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透進一絲微光,唐心妍迷迷糊糊的醒來,探手模向床頭的鬧鐘,看見上頭的數字後,她忍不住低吟出聲,「唔……才六點……」
好早!今天她休假,應該睡久一點,可是她喉嚨好干,口好渴。她想喝水。
揉著眼,她恍惚的爬下床,想到廚房倒杯水來喝,卻不知踢到什麼東西,整個人踉蹌一下,瞬間所有瞌睡蟲全都跑光。
「好……痛!」捂著腳趾,她眼眶含淚,這才看清擋在房門口的一堆雜物。「天!我忘了……」
懊惱的揉著發,她想起了外面那個自己救回來的男人。
怎麼辦?她該不該出去?
說真的,她不敢出去,但她又好渴,也好想上廁所。
她房里的廁所不知為何壞了,但卻一直沒有修,因為她還沒找到會修馬桶的女工,所以只能到外頭那一間……
掙扎的看著眼前一堆櫃子,最後,民生需求獲勝,她開始搬開前方的物品,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探出半顆小腦袋。
春天的清晨,太陽也起得早,客廳已灑進淡淡金光,金粉一路迤邐至象牙白色的沙發上,她在上頭發現一只突出的長腿。
還好,他還在睡。
吁了一口氣,她探出另一半小腦袋,輕手輕腳的往廚房移動,快速的為自己倒了杯水,然後才去廁所。
她動作很輕緩,完全沒發出聲音,就在她以為可以安全回到房間時,沙發上的男人突然發出一聲細微的申吟,嚇得她險些將手上那杯水灑出去。
她僵在原地不敢動,眼楮直望,看見沙發上的男人像是睡得很不安穩,不停的翻動……等等!很不安穩?
她連忙轉身,一見他黝黑的臉上漾著不自然的紅潮,她馬上知道他在發燒。
「天!不知道他燒多久了……」一定是傷口發炎了。
心想他目前應該仍處于昏迷狀態,暫時不會醒過來,她于是靠近他,探手撫他的額。
一觸及他那熱到像是燒開水的皮膚,她俏臉一沉,隨後急忙去端來一盆水,將毛巾沾濕後幫他擦拭臉上的汗水。
這時,她才看清自己大發善心救回來的男人,生得竟是如此的……酷。
他稜角分明、線條剛硬、堅毅的下顎和一看就是不苟言笑的面容,實在很難讓人和帥氣聯想在一塊,但他其實又長得不差,只是很有個性,這樣性格的一張臉,大概也只能用「酷」這個字來形容了吧。
視線由他蒼白薄抿的唇移到那雙緊閉的眼楮,一想到他清醒時炯炯有神、仿佛狩獵般犀利的眼楮,她渾身一熱,好像也發燒了。
「唔!般什麼?好熱……「擰了下毛巾,她往自己額上也擦了擦,看能不能將體內那股熱拭去。
等他臉上的汗水和緩些後,她拿出耳溫槍為他量體溫,這一量,她嚇了一跳。
「三、三十九度八?!敝不得額頭會燙成那樣……」快四十度的高溫,他會不會燒壞腦子?「不行!先讓他吃顆退燒藥好了。」
找出平時很少用到的藥物箱,她拿出消炎退燒的藥丸,又盛來一杯水,打算喂他喝下,但……問題來了——
「噢!這人的嘴巴怎麼這麼緊?」小手使勁扳著他的嘴,偏偏他渾身緊繃,連牙關都咬得死緊,她根本扳不開。忙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終于成功將藥喂進去。「呼,終于。」
喂了藥後,她繼續為他更換敷在額上的濕毛巾,並擦拭他冒著冷汗的臉龐和……光果的上身。
杏眸偷偷挪到他健美精壯胸膛,好奇的看著。
昨夜她雖然偷瞄了一眼,卻看得不夠仔細,這會兒近距離觀看,她才發覺這男人的身材真的、真的很贊。
完美的比例,褐金膚色,噴起的肌肉不像電視上選美選手般糾結,而是線條分明優美,唯一的敗筆,就是他身上有著許多大小不一的深淺傷疤。
因為要照顧他,唐心妍不敢離開,窮極無聊索性算起他身上的疤痕,「一、二、三、四、五……
天呀!這人究竟怎麼活過來的?」算到第五條比她昨天處理的刀口還要長的傷疤後,她就數不下去了,只覺得這人能活著簡直是奇跡。
咋舌的搖頭,她將視線移回他剛硬的臉龐。
