的說謊高手,可以面不改色的隱藏著自己的內心,可以很堅強的尋找感情稀薄的寄托,可是超載的情感,早已溢出心湖許久,只是她始終不願意去面對。
余育敏對她說的話,她何嘗不懂呢?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固執地尋尋覓覓,就連受傷、被傷害了也不以為意,因為她早就知道——沒有人能取代他,讓她如此的深深愛著。
抹去眼眶的氤氳,黃瀚儀回到主臥室,拿出藏在化妝櫃最底下抽屜內的照片。
「我該接受母親安排的時候了吧?如果那個對象真的能夠體諒我的話,或許,我就能夠擁有表面的幸福,過一輩子……」
靜謐的公園,只剩下入夜不成眠的零星過客走走停停。
陳日恆領著賈絲訂在公園的角落落坐,並肩倚著長椅背,他久久都沒說話,听著賈絲汀一味地報告自己的近況。
「你怎麼了?」她會主動問,並不是因為發現陳日恆的不對勁,只是覺得唱獨角戲很無趣。
貝了勾唇,他應答︰「沒什麼,只是要想事情。」
「在想什麼?」
我猜,你又再為明年kelvin幫你安排的幾場演出苦惱了嗎?
我猜,你不是在苦惱著要怎麼好好的表現,而是在想著要怎麼減少加演的場次對吧?
陳日恆側首看向賈絲汀,腦海里卻浮現黃瀚儀的身影。
她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掌握他的思慮,有什麼異樣都逃不過她的眼,她從來不會問他發生什麼事,她太了解他了,了解到有很多事情無需多問,她總會說出他心中的疑惑,然後像個討賞的孩子,期待听見他的肯定,最後再理所當然的挺起胸膛,大言不慚的說因為她是他的分身。
正因為她是如此的懂他、知他,所以他會有很多女朋友,但紅顏知己只會有一個,在他的心中,沒有人能夠取代得了她。
但是……
「我在想……我的確是說過喜歡你……」
听見他說喜歡,賈絲汀欣喜若狂的連忙握住他的手。「Eric,對不起,我知道是我錯了,但當初我不是不喜歡你才拒絕你的,我只是太害怕,怕你得到我後,就會失去對我的興趣。」
她打听過,知道陳日恆之前交往過很多女朋友,但幾乎每任都是交往沒多久後,就因為不適合而分手了。她很清楚綁住他的心並不容易,而且心高氣傲的她又擔心自己會是被甩的那一方,所以當初才會擺出那樣的高姿態,希望能顯現出自己的可貴。
陳日恆淡淡地看著她極欲挽回他的心急模樣,輕聲說︰「那都不重要了。」
「Eric,」她不解地望他,試探性地問︰「你那……原諒我了嗎?」
「也沒有什麼好原諒的。」
「那我們……」
凝視著她深邃的雙眸,緩緩拉開她握住他的手。「賈絲汀,對不起,我想我是錯了。」
一股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不敢問,再度緊緊地抓住他的手。
「我想你那時沒有答應我是對的,我不值得。」
「我那時拒絕你只是……」什麼叫他不值得?他可是最炙手可熱的天才鋼琴家耶!不然她怎麼會為了他特地追來台灣!
「賈絲汀,難道你還不懂嗎?」他低語,「錯的是我。」
她疑惑的看著他,內心有股力量排斥去分析他話里的含意。
「我沒有真正喜歡過你。」那時,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欣賞她,他已經不記得了,但現在他很清楚自己對她是完全沒有感情的。
「你……」听到這樣隱含拒絕的話,令向來驕傲的賈絲汀無法接受,滾滾的怒氣頓時洶涌而至。「你到底當我是什麼?喜歡的時候就來追,不喜歡的時候就趕快甩掉,怕我黏人嗎?」
「如果你想打我一巴掌,那也是我應得的。」
她怒瞪他,高高的揚手,真的巴不得狠狠的賞他一巴掌,但高舉的手卻在空中氣憤地顫抖,遲遲未落下。
陳日恆靜默地等待接受她的憤怒,不過那預期中的一巴掌,最後卻沒有出現。
賈絲訂紅了眼眶,別過頭不肯再看他。
動手打人是不智的舉動,她就是舍不得,打不下去!
