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菜色不合胃口?」見她沒怎麼夾菜,金管家關心問道。她忙抬起頭,見老張和熊一夫關切的眼光往她投射過來。
「怎麼會。張伯伯手藝那麼好。」她連忙說道。
「對啊,這個貴妃雞……好好粗!」阿吉附和的同時,還不忘吮指回味。
金管家皺眉,這個憨小子成天沒啥煩惱似,何時才會開竅?
「啊你是不會關心一下哦!」見兒子沒任何反應,熊一夫沒好氣地瞪一眼。
熊騰雲懶懶地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再廢話,這盤紅燒魚下巴我就全包了。」說著還把那盤魚下巴端到自己面前。
「你……」要照平時,熊-夫早出招與兒子對嗆練口才了,但跟下的情況卻是大大地反常,這兩人--
有鬼!他和金管家互換個眼神,目光狐疑地打量起兩人。
面對他們揣度的眼光,程孜凡不安地端坐著,不知如何回應,只好又低頭吃白米飯。
「我才出國-下下,怎麼就多出一個老師?」熊萬財低聲問身邊的老張。
「吃飯。」老張面無表情,指著他面前的菜羹簡短一句。
熊萬財沒好氣地瞪了-眼,低頭吃起眼前那碗翡翠海皇羹。老張的手藝真的沒話說,久沒吃還真會想念呢。
「不吃了!」見兩雙考賊眼溜呀溜地打量,熊騰雲不耐煩地瞪回去,最後索性站起來走進書房。
程孜凡見狀,埋頭將碗里的白飯吃干淨。
「我吃飽了!謝謝。」她起身頷首,跟著進了書房,徒留一堆疑問困擾著餐桌上的其他人。
一走進書房,就見他隨意坐著,將兩只修長精壯的腿伸直抬放在書桌上,一副慵懶的模樣,瞧見她進門,他瞥了一眼,隨即收回視線,將雙腳放了下去。
「今天的試題。」她將試卷拿給他。
熊騰雲接過去便低頭作答,程孜凡怔了怔。
以往他總會跟她胡扯幾句直到她繃著臉才甘願開始上課,今天的他竟然二話不說就開始作答。她告訴自己這是很好的轉變,然而內心深處卻有著莫名的失落,一顆心沉沉悶悶的。
熊騰雲觀了眼她黯淡委屆的神色,還有杏眼下隱約的陰影。她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他看了心里著實不爽。馬的!這女人怎麼樣干他屁事,她又不是他的女人,他干嘛覺得……心疼?!兩道濃眉不由自主地緊蹙。
今晚的家教課就在兩人各懷心思下沉悶安靜地結束。必田她獨自走出大門時,心情微微低落。以往獨立慣了,一個人很自在,然而一旦習慣有他陪伴,此刻孤身一人,不免覺得有些孤單。
前晚兩人莫名的爭執後,他們之問看似和以往無異,當中卻又好像多了些漣漪,無法平靜無波了--她低頭沉思地走著。
半晌,一條高大身影映在馬路上,沉穩的腳步在她身後不疾不徐地跟著。毋須回頭她也知道是誰,緊抿的雙唇微微上揚,心里泛起一陣暖意。這個大男人即使再怎麼生氣,仍是不會放她獨自一人。
她很想回頭問他今晚怎麼了,或是抱怨他憑什麼生她的氣,然而卻是怎麼也開不了口。她一向不擅長處理僵局,反倒容易陷入僵局里。這是她個性中不可愛的一面,曾經有個男人這樣說過她。
如果是嬌柔甜美的小媽,再怎麼僵化的局面,她只需柔聲撒嬌一下,事情自然就能迎刃而解。小媽說,撒嬌是女人的天賦。她曾懷疑上天是不是忘了賦予她了,或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把這項天賦收回?
熊騰雲凝望著前方那抹縴細背影,內斂的黑眸里閃著不易察覺的波瀾。
本來只是看不慣她太ㄍ—ㄥ的個性,明明很年輕,卻是那麼冷靜淡定,他故意激她逗她,希望為無聊的家教課帶來一些樂趣,不意在這段時間里,逗弄她的同時也意外將自己卷入她的世界。
懊放開她嗎?
