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序又悄悄地溜過一個月,六月的台北,氣溫高得幾乎要將人融化,毒辣的太陽囂張地在天空發威,逼得許多民眾紛紛躲進室內避暑,就連路上的行人也比以往少了許多。
坐在「風采服裝公司」二樓的主管辦公室里,盡避頭頂上的冷氣機正強力放送,但是徐玳安胸口中的怒氣卻如同烈火燎原般燒得猛烈。
「抄襲?!請問我這系列的時裝抄襲了國外哪一位設計師了?」
「風采」是間中型的成衣公司,徐玳安和他們合作過幾次,雖然設計費用不高,但也勉強可以接受,沒想到昨天收到「風采」寄來的支票,實際支付的金額卻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她怎麼算都不對,打電話詢問,接電話的小姐支支吾吾解釋不清楚。
于是她今天專程過來問個清楚,沒想到「風采」的主管卻反過來指控她抄襲,令她火冒三丈。
「徐小姐,我們也是接到消費者反應才知道這件事,我們不但沒要求你賠償,還願意付你部分的設計費用,已經是很仁至義盡了……」
「風采」的主管朱立德年約四十歲,頂著一個啤酒肚,由于他的雙眼又圓又凸,間距又有點大,乍看之下有點像動畫電影里的史瑞克,差別只在于史瑞克是綠色的,而他不是。
「朱先生,我每件作品都是自己花了不少心血設計的,絕對不可能抄襲國外的設計師!再說,‘風采’若對我的設計有疑慮,不是一開始就該先提出異議,怎麼會用了我的設計之後,又指控我抄襲?」
「徐小姐,有沒有抄襲你自己心里有數!听說你之間參加香港‘風尚集團’舉辦的服裝比賽,也被人指控抄襲‘華棠’的設計不是嗎?」
「那只是巧合!當初我還有拿出草圖中設計概念證明給評番看——」
「但你的確是被取消入圍資格了不是嗎?」
「這……」徐玳安啞口無言。
「總之,徐小姐,這是上頭的意思,我只是听命令辦事,請你不要為難我。」
朱立德不愧是行走社會多年的老江湖,直接將一切問題推給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上層。
見「風采」根本存心擺爛,徐玳安知道再談下去也無濟于事,誰叫自己只是個名不見經專的小牌設計師,明知當初雙方簽署的合約只保障服裝公司,迫于現實壓力,她也只能賭著運氣跟「風采」合作,沒想到「風采」竟然如此無賴。
不想再浪費時間跟朱立德周旋下去,徐玳安咬了咬牙,憤然起身離開,決定今後再也不跟這間服裝公司合作!
坐在向陳怡隻借來的紫色小March里,徐玳安從包包里頭拿出「風采」開的支票,望著上頭那足足少了三分之一的數字,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再度涌了上來。
「忍耐,忍耐,為了追求幸福你要學習忍耐,生氣是拿別人犯的錯來懲罰自己,不要氣,不要氣,氣出病來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徐玳安不斷告誡自己別動怒,可是心中卻還是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動,血壓節節攀升。
「風采」不依照合約,少給設計費,固然令她生氣,但更令她不能接受的是「風采」毫無證據就無賴她抄襲國外設計師,這才是令她火大的主因。
她不敢自夸自己的作品有多出色,但至少她可以自豪她所有的作品都是自己費盡心思下的心血結晶,怎麼可能去抄襲別人的設計!
和左泳儀之間的過節,源于她剛畢業踏入服裝界時,為了賺取斑額的獎金,她到東京參加「NEWSTYLE時裝大賞。」
當時,另一位同樣來自台灣的參賽者私下問她對左泳儀的作品有什麼看法,她依照自己的觀感,說左泳儀的作品雖然漂亮,但是缺乏個人特色,無法給人深刻的印象。
沒想到這些話卻傳到左泳儀的耳里,讓她私服不高興,之後便有意無意地排擠她,偏偏那次比賽,她又拿下冠軍,更讓左泳儀的視她為眼中釘。
一年後,她又到香港參加「亞洲之星服裝設計大賽」,在進入前六強的決賽後,左泳儀突然向主辦單位指控她抄襲「華棠」的設計,並且拿出作品比對,跟她入選的作品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而且比她早發表了三個月!
