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荒漠,不同于白天的酷熱,而是帶著刺骨的凍寒。
但這些外在的因素,對自稱已來此三趟的裴嬿伊來說,好像真的沒有對她造成太大的困擾。
「今天晚上我們就睡在那里吧!」裴嬿伊彷如識途老馬,很得意的以縴指指向一處沙岩洞穴,意即告訴夏晏武,今晚他們將在那里棲身。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夏晏武目測一下洞穴的窩身處,他挑了挑眉,臉上帶著疑問,「恕我冒昧問一句,你憑什麼認為你手中的那份藏寶圖一定是真的?」他是很佩服她,能憑著那鬼畫符似的地圖與走過的印象,就找到這幾夜得以暫時棲身的洞穴,但是她都說了,她已經憑著「地圖」找到那座被黃沙掩埋近千年的城市遺址了,而且還「光顧」了那里三次,為什麼還是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這讓夏晏武不禁懷疑起,她手中的藏寶圖是不是假的?
「我敢肯定是真的,因為我手上已經有類似的地圖三份,會找不到我要的東西,是因為缺了『鑰匙』。」裴嬿伊毫不避諱的實言,邊說還自懷里掏出三張破舊的牛皮圖卷,或以漢字圖寫,或以歪七扭八的異國文字謄寫。
夏晏武看一眼,也能認出上頭所繪的地形輪廓皆相差無幾。
「照你這樣說,你手上的這些藏寶圖,只要是想來荒漠尋寶的人,是不是人手皆有一份?」什麼亂七八糟的鬼藏寶圖,大家的地圖都差不多,居然還可以讓寶藏埋藏近千年?要不是那張地圖根本是騙人的,就是尋寶的人都是笨蛋,包括他自己。
「有沒有人手一份我不知道,不過我可以確定,那座荒城遺址最重要的『大漠魂』,至今仍深埋地底,所以這次我一定要找到。」裴嬿伊說到此行目的,綠色的眸子閃爍著耀眼的光。
听她開口閉口都是「大漠魂」,夏晏武本不想探究,但此刻好奇心整個被撩撥上來,正想開口詢問,裴嬿伊卻招呼他幫忙整理洞穴,而她則動手料理起晚膳。
暫時捺下滿月復疑問,夏晏武悶聲不吭的整理那座沙岩洞穴,並將一張裴嬿伊親織給茉莉在夜間保暖用的厚毛毯蓋在它身上,待一切準備妥當,夏晏武循著撲鼻的香味,走進洞穴中,就看見裴嬿伊盛碗濃湯遞給了他。
「這里面是什麼?」夏晏武低頭覷了眼碗中濃稠到分不出食物原來形狀的湯問。
這幾日她端出來的食物,一些食材與作法都與中原迥異,但大體來說,皆不難入口,甚至還有著不同令人著迷的風味。
「里面有木薯還有一些碎的肉干片,吃起來應該還不錯吧?」裴嬿伊僅說出兩種主要食材,反正她有自信,他會喜歡吃的。
夏晏武沒有再多說什麼,僅是以將碗底吃到朝空作答,裴嬿伊很喜歡他這種行動派的作風。
吃過晚膳後,裴嬿伊拿出自族里帶出的酒,與夏晏武共飲祛寒,這中間夏晏武又將話題轉到「大漠魂」上,他真的很想知道,裴嬿伊執著的原因。
輕搖著已飲至瓶底的酒,裴嬿伊感覺一陣微醺的酒意沖上腦門,她將臉輕靠在夏晏武的肩頭,撒嬌似的低喃︰「我跟你說個故事好不好?」
「嗯。」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夏晏武已習慣她白天自信滿滿地在沙漠中當向導,晚上因為沙漠夜寒,而纏著他當「天然暖爐」的依偎模樣。
舉瓶啜了一口烈酒,在酒瓶被夏晏武轉手接去後,裴嬿伊開始說起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位來自西域的英勇戰士,在沙漠中解救了一位來自中原的前朝公主,他們在黃沙中破除了語言的隔閡與文化的差異,進而互許終生,成為人人稱羨的一對佳偶。就在他們以為幸福已掌握在手中時,來自游牧民族的另一個陌生男子,認出了前朝公主的身分,想將公主抓住,並且進獻給中原的皇帝,打算借此換取中原皇帝給予的賞賜。英勇的戰士正面迎戰那位陌生男子,卻抵不過陌生男子身後的龐大家族勢力而血濺黃沙。當前朝的公主親眼看著心愛的男人死去時,原本也想一死了之,卻意外發現她懷有身孕,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向陌生男子提出了交換的條件。」裴嬿伊話說到此,美麗的臉上顯現出不該有的激動情緒,夏晏武注意到了,但卻沒有打斷她。
「前朝的公主說,她懂得兩國的語言,並且熟諳中原人士成功的方法,她說她願意幫助陌生男子壯大他的家族,成為真正草原上的霸主,只要陌生男子答應不將她獻給前朝皇帝,並且保證不危害她與肚中的孩子。最後陌生男子被說服了,答應前朝公主所提的條件,而前朝公主也在生下孩子後,依約幫助陌生男子擴張勢力。原本這位公主以為,那位陌生男子會依照約定,永遠不會侵犯她,結果……那位公主失望了。」裴嬿伊的情緒更顯激動,夏晏武不解的看著她,裴嬿伊對他投予一抹歉笑,又接續這個故事。
「傷心的公主懷抱著罪惡感,生下弒夫凶手的孩子,那位公主知道,她唯一僅存的驕傲,已經被陌生男子給親手摧毀了,抵不過良心譴責的前朝公主,選擇了最激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話說到這里,裴嬿伊的聲音有些哽咽了,久久說不出話,坐在她身邊的夏晏武,甚至能感覺到她身體輕微的顫栗。
她在害怕嗎?又為什麼呢?
「你……說了這麼多,可是這故事,跟『大漠魂』有關嗎?」夏晏武見她情緒平復了些,這才吶吶地續問。
輕吸鼻,漂亮的眼梢勾住男人惶惑的臉,裴嬿伊原本低落的情緒,被他逗笑了,「當然有關啊!前頭我不是說過,西域的戰士為了保護他心愛的妻子而血濺黃沙嗎?那把『大漠魂』就是他原先持有的刀,本來在西域戰士死後,那位強佔他人妻子的陌生男子就要佔有那柄刀,但是『大漠魂』像是自有魂魄似的,竟然就莫名其妙的自沉沙底,埋入那座听聞葬著千年不現的古城之中,從此不見蹤跡。」
「你說的是真的?」他一臉驚訝。
「當然是……」她回看著他愣直的臉,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輕推他厚實的肩膀一記,順便搶過他手里剩余的酒,「騙你的啦!想不到你這麼好騙?」她將酒喝干,唇邊泛著似有若無飄忽的笑,注意到黑眸炙熱的凝視,她像是想掩飾什麼似的,將小臉微低,讓頰畔兩側略長的深栗色長發,遮掩了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