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殷聿修一臉疲態地回到家中,顧以薰早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他。
「今天是我產檢的日子。」
聞言,正伸手解開領帶的殷聿修神情一僵,轉身帶著些許歉意開口。「抱歉,我忘記了……」
「沒關系,我知道你工作很忙。」顧以薰漾起一抹善解人意的笑容。「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公司里頭主持會議嗎?」
「誰告訴你的?」殷聿修不動聲色地反問。
「陳秘書呀,我今天下午到『海殷』找你,陳秘書跟我說你在主持會議,不方便見我,我請她向你轉達,她沒告訴你嗎?」
「呃……她是有跟我提,但是這場會議相當重要,我沒辦法中途離席。」他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聞言,顧以薰臉上的笑容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冷然的神情。「其實我今天下午根本就沒去『海殷』!不過我打電話找你時,陳秘書說你到分公司視察去了,今天一整天都不會進辦公室。我可以請問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殷聿修面容一凜,心底涌起沒來由的慌亂。
「以薰,你听我解釋……」
「好呀,你說呀。」顧以薰目光炯炯地直視著他,等待他給她一個解釋。
迎視著顧以薰認真的目光,殷聿修明白無法再繼續隱瞞下去,只能坦承地開口。「其實這幾天我都在醫院照顧薇薇安。」
「她怎麼了?為什麼會在醫院?」顧以薰不明白。
「上個星期二,薇薇安決定要回紐約,臨行前她約我去喝杯咖啡,但是當我們喝完咖啡從店家離開時,卻遭到一名殺手開槍狙擊,薇薇安情急之下,奮不顧身地推開了我,但她卻因此胸口中彈,送到醫院急救,我這幾天就是在醫院照顧她……」
什麼?遭到槍手狙擊?
彼以薰心髒一陣緊縮,完全沒預料到會是這個答案!
尤其是听到殷聿修差點遭到槍擊,更是讓她嚇出一身冷汗。「為什麼發生這麼嚴重的事,你都不告訴我?那薇薇安她要不要緊?」
她急得眼眶發紅,盡避她不喜歡薇薇安,但若不是因為她,只怕她現在早就見不到殷聿修了。想起自己的小心眼,顧以薰覺得十分慚愧。
「我就是怕你會擔心,所以才不敢告訴你,沒想到會造成你的誤會……」殷聿修的語氣有些無奈。
就在這個時候,他放在口袋中的手機鈴聲無預警地響了起來,殷聿修迅速地接起手機,凌烈激動的語氣從話筒另一端傳了過來——
『阿修,薇薇安的狀況突然惡化,剛才已經被緊急推進開刀房中,你趕快來醫院一趟!』
聞言,殷聿修背脊涌上一股強烈的寒意,他握緊手機,抬頭望向顧以薰。「以薰,薇薇安剛才被緊急送進開刀房中,我得先趕去醫院了解狀況。」
「我也跟你去。」顧以薰匆忙地開口。
「不行,你現在還懷著身孕,不適合常往醫院跑,再說現在也已經很晚了。」
「可是……」顧以薰還想說些什麼,然而殷聿修卻沒給她任何機會反駁。
他高大的身子迅速地走出屋外,發動跑車揚長而去。
站在門口望著殷聿修的跑車消失在黑夜的盡頭,顧以薰全身的力氣像是被人抽光般,必須靠著一旁的門框才能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听見薇薇安為了救她的丈夫而生命垂危地躺在醫院里頭,她整個人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不斷祈求上天幫忙,讓薇薇安能夠撐過這個難關。
但另一方面,一股矛盾的復雜情緒也從她的心頭升起,害怕殷聿修會不會因為薇薇安奮不顧身地救了他,進而重新愛上她?