敝了,這男人的臉她愈看愈熟悉,總覺得自己好像曾經見過他……不過這想法只在她腦中維持五秒,下一秒就又讓她甩到太平洋去了。
從小到大,她敢正視的男人沒幾個,除了她阿爸外就是她阿公,再來,……應該就只有印在一百塊鈔票上的孫先生和硬幣上刻著的蔣先生。
除此之外,是還有一個人,只不過那人後來出國去了,也失去聯絡,不會再出現在這里,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再見過這個男人,只是——
「那群人叫你魏剛?魏剛、魏剛……好奇怪,為什麼這名字會這麼熟悉……」不單是熟悉,還讓她能不畏恐懼的回頭去救他。「魏剛……」盤坐在地上,她支著下顎靠在沙發旁,喃喃念著他的名字。
唐心妍沒意識到,自己此時有多靠近這個叫魏剛的男人。
也沒發現,只要有男人靠近她五步以上便會自然產生的恐懼感,在這一刻居然沒有出現。
她更不曉得,看著他身上布滿的傷痕,她非但沒將他歸類為壞人,臉上還下意識的,因為那些已愈合的傷疤露出憂心的神情……
***
魏剛因為手臂傳來酥麻感而醒來,他蹙著沒睜開眼,一看見臂上枕著的人兒,有一瞬怔愕,可在看清楚她手上握著的耳溫槍後,他霎時明白她為何會待在他身旁。
陽光輕緩的灑在她側臉,將她嫻柔雅致的臉龐照得透明光亮,潔白的肌膚、縴長的睫毛,和總是透著淡粉柔和的粉女敕雙頰及那甜美微翹的軟唇……
她和他剛認識她時幾乎一模一樣,除了少了些稚氣、多了份女人的嬌柔外,沒有多大的改變。
枕在他手臂上的人兒忽然輕輕磨蹭著,像只小貓般往他肩窩靠去,這才讓他猛然意識到——
不!她不是沒變,她變得……不像他以為的那麼膽小……濃眉不悅的擰起,他不高興她這麼放心的躺在他這個「陌生男人」身旁,而且神情是那麼的安心,睡得那樣的香甜。
他不喜歡她這樣的改變,即便她接近的人是他。
「恩……」突然,熟睡的唐心妍打了個寒顫,整個人畏冷的更往他身上靠去,那距離近到他只要頭一抬,就能吻上她粉女敕微翹的嘴唇。
魏剛頓時感到一陣口干舌燥,他很明白這情形並不是自己高燒一夜的緣故,而是因為眼前散發誘惑香氣的小女人。
他想吻她。
不是因為兩人此時親密的姿勢,而是很久以前便有的渴望。
但最終,他還是沒乘人之危的吻了她,而是抬起另一只手,用手指輕柔的撫過她滑細的臉頰,溫柔卻帶點微惱的說︰「膽小表……你居然忘了我?等你想起來,你就死定了……」
時間就在他擰著眉、想著要如何懲治她之下流逝,直到他也漸漸忍不住一夜的疲累及虛弱,再次沉沉睡去……
兩人同時醒來,是因為一聲聲沉重的撞門聲。
「開門!把門打開!」
魏剛早在听見門外急促的腳步聲時就清醒,卻來不及搖醒身上的女人。
唐心妍則是真的被嚇醒,而且驚嚇一波接一波。
「啊——」她俏臉又羞又白,手忙腳亂的一推,將抱著她的魏剛推到一旁,自己則環著身子躲到廚房。「你、你你……為什麼抱著我?!」
魏剛根本沒時間向她解釋,只是跟著跳下沙發,走向廚房。
一看見他跟來,她嚇得抱頭亂竄,慌張的大喊,「你你……我警告你,別、別過來哦,否則我、我……」她拿起掃把,作勢要打他。
「有沒有後門?」魏剛隨手一擋,將她的掃把揮開,越過她走到後陽台,探頭往樓下看。
三樓。還好,還能接受。
「媽的!魏剛!我們知道你躲在這里,快出來!」
門外再次傳來一聲巨響,這次唐心妍總算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天啊!」她臉色發白,急得團團轉,「他們……他們怎麼會找到這里來?」
她認得那聲音,是昨晚要抓魏剛的那群人。
在她嚇得渾身顫抖的時候,魏剛也繞完了這間不到十坪的小套房。他不幸的發現,這房子唯一的出入口正式被那群人撞擊的那扇門。
他抿著唇,轉身走進唯一的臥房,動手拉起床上的床單。
苞進門的唐心妍就算再笨也看過電視,馬上知道他打算用床單結成繩子,然後……
俏臉已經毫無血色,她顫聲問︰「你、你不會是要用這個從三樓爬下去吧?」他繼不死金剛後,想改當蜘蛛人嗎?
