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們會讓招。」邵庭道。「今天皇上有話了嗎?」
永霖誠實無辜,「我今天在朝堂上暗示皇上,手中有‘臣懇請將……’旨,皇上雖然不快,但為了不要日後鬧得太難看,還是點頭了。」
邵庭淡笑,珍視地細細攬看他眉眼唇鼻,心下不住地歡喜。
她要帶著這個男人,一起去守邊關了。有他相陪,很好。
「王府那邊怎麼辦?筆墨書硯跟去嗎?還有你手頭的事情,找誰接手?」
永霖不顧一旁奴僕走動,將她轉了個方向,讓她頭臉在自己懷抱里,背對某個太熱情的家伙。他壓低嗓子,沉沉喃喃用最醉人的聲音道︰「放心,我會準備好。那些比起你替我做的,都是小事。」
「我做什麼了?」她臉龐微熱,讓他鬧的。
永霖哈哈笑,歡快暢意,傾子,從她小腿彎處把人抱起。
「還問你做什麼了,如今我能如此擁妻,都是因為小師傅。」
邵庭香臀坐在他肘臂上,手壓在他肩頭,當真燒紅了臉,被他抱高沒處藏。她嬌嗔︰「永霖,快放我下來,大伙兒都在看。」
「就是要教他們看,讓大伙兒羨慕羨慕。」他絕俊一笑,把庫洛什拋在腦後,跨步抱著她進廳。
「噯。」邵庭心里甜慌,從沒如此羞赧過,垂低眸子,不敢與旁人對上眼。
她總是如此,永霖快樂就好。他體健愉快,她看了,心頭便歡喜。
搬到北郡後,有許多事要忙。
首先是招兵,征募願意的十五歲以上年輕男子,朝廷每月給餉。
邵庭忙著分派訓練,除了鞏固邊關,也接手北郡地方治安,務求里外服貼。
朝廷那頭將憲王永睿召回,由永霖負責卓豫對北邊鄰國事宜,除了大燕國、小燕國以外,也時常需要與嗤人來往,甚至計劃設立留邸,與嗤人互設商點。
夫妻倆到北郡後的第一件家務事,就是宅門口究竟要掛「安王府」,還是「鎮北將軍府」。最後永霖吩咐找來木匠,調整門楣寬高,這才將兩個牌區都掛上去。
邵庭習慣每日晨練,比永霖早起半個時辰。每每換上功夫褲,上身只穿一件寬棉袍,在寢樓前的練武院子里舞得虎虎生風。
她今日練的是連步拳,講究拳到勢到,勢止勁出。
跟著腦中拳譜走,跨步出拳,調順呼息,一聲聲沉喝精神有力,隨著練過半時辰暖熟了,看準木板木樁,出拳擊破,抬腿橫踢。
永霖披件寬松白袍衫站在一旁,側首躲過飛來斷木,驚險未定。
「庭兒一早就練這麼猛的拳?」他站好一會兒了,見她酣暢沒擾。但差點謀殺親夫,嘖嘖,要好好商議一下。
「我輪著練,明日換一套。」她吁吁喘氣,走來模他臉頰。「不冷嗎?」
「還好,你教的運息法有效。」他壓住她的手,低頭笑,直勾勾瞅著她,引誘似的在皓腕內側親吮。
「唔,永霖今天要去看嗤人在市集的生意嗎?」
成親年余,她還是沒習慣丈夫的俊絕魅人。
分明自小看到大,卻是到這幾年才發現他當真好看,尤其刻意眯著眼,懶如絲地揚唇笑的時候。她懷疑他現身在市集中,能不能走得動。
小硯前幾天曾煩惱地告訴她,永霖一到大街上,也就只是走走看看,問了商販問題,周邊就圍著大膽的姑娘,尤其現在允許嗤人與大小燕國的人人北郡關口,外邦姑娘奔放熱情,甚至當眾問他有妻室了沒。
「庭兒要一起去嗎?」
她搖頭。「要去府尹那兒,現在離一千還少二百個青年,我們要商量些法子。」她直直看著他,猶豫是否要多派人守護。
永霖溫淺笑。「怎麼?你早上醒來的時候還沒看夠我?」
「唔,你怎麼知道?」臉龐熱熱地。她競沉迷到連他轉醒都沒發覺?