他禁不住翻個白眼。這真是廢話!如果真能放手……此刻他何苦如此困擾。唉聲嘆氣向來不是他的專長,為情傷風威冒更是有損男子氣概,既然放不開,不如就順著自己的心意。
「嗯……我周六有事,家教課暫停一次。」良久,她突然想起周六聯誼的事。
他黑眸閃過一抹疑色,沒問她什麼事,點頭輕應-聲表示知道了。
「學校的事……還好吧?」就當他犯賤。見她那一臉倦容,他就是舍不得,即使她前晚才狠狠地傷了他。
「還好,教官處理了……」她側顏對他微微一笑,很自然地說著事情始末,許是他關、心的神色,也或許是兩人之問微妙的變化。
「這麼順利?」他直覺犯著疑猜。
她臻首微點。
他沒再說什麼,僅是低著頭沉思。兩人走到了捷運站,她轉過身對他淡淡一笑。
「前晚……如果有說了什麼太重的話,我可以道歉。」她總算鼓起勇氣說出口,雖然神色仍有那麼些別扭。
「不用道歉……」他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但是,可不可以放開你的偏見,重新認識我?」他那雙黑眸此刻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僅是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
偏見?她對他的認知真的太過片面、也太先入為主嗎?被他那雙黑眸盯得渾身不自在,杏眼不由得睇向他。
「把我帶到酒店,怎麼能怪我有偏見?」她低喃埋怨道。
「那天急著去接六叔公。才會忘了……那里是酒店。」「豪華大酒店」不是現下流行的情色制服店,去郭大姐店里的客人大多是喝酒談事,少有其他意圖。
「太常去才會忘了是酒店吧?」哪有人用忘了當理由來搪塞。
「郭大姐就像家人,這幾年來作風大膽的制服店興起,酒店生意大不如前。小姐們未來的出路是個問題,我無法不理會,總得幫大家找個方法。」這幾年年輕小姐差不多都走光了,不是轉行就是轉戰其他店,現今店里的小姐都有了歲數,她們把那里當家似,一旦酒店關門,這些家人只得分散各地。
這男人真把自己當「大哥」了,面對弱者。他無法冷眼看待,尤其被他視如親人的這些人,他更不可能放著不管。
「家人?難怪你在里頭如魚得水嘛。」她冷冷一笑,絲毫未察覺話中隱約的酸意。
他挑眉一笑,喜歡她話里挖苦又帶點醋意的口吻。
「你沒發現那些大姐們早過了一枝花年紀,個個都可以當我阿姨了?對她們我無法產生邪念。何況郭大姐可是金叔的紅粉知己,合閉然是一家人。」
他像解釋又似安撫的口氣,以及嘴角那始終揚著的笑意,讓她猛然驚覺自己正像個吃醋的女友似。
她羞窘地低垂著頭,不敢抬頭面對他。
「對不起。」半晌,他低沉的嗓子幽幽逸出一句。
她抬起頭,-臉訝異,怎麼也沒想到會從他嘴里听到道歉的話。
「為我六叔公糟糕的行為,也為初次見面我……不雅的行為。」他撓撓頭,神色略為不自在。身為前任大哥的他甚少對人道歉,這種低頭軟性的話一出口,登覺渾身不對勁。
見他生澀的窘態,她心一軟;全身仿若有一道暖流穿過,不禁漾起一抹淡笑。
「那行為不叫不雅,叫……」她想了想,還未說出口就讓他搶先一步。
「性騷擾。」他及時接上她的話。
真是孺子可教也!程孜凡難得輕笑出聲。
要命……她嬌美的模樣讓熊騰雲都要看得失神了,被看扁被誤解或是低聲認錯……都不算什麼,他總算有些理解古人為何要說一笑能傾城傾國了……瞧,惡補一段時間,他的國文程度顯然提高不少,都能如此文雅地形容美女了。
街燈下,他幽深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她面頰不爭氣地飛上紅暈,為掩飾內心的羞赧,她故意板起臉教訓道︰「知道就好,下回不可再犯。」
「是,程老師……」故意拉長尾音,輕佻說道。
她嬌瞋一眼,卻見他神色驀地轉柔,專注地望著她。那嚴謹溫柔的神色,是她不曾見過的認真表情。她心情為之一蕩。
「小凡……」他聲音轉為慵懶低磁,黑眸閃著一波幽深的溫柔。「我對女人並不隨便,初次見面那回是想嚇跑你,還好你沒讓我嚇跑,不然我就虧大了。」
程孜凡定在原地,怔征望著他,想開口糾正他對她的稱呼,更想問他為什麼嚇跑她會虧大……然而她就這般怔怔地望著他,突然找不到舌頭似地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就知道良家婦女是個麻煩,竟然能讓他反常地開口道歉,就當他是中邪好了,怎麼他對這個女人就這麼百依百順?如果能讓她開心,他想,就是教他趴在地上學狗叫這種丟人的事,恐怕他都做得出來。
嚇!心頭猛地一驚,被此念頭嚇得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