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
陳啟華和林琪雅都不由變了臉色。
我朝他們搖了搖頭,便試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怎樣?王越,你答不答應?你抓我當人質遠比一個孩子好的多。」
「好。」王越想了想,抓著那個孩子艱難地站了起來,「你放下槍,走過來,他們都不許動。」
我依言放下了槍,一步步朝王越走去,當我靠他越來越近的時候,石牆上的那幅油畫也越發地清晰起來。
那是一幅以藍色為主調的油畫,整幅畫佔了大半個牆面。
藍色的天空,白色的雲。微風吹過草地,一個穿著白衣的長發女孩正站在草地上仰望著那蔚藍色的天空。
那一瞬間,渾身的血液幾乎全部凍結了。
那幅畫——那幅畫——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樣清澈的藍色給吸引住了,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此時身在何地?
「夏雪,小心啊——」
失神間,我听到了琪雅的呼喚聲,但還沒及反應,就覺身子被人猛地一撞。
「 」的一聲槍響。
我回過神時,只來得及接住那具軟倒的身軀,兩個人一起狼狽地跌在了地上。
「琪雅——」
我一手半撐扶在地上,一手抱著渾身是血的琪雅,腦海里一片空白……
「琪雅,你一定要撐下去——琪雅——」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隨著救護車到醫院的。看著雪白的擔架上,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琪雅,內疚和自責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尖刀,直刺進我的心底,鮮血淋灕。
我是瘋了,竟在那樣重要的關頭,因為一幅畫而走神。
幸好陳警官機敏,在王越開槍打傷琪雅後,擊傷了他的手腕,炸藥滾落地面的那一瞬間,陳警官奪回了炸藥,並扣下了王越。
孩子們得救了,王越也被扣押了,但琪雅卻受了重傷,那一槍幾乎擊穿了她的心髒。
「請你留在外面等候。」
耳畔忽響起了護士冷冷的話語,等我回過神,「 」一聲,手術室的房門已緊緊關了起來。紅燈亮起,緊閉的手術房門里面,正有一條生命在生死線上艱難地掙扎。
我頹然無力地滑坐下冰冷的牆角,伸出雙手掩住了臉。
如果這一次琪雅出了意外,我會內疚一輩子。
「夏雪。」
一雙溫暖的手忽然輕拍了拍我的肩,我從掌心里緩緩抬起了頭,就看見了一雙滿是嘆息和疼惜的眼楮。
「陳警官。」我站了起來,微微垂下眼簾,不敢直視他的眼楮。
「放心吧,琪雅會沒事的,她一定可以闖過這一關。」陳啟華嘆了口氣,「我看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等手術有了結果我再告訴你——」
我輕搖了搖頭,這個時候我不可能離開。
「對不起。」我無聲地握緊了雙拳,指尖深深陷入了掌心里,「是我失職。我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當時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會在那時候走神?」他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我深吸了口氣,「幼兒園牆上的那幅畫是韓陽畫的。」
陳啟華怔住了。
「夏雪——」沉默了半晌,他才開口,語氣里帶著滿滿的傷痛,「總有一天,你會被這個韓陽逼瘋的。像剛才那種畫,到處都是——」
「那是韓陽的畫。」我堅決地反駁回去。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幅畫的,那是五年前韓陽失蹤前,所畫的最後一幅畫,當時這幅畫上的女孩衣服的顏色還是我幫忙涂上去的。
那時韓陽還笑著說,這個女孩就是我。
那一天,韓陽臉上的溫柔笑容,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陳啟華別過臉,不再說話。
時間在一片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抹了把臉,我正想坐下來,等琪雅從手術室里出來,忽然,我看見了一道熟悉得刻骨銘心的身影。
我緊緊盯著那道朝這里接近的身影,仿若被電擊般,全身無法自制地顫動起來。
「夏雪,怎麼了?」陳啟華發現了我的異樣,不由順著我的目光望去。
醫院的走道上一名男醫生正一邊看著手中的資料,一邊朝這里慢慢走過來。
醫生的長相得很俊雅,看起來只有二十五、六歲的模樣,即使穿著普通的白大卦,但依舊風度翩翩,一路上吸引了無數病人和護士的目光。
「夏雪,他——」陳啟華微微攏起了眉峰,我不等他把話說完,已經沖了過去。
「韓陽。」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開口的,當我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那個醫生抬起了頭,那雙黑沉的眼眸里卻寫滿了冷漠。
「啪!」
我想也不想,一巴掌就甩上了他的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出手打他?
是因為他陌生的眼神?還是因為他冷漠的表情?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此時的手心在隱隱作痛著,那種疼痛甚至漫延到了心底。
我瘋了般地找了五年的男人,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卻是那樣的陌生。
陌生地讓人心寒。
走道里所有的病人護士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而被我甩了一巴掌的醫生,則是神色陰沉地盯著我,冷酷的眼眸里正慢慢燃起火焰。
「夏雪——」陳啟華是最先反應過的一個,他跑過來一把拉過我,「你這是干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
「韓醫生,你沒事吧?」
此時已有不少女護士圍了上來,她們紛紛用關切的目光注視著那名男醫生,甚至有機敏的護士早就跑去就近的醫療室拿了一個冰敷袋過來,遞到了醫生的面前。
醫生沒理會那個殷勤的女護士。
「這位女士,請你列出一個打我的理由。」
他的語氣很冰冷,很平靜,但那雙眼楮里的怒火卻是毫不掩飾。
——不是韓陽的聲音。
——這不是韓陽的聲音。
老天,你究竟在開什麼玩笑?
我忍不住身體微微發抖。心情很混亂,有些沒辦法呼吸,眼前不由暗了暗。
「夏雪——」我感覺陳啟華在身後扶了我一把。
「很抱歉,我是陳啟華警長。」陳啟華拿出了警員證,朝醫生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韓醫生是吧?我們懷疑你跟一宗失蹤人口案有關,請麻煩你出示一下證件。」
醫生的神色很冷漠,他掏出了自己的證件,遞給陳啟華。
「韓宇皓?」身份證上的名字讓陳啟華皺起了雙眉。
我連忙搶過身份證,「韓宇皓」那三個大字就像三把刀直刺進我的眼楮里。
「你認不認識韓陽?」我神色慘白地抬起頭。
韓宇皓搖頭。
原來……竟真的不是他!
我鬧了一個天底下最冷最大的笑話。我將身份證還給了韓宇皓。
「很抱歉,我認錯人了。如果韓醫生還有任何不滿,可以寫信向警局投訴,我也會給韓醫生一個滿意的交代。」說著,我拿下胸前的警員證,「這是我的證件和警員編號。」
我好累好倦,也不想管這個醫生是否會投訴。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讓我有些無法承受。
「夏雪?!」韓宇皓淡淡掃了我的警員證一眼,卻沒有伸手接過。
「算了,既然你是認錯人了,我也不想跟你計較。」他說完便大踏步離開,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卻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我並沒有發覺,只是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那道身影與我擦肩而過,心口仿佛被擊穿了一個大洞,空蕩蕩地,找不到邊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