「你趴在我胸膛上看了大半會兒,不是嗎?」他膩在她香頸窩,滿意饜足。「這張臉皮你愛看就多看幾眼,讓你瞧著,我歡喜。」
「唔。」她抿唇,受不了肉麻話,推開他,耿直地道︰「我要出門了,今天忙,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我自己更衣就好。」
永霖蹙眉,溫朗的眼楮眨了眨,瀟灑放手,一派清閑道︰「晚上見。」
「嗯,晚上見。」她腳步略急地走開︰心房還怦然躍動著。
永霖長目瞅著她背影,嘴角哂揚,看不出情緒。
邵庭上午先與府尹議事,下半天在練兵場校閱新兵。
她用簡單的測驗將新兵分成四類,有根底的、沒根底的、根底好、根底差強人意的,分別由李思容等邵家軍的將領教導。
她負責點校北郡已有的騎兵隊,因為尋常人一般對女將多有輕視,她到隊第一件事,便是讓他們推派能手,挫殺銳氣之余,也能看出程度。
邵庭審量選出的五人,身長體態健碩,提著長戟,卻有些意興闌珊。
她微惱,不滿士兵散漫,帶頭提振精神,騎著綠珠,一聲吆喝,只是側馬奔過去,提彎刀旋繳,五人的戟已或斷或飛。
她扯韁,精湛的騎術令綠珠馬停蹄,甩揚馬頭噴氣,似乎不屑如此容易。
「你們到底是最強的,還是最弱的?」
她沉眉,平聲請教。
騎兵隊霎時靜悄悄,沒人敢回話,隊長更是黑了臉。
「嗤人的馬矮壯有沖勁,他們自幼在馬背上長大,騎馬殺敵能以一擋十,你們這樣的程度,無法守北郡。」她頓一頓,對上雙雙驚詫眼楮。「全要練習,有誰不平麼?」
隊長先反應過來,提心吊膽,戒慎惶恐道︰「全听邵庭將軍吩咐!」
邵庭點頭,兵將貴在自知,如此便可教。
「嗯,先全部下馬,腿上功夫不扎實,騎馬反而不利。」從基礎功開始打底,邵庭一一指導點撥,日頭漸斜,一票男人唉聲叫苦,她也完全不覺疲累。
「邵庭將軍,您府上來人。」一個小兵慌神緊張地跑來她身邊。
她淺柔一笑,安撫小兵。「什麼事情?」
「不清楚,只說是您府上的人,一定要見到您。」手指指的方向,遠遠一個青衫藍襖青年焦急地團團轉。
綠珠就在身邊,她騎上馬,直接策馬過去。「小硯?怎麼回事?」
「夫人啊!嗚……主子遇到麻煩了呀……」
「慢點說。」
「是,主于今天去市集,看到一匹駿馬,很是喜歡,就牽著翠珠跟馬商聊起來,對方聊得一見如故,怎麼都不肯讓主子走。」
她蹙眉。「永霖沒帶侍衛嗎?」
「主子想親近民間,微服出訪,沒帶侍衛。」青硯眼光閃爍,囁囁嚅嚅補丁一句︰「馬商是小燕國的一個大姑娘。」
邵庭頓時明了。「對方想要的是人是馬?」
「依小的看,是這樣……」青硯苦臉,舉出兩根指頭。
「嗯。」邵庭點頭,招來一個小兵,吩咐傳話今天先練到此。「今天就小硯跟著永霖?」
「是,主子只帶了小的出門,可恨小的沒用,遇上這等事都幫不上忙……」
「不是你的錯,永霖這回是故意的。」她太清楚他要勾姑娘有多容易,要月兌身也不困難。但為什麼呢?難道起興想要她去接他回家?
「嗚……」青硯感動幾乎垂淚。「夫人您是真的明白,總算有人懂小的心酸,旁人還當小的多受寵,其實都不知道小的諸般委屈,老要應付主子鬧事……」
邵庭抬手。「他們在哪?」
「在龍陽街上‘招徠茶肆’旁邊的馬棚,主子在那兒下馬就沒離開過……」
「嗯,你先回去準備晚膳,我去帶他回家。」
「是,辛苦夫人了。」
「嗯。」邵庭扯韁,綠珠馬頭一扭,轉了個方向,往練兵場門口奔去,她微躬身,馬蹄便優美地跨過柵欄,絲毫無損奔勢。
她騎馬英姿利落颯爽,練兵場上一票漢于不折服也難。
傍晚的龍陽街已無太多人,許多商販鋪東正在收拾,街上零星幾人,寬敞的青石街道,讓馬匹易行。
邵庭依青硯所言,先找到招徠茶肆,綠珠踏前幾步,便已立在茶肆旁的馬棚正前。她居高俯下,果見永霖站在一匹紅鬃馬前,與一名異族女子相談甚歡。
「嗯,確實是好馬。」她持平道。馬的眼楮黝黑清明,通體是漂亮的深紅褐色,鬃毛長而整齊,體態勻稱,腿高蹄寬,是能日行百里不喘不停的良駒。
「姑娘有興趣麼?可惜,這位公子先看上了呢。」女于銀鈴似的嬌笑。
當那女子說到「這位公子」時,笑嘻嘻地探手要搭永霖肩頭。
永霖不著痕跡避開,面上溫煦清和,朝她睞去,眉目陶醉莞爾。
「小硯說你談很久了,老站著腿不酸?」
永霖俊雅啟口,琳瑯落聲︰「一點。」
「嗯。」她點頭,轉向女子。「不知姑娘開價多少?」
女子卷著及腰長發辮,妖嬈婉媚,雖見他們兩人認識,仍不死心,嚶嚀道︰「買給這位公子是一個價錢,賣給你麼,又是一個價錢。」
永霖面上為難,苦笑。「正是為此,我才與這位姑娘談論良久。」
「喔,為何不同?」邵庭問。
女子呵笑,神態曖昧。「噯,這位公子面皮好,身子挺拔,奴家看上了。倘若公子願意與奴家吃一席飯,告訴奴家家住何方,這馬匹就當半買半相送也沒問題。」
邵庭眨眨眼眸。小燕國的女子可對男子求婚,看上眼弄清住址,晚上夜襲,若然成功,便成就姻緣。
「這麼好的交易,幾句話罷了,永霖還不要麼?」她道。
永霖掀眉,隱隱燃火。「你希望我要嗎?」
生氣了。唉,弄這一出,還不是劣根性又起,總要求她有所表示。
邵庭心里憐惜,策馬威凜地欺近他身邊,居高俯下。「不準、不許、不能、不可以。」拇指模過他耳垂,將他攬得更進一些,放軟聲音︰「永霖,我餓了,咱們回家?」
永霖神情正肅,仿佛听見人事,掏出腰間荷包塞給女子,寒著聲道︰「把馬送到安王府,明日中午前本王就要看見這匹馬在王府馬廄。」
「啊?」女子怔愣愣地,看著兩人已各騎一騎離開。
青石路上,斜陽拖照出長長影子,映著儷影一雙。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