「不是我,是我們。」
「什麼?!」她嚇得差點掉了下巴,連忙搖頭。「不!我不要!我、我怕高……」正確來說,她什麼都怕,而且她討厭蜘蛛人。
「那你要一個人留下來?」他斜睨著問她。
下巴頓時又合了起來,她搖頭搖得更大力,「才不要!我、我跟你下去。」摔死總比被一群男人嚇死好。
達成協議,魏剛不再理她,拉了拉還太短的布條。「太短,還有沒有?」
「有、有!我去拿!」她不曉得她家的鐵門能撐多久,也不指望從來沒打過招呼的鄰居會幫忙報警,只能匆匆搬出備用的床單拿給他。
魏剛用最快的速度綁好床單,但長度還是不足,仍差了將近一層樓,只是對他而言已經夠了。
抱著布條,他將它系在鐵窗上,接著單手扯開上頭的鎖頭,打開鐵窗,快速往下爬,並回頭沉聲喊著她。
「好……我、我這就下去……」話雖這麼說,可她偏偏動不了手腳呀!
見她遲遲沒有動作,魏剛抿唇又喊了一次,「快點!他們就快撞破門了。」
扁著嘴,唐心妍眼眶含淚,就是不敢下去。「我、我知道……可、可是我怕呀……」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聲響,她嚇得回過頭,看見木門被人打破了一個洞,有只手從洞外伸進來,正在模索著門把。
這下她可顧不得怕了,閉上眼,牙一咬,顫著身子開始往下爬。
見她最終有動作,魏剛止住要往回爬的腳步,松了一口氣,等著她爬下來。
他本以為愛哭、膽小,柔柔弱弱的她肯定不敢爬下來,沒想到結果竟出乎他意料。
這個膽小表的運動神經似乎還不錯,害怕歸害怕,動作卻靈敏而謹慎,完全不用他擔心,這讓吁了一口氣,也繼續開始往下爬。
一切都很順利,然而唐心妍在即將落地前停了下來,杏眸可憐兮兮的看向已在底下等她的魏剛。
她怕痛,而布條不夠長,還離地面約有一層樓的距離,她又不像他那樣手長腳長,身高只有一五八的她,這麼跳下去肯定會跌個狗吃屎,說不定還會摔斷腿……
嗚……她不要啦~「還在干嘛?快下來!」他看著上頭的她,聲音緊繃。
他沒跟她說人已經追進屋里,發現他們逃月兌,聰明的在看見他們爬下後已經直接轉身跑下樓;蠢一點的,則正效法他們剛才的行為,打算攀著布條下來。
「哇啊!」她大叫出聲,不用他提醒,也發現那群人追來了,因為手中緊抓的布條突然嚴重的搖晃起來。「不要——別動!我好怕……」淚水盈滿小臉,她怕得像無尾熊攀著尤加利樹一樣緊抓著布條,不敢亂動。
「跳下來,我會接住你!」他張開雙臂,堅定的看著她。
她顫抖的回看他冷凝的臉,雖然他面無表情,感覺卻莫名的讓她安心,所以她想也沒想……應該說,沒時間多想,便閉上眼,抱著必死的決心往下跳。
在墜落的那一剎那,她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她一定會把自己的摔成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