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別生氣 第3章(1)
作者︰丁允

慕容秉睿將兩人間的互動盡收眼中,那雙犀利如鷹隼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他不動聲色的隱住一抹笑意,對時花晨道︰「我是慕容秉睿,少樊的二哥,嘯天堡的二當家。」

發現當她听見他提及自己的稱謂時,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向鐘少樊,他又藏起一抹笑,解答她的困惑,「是的,少樊是嘯天堡的三當家。」’

三當家?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鐘少樊——這頭大笨牛竟然是嘯天堡的當家之一?

嘯天堡里都沒有其他人了嗎?讓這樣的人做一個當家,難道不會把嘯天堡給弄垮嗎?

鐘少樊抓了抓頭,朝她咧嘴露出一記靦腆的笑臉。

她愣怔了一下,連自己都不明所以的猛地快速轉開頭不去看他……他干嘛笑成那樣?簡直……簡直像個呆子似的!

「少樊的確是個非常稱職的三當家。」慕容秉睿替三弟說話。

她不置可否的冷著一張臉,「你有什麼事?」

慕容秉睿收斂起臉上的優雅笑容,換上肅穆神情,誠懇說道︰「我們已經听聞時家莊的劇變,還請節哀順變。」

她看他一眼,冷淡的說︰「謝謝。」

「嘯天堡雖然稱不上是什麼金碧輝煌、富貴之家,但絕對會是衣食無缺、樣樣齊全,時小姐若不嫌棄,就先安心在這里住下吧!」

她的神色更冷,「這就不勞費心了,我還沒缺手、斷腳,自己獨立生存絕對不成問題。」

鐘少樊聞言,正想開口說話,就發現一左一右同時射來兩道目光——一個眼神有著安撫的意味,似乎是叫他稍安勿躁︰另一個則是明顯又明確的叫他繼續閉上嘴巴,所以他張了張口,又乖乖閉上。

慕容秉睿溫雅的笑了笑,「無庸置疑,我相信時小姐絕對有能力靠自己獨立生存下去,不過時家莊被滅門的事件已在江湖上掀起一波流言,由于時莊主、莊主夫人與時小姐三人的尸身遍尋不著,所以外面盛傳,在事件發生的當晚有人得了漁翁之利,在神鬼不知的情況下偷走了時冢三口的尸身,並從三人的尸身中搜出了傳聞中時家的傳家之寶——「綠時」!」

她驚詫莫名,他怎會知道「綠時」的存在?

手指動了動,直覺想要去踫觸自己頸項上的墜鏈,卻及時克制下來——不!現在她誰也不可以輕易相信,尤其是像慕容秉睿這種看似無害卻可能是城府極深的人!

他還是笑得儒雅,言詞卻如刀鋒般銳利,「你知不知道此刻你臉上的表情明顯寫著——這個人怎會知道「綠時」的存在?接摶又告訴你自己,像我這樣頗具城府的人是絕對不可輕易相信的。」

她的臉色一凜,眼申明顯露出詫異與尖銳的怒氣,就像一頭做激怒卻又不敢妄動的困獸。

「二哥,你不要這樣欺負她!」鐘少樊忽然站到兩人之間,擋僕她的身形與視線——保護她的意味再明顯不過︰而面對慕容秉睿時,臉上則淨是不苟同的表情。

「我哪是在欺負她?」慕容秉睿笑道︰「我這是在教導她,江湖上十分險惡,想要不被他人看穿心思,就要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藏進最深層的心里。」

鐘少樊低叫道︰「你教她這個做什麼?」

「既然她想在江湖歷練還嫌稚女敕時就貿然出去任人宰割,那我也得盡點心意,讓她在被莫名殺死前,至少不會死得不明不白。」

「二哥,你不要這樣嚇她!」鐘少樊難得板起臉孔。

他當然知道二哥所說的都是對的,也知道二哥來這里是想幫他的忙,但他就是不喜歡二哥用這種方式嚇唬她。

但慕容秉睿還是繼續說︰「再怎麼說,她也該學會看清楚什麼樣的狀況對她最有利才行,譬如說,江湖上早已有了關于「綠時」的傳聞,身為時家莊的小姐竟然一無所知,可見她的爹、娘將她保護得太好,根本沒讓她真正涉足過江湖,沒讓她體會過江湖上的險惡!」