在賈絲訂轉身起立的那霎時,陳日恆的眼神變了,他微仰首望著她倔強的背影,驀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緊緊地握著拳,勉強地平穩語調。「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你說……瀚儀嗎?」
「對,那個其貌不揚的女人。」輸給她,叫她怎麼心甘?
他擰眉,「賈絲訂。」
「你愛她嗎?」
「你和她是朋友。」
「這只是借口……」他為了她說壞話而生氣,況且他的眼神已經泄漏了他的真心。
「賈絲訂,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什麼也無法為她做。
緊咬住下唇,她差點就要因為他的這句溫柔道歉而落淚了,便她不願表現出脆弱的一面,當初是她不要他的,她沒有被甩!
背對著他,賈絲訂趾高氣昂的道︰「算了!你等著,害我白跑這一趟,我絕對會讓你後悔的!」話落,她頭也不加地離開,盡避再怎麼憤怒,踩著高跟鞋的腳步,依舊像尊貴的女王。
陳日恆在她離開公園後沒多久跟著離開,回家的途中,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賈絲汀時的印象。
那時,她還是個默默無名的小提琴新秀,在公演彩排練習的時候,有幾個音節一直拉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指導罵得狗血淋頭,但她卻倔強的不肯掉下一滴眼淚,緊緊咬著下唇,即使眼眶紅得像兔子,嘴唇都快咬破了,也不準自己哭出來,直到排練順利結束,才一個人躲進休息室內嚎啕大哭。
賈絲訂面對挫折指責時的倔強,像極了某個人,像極了那個他擱在心頭總是放不下的家伙。
他那時之所以說喜歡她,只是因為——她像極了瀚儀嗎?
陷入深思的陳日恆,沒有馬上發現黃瀚儀在門內玄關等候的身影,月兌去外出鞋後一抬頭,才乍見她滿布未知情緒的神情。
他收起思緒,輕笑。「怎麼了?」
「沒有啊。」低低搖頭,黃瀚儀走向前,什麼話都沒說就抱住了他。
她的擁抱,扎扎實實地撞進了他的心。他們不是沒有擁抱過,但不知為何,這次的感覺,不似以往。
「瀚儀?」他擔心地問︰「臉頰還痛嗎?還是……賈絲訂的話傷了你的心?」無聲嘆息,他拍拍她的肩。「她是無心的,你不要介意。」
「我沒有介意。」
「那是怎麼了?」
「我只是累了。」依靠在他的胸前,她內心的煎熬,他始終感覺不到。原本以為,自己是徘徊在愛與不愛之間,現在才發現,對他的感情,從來就只有忘與不忘的問題。
「你真的要去相親?」電話那頭,余育敏第三遍確認。
獨自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黃瀚儀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潮,堅定的點頭。
「對。」
「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呢?你又不是沒人要,非得在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給推銷出去嗎?」
「我沒有想不開,我媽很早就跟我提這件事了,只是我一直拖延,現在很好呀,我決定要重新開始。」她說得胸有成竹。
「你確定這個對象一定適合你嗎?」
「我看過照片,他得斯斯文文的,是我會欣賞的類型,職業很優,听說是個醫生。」不過是幫動物看病的獸醫就是了。
「那你打算怎麼跟陳日恆說?你沒告知他就突然去相親,他知道了之後,八成又要生氣了。」上次交男友沒讓他知道,兩個從就吵架了。
「我會好好跟他說的,我想他應該會祝福我。」
「會嗎?」余育敏很懷疑。
「我相信他會的。」他畢竟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你呢?身為我的好友,不給我祝福嗎?」
「就因為是你的好友,我才沒辦法祝福你,知道你的最愛是誰,怎麼可能還鼓勵你去找尋一個不屬于你的幸福,你這樣怎麼可能會快樂呢?」
「我會快樂的,我是說真的。」
「我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不打算跟陳日恆坦白嗎?當永遠的好朋友,真的沒關系嗎?」
沉默了片刻,黃瀚儀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輕聲開口︰「如果可以,我倚望日恆永遠都不知道他在我心里空間有多重要,那樣拉扯著心髒,輕輕撩撥就會疼痛的重量,如果讓他知道了,一定會感到負擔的。」
「那你呢?負擔著這份重量的你呢?」
「我沒有關系,我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