那陣子她忙著準備比賽作品,加上服裝品牌眾多,根本沒注意到「華棠」推出了哪些服裝系列。
直到被主辦單位告知「華棠」提出抄襲的指控,再看到兩人作品的比對時,她真的愣住了,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相似的巧合?盡避她入圍的作品確實沒有抄襲,草圖跟設計概念也都相當完整,但是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教她百口莫辯。
台灣服裝胃的圈子很小,在國際級比賽中傳出抄襲的丑聞,連帶也影響她之後找工作到處踫壁,讓徐玳安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算了,現在再去追究誰對誰錯也沒有用,為今之計,她是趕快把手上接到的幾個案子做完,領到後續的設計費用比較實際一點。
或許這就是貧窮的好處吧,至少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在困境中兜轉,畢竟每個月的基本開支跟賬單就會不斷地驅策她繼續前進……
思及此,徐玳安收起了支票,轉動鑰匙,發動車子往下一個目的地邁進。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是十三號星期五的關系,所以倒楣的事接二連三的來。
徐玳安一早先在「風采」那兒受了氣,沒想到在通往永樂市場的路上,紫色小March卻突然在馬路中央熄火,不管她怎麼發動,紫色小March還是很有個性地說不動就是不動。
不得已,徐玳安只好下車,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將紫色小March推到路旁。夏日炎炎,烤得她幾乎中暑,偏巧電台帶呼應她的心情,播放著丹尼爾的《BadDay》,讓她更明白今天真不是她的幸運日。
打開引擎蓋,徐玳安認真地研究車子熄火的原因,在該檢查的地方都檢查過後,她仰天長嘆,明白沒辦法自行解決,于是掏出手機請信用卡的道路救援幫忙把車拖到車廠修理。
無奈地坐在路邊的花壇上,徐玳安拿著印有市議員競選便告的扇子煽風,一整天延續下來的不順遂令她心浮氣躁,更煩惱今天若沒買到布,晚上的進度全都得開天窗了。
就在這個時候,後頭傳來一道喇叭聲,徐玳安循聲轉頭,瞧見一張熟悉的俊容從路邊一輛BMW的車窗里探了出來。
「趙先生!」徐玳安又驚又喜,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趙子璽。
听到徐玳安喊他趙先生。左恆剛微怔,這才想起自己上次冒用好友的名字一事,不禁有些心虛。
「徐玳安,你的車子怎麼了?」他剛好到服裝秀場地勘完景,準備回「華棠」,遠遠就看見一輛紫色小March停在路邊,沒想到竟然是徐玳安。
「喔,就怎麼都發都發不動,我已經請信用卡中心的道路救援來幫忙拖回車廠修理了……」徐玳安攤了攤手,表情十分無奈。
「會不會是電瓶沒電或是發電機壞了?」推開車門下了車,左恆剛挽起袖子,打算掀開引擎蓋幫她檢查。
「不是呀,我檢查過大燈跟儀表燈,都很亮,所以電瓶電力是足夠的,但是轉動鑰匙沒听到啟動馬達的聲音,因此我猜是啟動馬達壞了,還是得拖到修車廠檢查修理了。」
「你自己檢查?」左恆剛懷疑自己听錯了,他認識的女人絕大多數都對汽車一竅不通,更遑論是檢查車子。
「因為我有個是汽車銷售員,加上這輛小March經常故障,所以一些基本檢查我大概都有點概念。」徐玳安解釋道。「對了,趙先生,你先去忙吧,我自己等就可以了。」現在是正常上班時間,她猜想趙子樂璽可能是出外跑公差,所以不好意思再跟他閑聊下去。
「沒關系,我現在不忙。」
「可是你不用上班嗎?」
「我的工作時間比較彈性。」
「喔?你的工作性質是……」徐玳安好奇地問道。
「我……」左恆剛頓了一下,決定沿用趙子璽的身份繼續隱瞞下去。「我在飯店工作。」
聞言,徐玳安思索了一下,接著錯愕地睜大了眼。「啊!你是‘金恆飯店’的總經理趙子璽?!」難怪她當初一直覺得這名字听起來好耳熟!
聞言,左恆剛眼角抽搐。該死!她該不會這麼剛好認識趙子璽吧?早知道當初他應該隨便掰一個不存在的名字!
「你听過我的名字?」左恆剛小心翼翼地探問道。
「嗯,我有朋友在‘金恆飯店’工作,曾經跟我提到過你名字,她還不斷地跟我描述她們飯店經理超帥,沒想到原來就是你呀!」徐玳安笑嘻嘻地解釋,那位朋友真的沒騙她,趙子璽的解很帥。
不過這也證明了她的猜測沒錯,他果然是個豪門子弟,只是沒想到他的家世如此顯赫,還真讓她有點嚇一跳。
听徐玳安這麼一說,左恆剛松了一口氣,幸好她並未見過趙子璽,暫時不用擔心謊言會被揭穿。
不過再繼續聊這個話題並非上策,眼角余光瞧見不遠處的超商,于是他開口轉移了話題。「對了,徐玳安,太陽這麼大,你別待在這兒等,我請你到超商喝飲料。」
「請我喝飲料?」徐玳安驚詫,心跳不爭氣地加快了。
「是呀,天氣這麼熱,你要是再繼續站在這里,只怕拖吊車還沒來,結果你反而先中暑就不好了。」左恆剛度著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告訴自己只是不希望看到徐玳安中暑昏倒送醫,並不是因為對她比較特別。
聞言,徐玳安瞬間清醒過來。
對呴,趙子璽早就已經有女朋友了,再說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請她到超商喝杯飲料而已,又沒什麼其他意思,她在發什麼花痴呀?
沒再多想什麼,徐玳安大方地點頭,跟他一同走進了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