「而現在,如果她以為她就這樣大刺刺走出去,還不會被有心人發現她仍活得好好的,那她就太天真了;她這麼做不過是把自己當成標靶,讓所有人有機可乘。」

「二哥,你——」鐘少樊又出聲想阻止慕容秉睿的說教。

「讓他說完!」她卻出聲打斷鐘少樊的話語,聲音冷冽如霜,「你讓開!」

鐘少樊轉頭,「咦?可是——」

「讓開!」

看了看她的表情,發現她雖仍冷著一張臉,但情緒似乎已經冷靜下來,只好又轉頭給二哥一個「不準再欺負她」的眼神,這才乖乖退到一旁。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既愚蠢又無知,還非常的意氣用事?」雖然嘴巴上還是說著不示弱的反話,但她已慢慢收斂起自身的情緒,冷靜以對,知道慕容秉睿的說法確實有道理,心里也開始衡量起自己目前的狀況。_

慕容秉睿笑道︰「你只是剛遭逢劇變,情緒反應難免會比較大,但幸好你有很強的運氣。」說完,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鐘少樊。

「什麼?」發現到慕容秉睿的視線,她整張冰冷的臉蛋在瞬間又裂了一道縫——什麼很強的運氣?她沒被那頭大笨牛給氣昏或氣死就該偷笑了,還說什麼運氣?她肯定是上輩子跟那頭大笨牛結過什麼冤仇,這輩子是專門來被他氣的!

慕容秉睿又隱住一抹玩味的笑意,「嘯天堡只是個單純的商賈之家,早就遠離江湖恩怨,如果你留在嘯天堡,絕對不會有人想到你的隱身之處。

「而且不管「綠時」究竟藏有多少財富或是多少武功秘籍,那些對嘯天堡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事物,雖然這麼說也許是自夸,但比起時家莊,嘯天堡的財富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就算你把時家武功盡數練成,肯定連嘯天堡的三當家都還是打不過!」

雖然慕容秉睿所說的話語不甚順耳,但她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只除了最後一點,也許她現在還打不過那頭大笨牛,但只要讓她再勤練功一、兩年,她絕對有辦法教他俯首稱臣。

以她現在的狀況,的確應該先找個隱身之處藉以避開現下這波風頭,就算要去百花樓等爹的師父出現,也得將自己訓練成無論面臨何種狀況都有辦法全身而退的地步,否則就真的只是把自己當成箭靶招搖餅市而已,但——

「我不需要嘯天堡的施舍。」她又冷又倔的說,既然她半點都無利于嘯天堡,那她留在嘯天堡也只不過是因為他們的施舍而已,這點會讓她的自尊過下去。

慕容秉睿微點頭,「當然,我們也不會平白無故就收留一個人,你想留在嘯天堡,自然就得替嘯天堡工作,我們會依你的能力來分派工作給你,在這里,你再也不是什麼時家的千金大小姐,凡事都得自己來,我相信這點小小的改變,你應該能適應才對。」

她靜靜與慕容秉睿對視,心知這嘯天堡的二當家絕非等閑之輩——

他只是短短一個照面,就已看透她的本質、個性,然後順著她的個性達成他的目的——既不激怒她,也不特別施恩給她,就只是簡單明了的將實際情況說給她听。

比起來,那頭大笨牛除了會激怒她,還是只會激怒她!

如果在嘯天堡住下,那她肯定得好好觀察慕容秉睿的言行,以便將她識人的能力訓練到像他那樣的地步。「你很厲害。」

他一笑,「不敢當。」知道她已是願意在嘯天堡住下。

「為什麼你希望我留在嘯天堡?」她還是有疑惑,畢竟像他那麼精明的人,肯定知道將她留在嘯天堡絕對是弊多于利,他沒必要留住一個以後可能會帶來麻煩的人。

「不是我希望,是——」慕容秉敷指了指站在一旁咧嘴笑出一排閃亮白牙的鐘少樊。

冷然的臉蛋當然又裂了一條縫,她差點沒開口罵人,覺得自己多問那個問題簡直就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自家人當然會幫自家人——由聰明、厲害的人出面幫那又笨、又蠢的人解決問題,兄弟間不都是這樣嗎?

不客氣的狠瞪鐘少樊一眼——看來她若想在嘯天堡安穩的住下,就得想辦法好好訓練一下自己的情緒,或者她該找機會好好揍揍這頭大笨牛?

「對了,還有一點。」慕容秉睿提醒道︰「你最好從現在開始改掉姓氏,換個名字,你不能再姓時了。」

時花晨雙眉微微一斂,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雖然她仍心有不舍,不過……她的確必須隱瞞自己的身份,所以改變名字只是第一步而已。

她想了一下,說出她往後決定要使用的名字,「花離。」

花離——由于必須隱瞞身份,所以從進嘯天堡後就改名為花離的時花晨,她的真實身份就只有三位當家及嚴駱君知曉。

而她住在嘯天堡內的第一個條件,就是搬離鐘少樊的房問,與他畫清界線。

不過這個條件是在她醒來後又過了三天才得以執行——因為鐘少樊以她身體還太虛弱,並不適合搬動為由,硬是把她留在他的房里休養。

而她知道以她的身體狀況,肯定爭不過他,只能暫時忍氣吞聲;但在第三天晚上,她在半夢半醒間忽然發現他就在她的床邊打地鋪,她這才驚覺他很有可能每個晚上都是這樣睡在她旁邊!