他們曾經有過一段情,而她只是因為肚中的孩子才嫁給了殷聿修,如果他們真的舊情復燃,那麼屆時她的存在就會變得相當尷尬。
想到這里,顧以薰眼瞳一黯,一抹不確定的恐懼攫住了她,讓她怎麼也無法冷靜下來……
★★★
匆忙地趕至醫院,瞧見凌烈正在手術房前焦急地來回踱步,殷聿修連忙沖上前詢問︰「凌烈,薇薇安怎麼了?」
「她剛才血壓一直掉,心跳也幾乎量不到,現在已經緊急進行手術,醫生說狀況很不樂觀……」凌烈紅著眼眶,語氣哽咽。
殷聿修臉色一黯,被這消息震得渾身發寒。薇薇安能不能撐得過這一關,得看醫生的醫術跟她的求生意志了。
終于,在經過一整夜漫長的煎熬與等待,李薇安仍是靠著強烈的生存意志活了下來,而從受傷之後便一直昏迷不醒的她,也在今天蘇醒了。
「薇薇安,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望著仍舊虛弱的李薇安,殷聿修小心翼翼地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糟透了……我只要一呼吸,胸口就好像要炸開了一樣……」她臉色慘白,五官因疼痛而微微擰緊。
「我去詢問醫生,看看有什麼辦法可以幫你止痛。」殷聿修起身想去找醫生,卻被李薇安拉住了手臂。
「阿修,別走,留下來陪我……」
聞言,殷聿修遲疑了一下,而後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握著殷聿修厚實的大掌,感受到他掌間傳來的溫熱,李薇安眼瞳隱隱泛起淚光。
「阿修,你知道嗎?當子彈貫穿我身體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想到我還有好多話沒跟你說,我好怕我再也沒機會開口,更怕我會帶著這樣的遺憾死去……」說話的同時,她眼角淌落了一滴淚。
看著哭紅了眼的李薇安,殷聿修艱澀地開口道︰「薇薇安,你才剛開完刀,身體還很虛弱,太激動對你的身體不好……」
「噓,別說話,讓我假裝一下你還在我身邊的時候……」她閉上眼,將臉頰貼著他寬厚溫熱的大掌,淚水止不住地落下。
身體上的痛楚讓李薇安的心變得異常脆弱,盡避明白跟殷聿修的那段情已成過往雲煙,但她仍想任性地貪求一些屬于他的溫柔。
直到李薇安疲憊地睡去,殷聿修這才走出病房,站在走廊外頭的凌烈連忙迎了上來。
「阿修,薇薇安的狀況還好吧?」
「嗯,雖然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但是醫生說她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她剛剛才累得睡著了。」
「真是太好了!幸好薇薇安沒事,否則我肯定把王金昭那妖婆的頭給扭下來陪葬!」凌烈仍是一臉氣憤。
說到這兒,就令人氣憤,那個該死的王金昭竟然早在檢方拘提她到案說明之前就逃亡了!媽的,那妖婆有種就不要讓他遇到,否則他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不過依照那妖婆養尊處優的個性,只怕逃亡也夠她受的了。
「對了,阿修,你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待在醫院,以薰沒起疑嗎?」凌烈開口問道。
「其實昨晚我已經告訴以薰,薇薇安為了我而受傷住院的事了。」殷聿修的表情雖然相當平靜,不過從他擔憂的眼神中還是透露了些許情緒。
「嗄?那她有什麼反應嗎?」凌烈微訝地挑眉。
「我還來不及跟她多解釋,就接到你打來說薇薇安傷勢惡化的電話,匆匆趕來醫院了。」他煩躁地開口。
「那可糟了,听說女人懷孕了總是容易胡思亂想。我勸你現在馬上回家一趟,跟以薰說一下薇薇安的情況,順便解釋清楚你跟薇薇安之間只是單純的友情,免得她誤會你跟薇薇安的關系,到最後吃到苦頭的還是你自己。」凌烈口沫橫飛加危言聳听地說道。
聞言,殷聿修悶不吭聲,思索著凌烈的建議。
瞧見殷聿修擰眉苦惱的神情,凌烈搖了搖頭,看來他真的很在乎顧以薰啊!
只希望這兩人能早點明白彼此的心意,把話說清楚,快快樂樂地迎接小寶寶出生,別老是要他這個局外人替他們夫妻倆窮著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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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立難安地坐在臥室柔軟的大床上,顧以薰疲憊地揉了揉酸疼的眼楮,神情有些憔悴。
從昨晚殷聿修接到消息趕到醫院已經過了一整天,這段期間各種復雜的情緒跟猜測不斷地在她腦中盤旋,讓她一夜無眠。
她既憂心薇薇安的傷勢,卻也害怕薇薇安的出現讓殷聿修醒悟到他真正愛的人是薇薇安,而不是她!
想到這里,顧以薰悲哀地扯了扯唇角。
真是諷刺,她寫了這麼多年的愛情小說,編織了一個又一個完美的結局,而她,卻永遠是別人愛情故事中的過客,甚至是造成男女主角無法在一起的阻礙,上一段感情是這樣,現在這段婚姻也是如此,教她情何以堪……
骯中的胎兒像是明白她的心情,不安分地踢了踢她的肚子,將顧以薰從思緒里拉了回來。
回過神來,她撫著肚皮,臉上泛起一層柔光。
她不怪殷聿修愛上李薇安,只是擔心若是她跟殷聿修分手,寶寶一出生就必須面臨父母分離的殘破家庭,這對他而言並不公平。
但若殷聿修愛的人不是她,守著這樣徒有空殼的婚姻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起來,她以為是殷聿修回來了,快速地起身下樓推開大門。
兩名穿著「擎光保全」制服的男子站在門口,而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一輛氣派的名車。
那名按門鈴的保全她曾看過幾次,好像叫做小武吧,而另外一名保全顧以薰則是第一次見到。
「殷夫人,殷總裁吩咐我來接您。」楊武成客氣地開口。
殷聿修派人來接她?顧以薰心頭一凜,隱約感到不安,該不會是薇薇安的傷勢有了什麼變化?
「他有說要做什麼嗎?」
「呃……這我也不清楚,不過听說殷總裁包下了一間高級餐廳的包廂,或許是要給你一個驚喜吧!」楊武成搔了搔頭,一臉不是很清楚的樣子。
這句話更是讓顧以薰一陣困惑,但是無妨,剛好她的心里頭也有很多疑問需要向殷聿修問個清楚。
「好的,請你等一下。」
彼以薰回屋內取了一件白色的風衣套上,坐上了車,車子很快地啟動,奔向不知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