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自己胡亂用芭蕉葉編織而成的遮陽帽,顧以薰臉色很臭,想到自己竟然糊里糊涂吃了蛇肉,讓她心底一直留著陰影。
而那個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還無恥地吩咐她到海邊撿拾被海浪沖上岸的垃圾——舉凡寶特瓶或玻璃罐,反正任何可以再利用的東西,通通都要撿回來就對了。
她很氣惱自己為什麼要听殷聿修的話,但是形勢比人強,為了活著回台灣,顧以薰也只能忍氣吞聲地照著他的話做。
只是繞著海岸周圍走了一個多小時,沿途除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漂流木之外,啥也沒瞧見。
她試著翻動漂流木,找尋可以利用的物品,腦中驀地想起一則網路笑話——
某日,政客、商人和流浪漢不幸流落在荒島上。
他們撿到了一個神燈,在摩擦之後,跑出了精靈,精靈為了感謝他們將祂釋放出來,于是答應讓他們一人可以許一個願望。
政客高興地說他想要回家和他的愛妻相聚,于是咻地一聲,政客便不見了。
而商人則說他要回去管理他的產業,于是又咻地一聲,商人也不見了。
最後輪到流浪漢許願,流浪漢卻說他在荒島上實在太無聊了,希望那兩個人回來陪他,結果咻地一聲,政客跟商人又回到荒島了。
假如她能在這片海岸撿到一個神燈,那麼她就可以向精靈許願,讓她能早日回台灣交稿了,哇哈哈哈!
想著想著,顧以薰忍不住仰起頭,對著湛藍明亮的天空得意大笑。
下一秒,她不禁垮下臉來。
唉,她肯定是待在這座島上太久,開始異想天開了,竟然連撿到神燈這種鬼念頭都想得出來!
但是,在這樣一個鳥不生蛋的荒島上,她真的很需要奇跡呀!
正當她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哀聲嘆氣時,突然瞧見不遠處的沙坑里頭有個突起的紅色物品。
她疑惑地走了過去,將那樣物品從沙坑中挖了出來,發現那是一個紅色的臉盆。
嗯,雖然有些破爛,但至少還可以勉強拿來盛水跟裝野果。
自從昨晚吃了蛇肉之後,她寧可去啃樹根也不要再吃殷聿修拿給她的食物了,天曉得那個瘋子會再拿什麼可怕的東西騙她吃!
說到這兒,殷聿修那家伙上哪兒去了?
他一大早吩咐她到海邊撿垃圾之後,就完全不見人影,但這島就這麼丁點兒大,他能跑哪兒去呢?
才剛這麼想著,遠方平靜的海面上突然冒出一顆黑色頭顱,讓毫無心理準備的顧以薰嚇了好大一跳。
一手握住用樹枝削成的魚叉,一手抓著西裝外套,殷聿修上半身打著赤膊,一步步地往顧以薰走近。
望著眼前上演的猛男秀,顧以薰張目結舌。
老天,她從來不知道殷聿修的身材這麼惹火!
以往蒐集殷聿修的資料時,這男人總是西裝筆挺,頭發也梳理得一絲不苟。
但,他現在這副粗獷狂野的落拓模樣實在性感極了!
六塊會惹來女人尖叫的強健骯肌,寬闊結實的偉岸胸膛,健美性感的肌肉線條,簡直像極了希臘雕像般完美。
彼以薰敢保證,他這不修邊幅的狂野模樣要是讓香港狗仔隊拍到,肯定能夠躍上八卦雜志的封面。
「女人,你在發什麼愣?」殷聿修在她面前揮了揮手。
彼以薰猛然回過神來,急忙結結巴巴地否認道︰「我……我沒有在發愣呀!」
說什麼也不能讓這男人知道她剛才被他的男色給迷惑了,否則就太丟臉了。
「倒是你,你今天一整天上哪兒去了?」她雙手插腰質問他。
「去找今天的晚餐。」殷聿修將手中用亞曼尼西裝包裹住的東西塞進她的懷里。
「今天的晚餐?」顧以薰疑惑,發覺西裝里頭的物體還在緩緩蠕動,她嚇了一跳,將外套扔到地上。
「那、那……那是什麼?」他該不會抓了一堆毒蛇嚇她吧?
「你打開看就知道了。」殷聿修故意不回答她。
「這……」顧以薰有些害怕,卻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她隨手撿了根樹枝,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濕透的西裝外套。
這動作讓殷聿修不禁感到好笑,看來這女人真的被昨晚的蛇肉大餐嚇得不輕。
輕輕地用樹枝挑開了外套,幾只活蹦亂跳的海魚立即映入顧以薰的眼簾,其中還有一只圓形的怪魚,她曾經在海洋博物館看過,好像是叫做魟還是鱟吧,這能吃嗎?
「蛇肉不吃,烤魚你總敢吃了吧?」
殷聿修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因為這女人不敢吃蛇肉,而冒著極大的危險潛入海底抓魚。不過既然她是被他拖下水的,至少他也得負點道義上的責任,總不能讓她在回香港之前就餓死在這座島上。
望著一尾尾叫不出名字的怪魚,顧以薰苦笑。
雖然這些魚長得有些古怪,但是吃魚總比吃蛇好吧。
畢竟這里是荒島,不是麥當勞的得來速,沒有辦法點餐,為了活下去,她也無從挑剔了。
只是,這些魚真的能吃嗎?