當時她整個人在瞬間彈跳起來,想要跟他拚命——他以為他是誰啊?竟敢就這樣跟她共睡一房!

就算什麼事都沒發生,她的名聲也已被他徹頭徹尾的毀壞殆盡了!

于是她不顧虛弱的身體,硬是想要揍他一頓,而他則是邊跑邊躲,卻還邊護著她不讓她受傷!

她氣到隨手抓起桌、椅就往他的身上砸去,由于聲響太大,最後甚至還驚動了嘯天堡的守衛來察看狀況,簡直是……丟臉丟到天邊去!

所以當晚她就以最快的速度搬到離他最遠的房間!

但這麼做並沒讓她從此獲得平靜的日子,因為他還是每天替她端藥送飯、遞茶倒水,怎麼也趕不走,讓她不禁懷疑嘯天堡究竟是人手太少,所以找不到半個丫鬟來照顧她?還是人手過多,讓他這個三當家竟然閑到非去煩擾她不可?

休養了大半個月,她的身體終于恢復,她也從一個丫鬟的口中得知,由于嘯天堡有經營藥材生意,故送進她房里的補湯炖藥都是一等一的上品,以致將她的身體調養得比以前更好。

這又讓她察覺到——嘯天堡真的很有錢。

而且她非常確定——能讓嘯天堡這麼富有的人,絕對不可能是那頭大笨牛!

今天一太早,花離醒來後,就見鐘少樊端了飯菜來到她的房里,告訴她吃飽後要帶她去祭拜雙親。

她匆匆吃過飯,跟著他去到一處隱密的山頭,讓她感到驚詫的是,那座山頭離時家莊竟然需要半天的腳程——那當時,他是怎麼把他們帶到這里來的?

她無暇細想這個問題,因為當她一見到雙親的墓冢,整個人立刻陷入無可抑制的悲傷之中。

鐘少樊替她爹、娘選的地點極好——來時的路徑復雜,地點又隱密,但一出山林,便覺得柳暗花明又一村,視線乍然開闊,可以跳望到整片山中的風景。

可她無心細看美麗的風景,她靜靜跪在雙親墓前,不顧鐘少樊就站在她身後,無聲的滑下淚滴。

她驀地想起娘親最後托付給她的事——時家的重責大任又怎樣?現在就只剩她一個人了,她還能將時家的財富與武功傳給誰?

娘告訴她,只要到百花樓找到爹的師父,他就會告訴她該怎麼做,但無論她怎麼做,爹、娘都不可能活過來了,而殺害她雙親的凶手也已跟著過世,她該去找誰理論?她能去找誰復仇?這不公不義的事她該向誰討回?

她靜靜哭著,為爹、娘哭泣,也為自己茫然的未來感到無助無依……

「唉!我最不會安慰人了。」

她哭了好一陣子,後面忽然傳來這句話。

她頭也不回的倔強回道︰「誰要你的安慰!」只是她哽咽的聲音讓她原本應有的氣勢降低了不少。

「可是你看起來好傷心。」

「那也不關你的事!」

「可是看到你傷心,我好難過。」

她一時語塞,皺起眉,硬是擠出話,「那就別看啊!」

靶覺背後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她心想,那老實的家伙肯定會依她所言,轉過身不再看她了……哼!這樣正好,省得她得費心管他!

她才剛這麼想,背後的人忽然又說話了,「不行啦!就算不看,也知道你在哭啊!」

「你怎麼連這種時候都這麼煩人啊!」她忍不住轉頭罵他。

而她才與他一照面,他就立刻糾起那張老實的臉,一跨步走到她面前蹲下,抬起手就往她的臉上抹,「你瞧,好端端一張臉都快哭成泥人了,再哭下去就要化掉啦……」

他動作看起來粗率,卻出人意料之外的輕柔,一丁點都沒弄痛她的臉,就這樣一點一滴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他那麼近又那麼心疼的表情就展現在她眼前,她一時有些發傻的任由他替她拭去淚水,直到好半晌才回過神,用力撥開他的手,略顯氣弱的罵道︰「你……你管我!」

「我就是沒辦法不管你啊!」他像是也很無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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