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她去了約定的地方見慕容靜水,說是喝咖啡,結果她說她沒吃飯,慕容靜水就直接拉了她去了一家市內有名的蛋糕店。
「這里的東西很好吃,而且價格也很公道,以前我經常和堂姐一起來,可惜後來就很少了,」慕容靜水抱著一杯伏苓膏有一勺子沒一勺子地挖著,「還以為這店會關門,這次回來一看,居然還在,真是讓人懷念。」
她只微微笑著,吃著面前精致的小蛋糕,上面堆了些水果,琳瑯滿目的,讓人看起來就覺得好幸福。
空氣里有蜜也似的甜香,她只覺得心漸漸地定了下來,看著面前吃伏苓膏的女孩子,有種奇異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和她一起對著吃蛋糕的時候。
「你堂姐……是怎樣的人?」她慢慢開口。
「很沉默的女孩子,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她,」她笑眯眯地看著她,「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和我堂姐好像,性格上有很相似的地方。」
「是嗎?」她低下頭去,叉起一塊碎芒果放入口中,鮮香的味道充斥于唇齒間,味道熟悉得一如以前。
這家店的師傅依然沒有換人,她想到那時候靜水總在說這家店的師傅巨帥,現在只怕那師傅也早就結婚生子了吧。
「嗯,」慕容靜水點了點頭,「所以齊東陽覺得我太關注你了,老是問我是不是玻璃圈的人,害我想揍他。」
阮秋笛啞然失笑,「他是挺欠揍的。」
「是啊,不過,又不想下重手,」她笑了起來,「畢竟他現在可是我的男朋友啊。」
「很喜歡他嗎?」她微微挑起眉看著她。
「是啊,」慕容靜水坦然自若地回答,「我和堂姐都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高、瘦、做事認真,私下卻又很低調,不像一般的男人那麼浮夸。」
「你們不是剛認識沒多久?」她好奇地看著她。
「是沒多久,」她揉著下巴點頭,「我也覺得太快了點,不過,喜歡就喜歡,哪有那麼多想法,如果就這樣錯過,發現自己是真的喜歡卻不能在一起的話,該有多痛苦。」
阮秋笛輕笑起來。
靜……清夷就是這樣的人,行動派,總是做了再說,不像她,總是在猶豫,思前想後的,等到要做的時候卻可能發現,早已經遲了。
「他的確是值得人愛的。」她輕輕嘆息。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他?」她喜滋滋的,仿佛別人不喜歡齊東陽就是不應該的事情,絲毫沒考慮別人喜歡的話,她豈不是多了些情敵出來?
她忍不住微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這個……」
慕容靜水卻沒有再繼續下去,「不過我總覺得我們在一起好像做朋友的感覺多過做戀人,不過,慢慢來吧,我知道他以前有個女朋友,他似乎很喜歡那個女朋友,但是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分手,你知道嗎?有沒有什麼八卦說來听一听?」
阮秋笛看著她,「他的確是有一個女朋友。」
「哦,是什麼樣子的人?」慕容靜水眼前頓時一亮,高興地追問了下去,「我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她慢慢開口說了下去。
從相識那一天慢慢說起,沒有說分手,沒有說原因,因為她怕她知道得太多,就會產生更多的疑問,她只撿那些不緊要的,卻能夠將故事串連在一起的情節說。
仿佛是在回放自己的故事,她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
「怪不得,」慕容靜水若有所思,「怪不得他那麼懷念她了,突然斷掉聯系消失,的確是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情。」
「是啊。」她點了點頭。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她又好奇地問她。
她輕輕一笑,扯開話題︰「還有信心嗎?」
「那當然。」她信心滿滿地開口,「給我時間的話,我一定能讓他喜歡上我。」
「那……再好不過了。」她低下頭開口。
真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我手上的傷好了後,我就要歸隊訓練了,下半年的賽程也蠻緊的,我爺爺現在就一直在催我回隊,我要是回隊的話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總能見到他了。」她微微一嘆,有些發愁。
「你爺爺……」她遲疑了一下才開了口。
「是啊,」她點點頭,嘆了口氣,「我爺爺上次都被我氣到住院呢。」
「住院?」阮秋笛的聲音忍不住拔高了一些。
「就上次那個記者不負責任地亂寫嘛,被我爺爺看到了當場就送到醫院去了。」她聳了下肩膀,有些無奈。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她定了定心神,客氣地問她。
「好多了,不過爺爺年紀大了,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我們都好擔心。」她忍不住皺眉。
阮秋笛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垂下睫去,看著自己面前的蛋糕,忽然覺得有點食不下咽。
他……身體真的糟糕到那種地步嗎?