她實在非常、非常、非常的懷疑……
★★★
島嶼上的黑夜總是來得特別快,當太陽滾著火紅的輪子消失在海平面上時,殷聿修早已在岩洞前生起火堆,將那只不知是魟還是鱟的怪魚串在樹枝上烤得 啪作響。
不一會兒,魚肉便已呈現熟透的狀態。
看著殷聿修大口啃咬著烤好的怪魚,顧以薰遲疑了許久後才深吸了口氣,硬著頭皮將它吃下肚。
惡∼∼肉質又硬又老,還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飄散在口腔之中。
彼以薰敢發誓,這絕對是她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食物!瞧見殷聿修面不改色地吞下那一大塊惡心的魚肉,她已經開始想念她家巷口的鹵肉飯和貢丸湯了……
勉強地吃完了怪魚後,顧以薰用撿來的臉盆裝了海水洗手,身上傳來的汗臭味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在荒島上,淡水非常稀少,她只能用海水洗滌身子跟衣物,但是海水根本洗不干淨,她總是感覺身體濕濕黏黏的,很不舒服,但也無可奈何。
以往她寫小說時,男女主角落難到野外,至少還會寫個溪水或是溫泉什麼的場景可供男女主角洗澡飲水,但在這座該死的島嶼上卻什麼都沒有。
她真擔心島上僅存的幾棵椰子樹上的椰子被他們摘完之後,該不會要喝尿才能活吧?
正當顧以薰這麼想著的時候,瞧見殷聿修將她今天撿拾來的幾個寶特瓶放在岩壁旁的沙地上,再用芭蕉葉靠著岩壁,把葉片較細的一端放進寶特瓶的瓶口。
「殷聿修,你把這些瓶子擺成這樣做什麼?」她一臉困惑。
「這座島嶼四周環海,下雨的機率很高,我得趁下雨的時候盡可能地收集淡水,才能供應我們之後的飲水。」殷聿修頭也不抬地解釋道。
「可是……我們來這島上已經一天一夜了,連半滴雨都沒下呀!你確定真的會下雨嗎?」顧以薰不敢想得太樂觀。
聞言,殷聿修抬頭對著顧以薰咧嘴一笑。「女人,我也無法肯定今晚會不會下雨,但是你最好從現在開始禱告,因為我們今天已經將島上所有的椰子汁都喝完了,如果今晚再不下雨,你明天就等著選擇喝海水或是喝尿吧!」
他的語氣十分悠哉,彷佛在討論明天的宴會上是要喝紅酒還是喝香檳般輕松。
「什麼?」顧以薰頭皮發麻。
雖然听說過許多人喝尿求生的例子,但是她從沒想過自己也會走到這麼悲慘的一步啊!
扁是想到那惡心的騷味,她就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喝下去。
而且,她也不希望當他們好不容易月兌困後,還要被記者團團包圍,追問她是怎麼在荒島求生的,然後媒體新聞就會開始強力報導,到時全世界都會知道她喝了自己的尿……
不!彼以薰打了個冷顫,猛烈地搖頭,她絕對不希望這種慘事發生!
接下來的一整個晚上,顧以薰都仰著頭坐在岩洞外的大石頭上,不時詢問著身旁的殷聿修。
「欸,殷聿修,今晚會下雨吧?對不對?對不對?」
「我不知道。」殷聿修忍俊不禁。
打從他告訴她,他們已經把島上的椰子汁都喝完之後,這女人的脖子就一直維持往上抬45度的姿勢。
盡避他也對這荒島上的惡劣環境感到相當不耐,但是有個耍寶的女人陪在身邊,他突然覺得處境也沒那麼糟了。
悠哉地坐在顧以薰的身旁,殷聿修雙手交握放在頸後,跟著她一起抬頭仰望天空。
遠離了城市的光害,點點的繁星顯得更加明亮,在夜幕上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以往為了利益,每天跟競爭對手勾心斗角,像這樣輕松地抬頭仰望星空,對他而言,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突然,一道流星劃過了天際,顧以薰快速地低下頭緊閉雙眸,將手交握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辭。
「喂,女人,你在干麼?」
「噓!別吵,我在跟流星許願,希望老天爺快點下雨!」顧以薰掀開一邊的眼皮覷他,模樣可愛極了。
「你竟然還相信這種老掉牙的傳說?」他好笑地看著她。
「不然你以為在荒島上,除了禱告之外,我們還能做什麼?」她沒好氣地回話。
一男一女在荒島上能做的事可多著呢!殷聿修心里這麼想著,但是沒有開口。
他灼熱的目光緊盯著顧以薰雪白的頸項,胸口像是有把火在悶燒般,他竟有股想將唇貼在她柔美頸項上,品嘗那滑女敕膚質的沖動……
很不幸的,直到深夜,雨始終沒有降下來。
「殷聿修,怎麼辦?還是沒下雨耶!」
「現在已經很晚了,等明日再做打算吧。」
「可是……」顧以薰極度恐慌,她不想喝尿呀!
見顧以薰一臉緊張擔憂,殷聿修走近她,雙手有力地扣住她縴瘦的肩膀。
「別擔心,我會想出辦法,絕對不會讓你喝尿的!」
听著他鏗鏘有力的宣告,顧以薰抬頭望進殷聿修深邃黝黑的目光,瞧見那里頭的篤定。
盡避他的台詞不太浪漫,卻意外地緩和了她心中的恐慌。
壓下了紛亂的思緒,顧以薰溫順地點點頭,相信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絕對會想出辦法。
她暫時將眼前的煩惱拋到腦後,乖乖地回到了洞穴。
或許是這幾天的折騰耗費了太多精力,原以為今晚又將是一個不成眠的夜晚,但當顧以薰一躺到硬邦邦的岩面上時,馬上疲累得閉上眼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