她記得他有風濕,下雨的時候常常會整夜沒法入睡,但是在她心里,他卻一直都是那樣站得筆直的,冷硬得仿佛渾身都是稜角,沒有辦法通融。
像一座山,牢牢堵在她面前,讓她沒有辦法輕易翻越過去。
但是現在,從她口中得到的關于他的消息,卻這麼的讓人不放心。
她恨過他,也怨過他,可是……听到這樣的消息,卻還是忍不住為他擔心,原來無論她走多遠,裝得與他們多麼陌生,一有風吹草動,她卻還是沒辦法做到無動于衷。
醫院門口,她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有淡淡的消毒水傳過來,曾經,她幾乎聞了大半年還長的時間,那一次,她仿佛是把一生中住院的時間都用掉了。
阮媽媽說她這話說得好︰「那我們家小阮以後可就平平安安,再也不會到醫院里來了。」
她听了就微笑起來。
她也希望,她以後再也不要到醫院來聞這種藥水的味道了。
太陽照在頭上讓她有種想冒汗的沖動,看一眼醫院門里的人,她推門走了進去,到前台去問那值班護士︰「有一位慕容蔭先生是住在什麼病房?」
那護士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的學生。」她遲疑了一下,立即撒了個謊。
那護士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沒听過慕容先生現在還收學生啊。」說著話,卻還是告訴了她病房的號碼,她幾乎是立即拔腳就朝住院部走了過去,那樣急匆匆的。
「怎麼一副要哭的架勢?慕容先生現在還好著呢。」那護士疑惑地在她身後低頭說了一句。
她當作沒听到,依舊急匆匆的,只想快點去見見他。
她上了二樓,按照護士給的號碼找到那間病房,找到了,人卻遲疑著沒有進去,在門口輾轉了兩三遍,手落在那門把手上試了幾次,卻還是放下了手。
她在做什麼?
即便她見到了他,她又能說什麼呢?
他一定也認不出她了,以前的一切事情都和現在的她沒有關系了,她還想著他做什麼呢?她是阮秋笛,不再是他口中的「囡囡」。
默默地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覺得自己有點傻,掏出手機仿佛是想打電話,但是看了一下卻又放了回去,有人從她身邊來回經過,她也不看,只是看著那扇門,她想見上一見的人,就在里面。
若是她還是她,他見到她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大罵她一頓?
她想不出來他別的反應,只好頹然放棄,空氣里藥水的味道越發濃郁起來,她換了個姿勢,又靜了下來看著那扇門出神。
餅了片刻,卻听得「喀」的一聲輕響,那門卻自己開了。
她一眼就認出了他!
和以前相比,他老了,皺紋更深,頭發更是已經雪白得徹底,手腳也不靈活了,只有那張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麼嚴肅。
她默默地看著他一個人扶著牆壁慢慢走進洗手間,再過一會兒,又慢慢地走了回來。
到現在似乎還記得那時候他抓著她手臂時的力量,可是現在看他,卻如同別的老人一樣,眼神不靈活,手腳也慢了下來,衰老得厲害。
也不過才六七年而已,怎麼就會變成現在她看到的這個樣子呢?
她看著他慢慢朝她走近,只覺得眼楮酸酸的,連忙低下頭掩飾了過去,再抬起頭的時候,卻見他腳下一絆,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然後人就朝前傾去,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她大為吃驚,人已經直接反應過去接住了他,自己卻被他的重量帶得半跪倒地,膝蓋在長椅上磕了一下,然後就感覺到某根筋冷不丁一跳,痛得厲害。
「你沒事吧?」卻還是急急扶起了那個老人問他。
「我沒事。」慕容蔭也受到了驚嚇,看著面前的女孩子臉色蒼白、腿半跪在地上的樣子就有些愧疚,「不好意思,人老了,就沒用了,連走路都會摔倒。」
「別這麼說。」她撐起身子,偷偷在腿上模了一把,覺得還好,應該不要緊。
「很疼吧,對不起啊。」老先生看著她微微笑,有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