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上次嚇得很重啊……嚴浩然嘆了口氣,接過她手上行李,把她輕推進屋子里。
「既然給你鑰匙,里面就不會有別的女人了。」
「……」這麼容易就被識破了嗎?
「就算有別的女人,你也不該是落荒而逃的那一個,你應該告我通奸,告她妨礙家庭,狠狠敲我一筆贍養費,知道嗎?」
呃?這是陷阱題嗎?她現在是應該說知道還是不知道啊?
「總監,你的幽默感好難懂……」康若華選了個最不會出包的回答。
嚴浩然旋身白了她一眼。
「我听起來像在開玩笑嗎?」語氣嚴肅平板得像在下達一道軍事令。
「……不像。」康若華很孬的回答。
「那就是了。別讓人欺負你,就連我也不行。」拿著她的行李,走進客房。
傍了她鑰匙,回北京之後,嚴浩然就清出了一間房間來。
當初,想說偶爾她來,可以睡這里,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未雨綢繆永遠都是對的。
康若華尾隨他走進房內,那種眼眶痛痛,覺得好委屈、又好感動的感覺再度涌現。
他說,別讓別人欺負她,就連他也不行……
連日來堵在胸口的不適感似乎又逐漸好轉的跡象,好像,又可以重新開口了?
「我沒辦法去日本了。」坐在嚴浩然新鋪的深藍色床單上,康若華悶悶地說道。
嚴浩然將她的行李放下,悠悠望了她一眼。
康若華的視線與他交集,見他沒多問,神情也不是挺驚訝的模樣,微怔,而後想起了上次在電話中,嚴浩然听見她要去日本時的欲言又止。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康若華忽而明白了什麼,美目圓瞠。
嚴浩然沒有回應。
「……我就知道,你們都拿我當笨蛋耍。」原來,他跟老板都是一丘之貉,全公司只有她一個被蒙在鼓里,康若華吸了吸鼻子,更委屈了。
嚴浩然望著她眼眶紅紅、鼻子紅紅的模樣,輕嘆了口氣,走到她身畔坐下。
「你別把對老總的氣出在我頭上,我只有隱約听他提起過一點,不確定他會怎麼做,也沒得跟他商量的。」舉起了手,又放下,奇怪,她眼淚又還沒掉下來,他干麼想幫她擦眼淚?
不甚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又清了清喉嚨,嚴浩然才不想承認自己的手其實有想擁抱她的嫌疑。
「老總在日本當地多找一個人,對公司也未必沒有好處,或許還可以減輕你的工作量。」他知道,她這次真的委屈了,她忙了好幾個月的成果,最後卻由一個從頭到尾沒參與的前輩出馬簽合約。
「……你說的我都明白。」眨了眨眼,回答得不甚甘願,硬把眼淚逼回去。
她不想這麼容易受打擊的,可是……她要是真的那麼不為所動,又為什麼會跑來這里?她也不是真想來听嚴浩然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就只是,很想有個地方喘口氣,很想看看他,很想離開台灣一下……
「都明白了就別放在心上。」怎麼手又想舉起來揉她發心了?嚴浩然忽然發覺他自己對康若華無能為力。
「……好。」毫不遲疑地點頭答應,拼命點、用力點,居然把眼眶那幾滴要落不落的眼淚點下來,舉起手往臉上胡亂抹,越抹淚越多,臉越濕。
嚴浩然則是雙手跟理智來不及打架了,措手不及地伸手一拉,她便被擁進他懷里。
呃?雖然結婚了,但是他可以這樣要抱就抱嗎?
嚴浩然別別扭扭地垂首看了懷中淚人兒一眼,覺得自己的舉止不太合宜,但繼續抱下去不是,突然放手也不是,又擔心被她推開,模了模鼻子,還抓了抓頭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顆心竟然懸的好高。
康若華完全沒發現他的糾結。
「我只是覺得,我每次這麼認真都沒有好下場……」竄入鼻間的男人氣息,安心好聞得令她想閉眸,她調整了下姿勢,在他胸膛里找了個好趟的位置。「我不是介意業績獎金,也不是多想去日本……」
她賴在他懷里的親密舉動又令嚴浩然怔楞了會兒,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還在哭……他沒有學過要怎麼安慰女人,于是只好笨拙地,像哄孩子似地輕撫她背脊,沒意料卻撫出一連串委屈自白。
「之前,在‘業達’的時候,會計剛離職,老板問我能不能幫忙管點賬……」
「呃……嗯?」嚴浩然放下那些不干不脆的別扭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對白上,眉微揚。
「我想說,也不是所有的內賬外賬都給我管,只是一部分,應該不要緊……然後,新的會計來了,賬怎麼都兜不攏……我說我只負責老板交給我的那一部分,老板卻堅持他全部都是托給我管的……」
美眸閉了閉,深呼吸,撫在她背上的力量依然沉穩。
「我把之前跟老板對談的MSN記錄翻出來,還去請工程師幫忙調後台的電話錄音,還好,那幾天的通話都還在……」幸好,業達為了避免員工佔用公司電話聊天,也為了避免業務糾紛,每通電話後台都有錄音,只是得找工程師調就是了。
嚴浩然停下輕拍她的動作,突然好慶幸業達內部有這種不信任員工的小人設施。
他想,業達的老板之所以挑上她,應該是看她單純,小細節上有些迷糊與大神經,沒想到,她卻難得精明,他真慶幸她難得精明。
「他看見那些東西,沒有說什麼,但是我知道,就算我當做沒這件事,也已經無法再在這間公司呆下去了……我為了弄那些帳,每天都加班加到很晚,沒想到,後來是這樣……幾百萬呢,我怎麼賠得起?」苦笑。
嚴浩然完全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康若華卻停不下來。
「還有……我也不是真的要去查他勤,不是疑心病重,我只是很想他,那天是他的生日,他說趕不及,我想給他驚喜……」不知怎地,又扯到另一件她以為早不介意,其實耿耿于懷,委屈得要命的事上。
「我知道我很笨,什麼事都做不好……」講到這里,眼淚不禁撲簌簌直掉。
從小到大如影隨形的自卑感,出了社會更是甩也甩不掉,再怎麼努力,都擺月兌不了,再怎麼認真,都沒有用。
她知道世界本來就不美好,本來就不公平,但是,她仍會沮喪、會累、會想喘一口氣。
「……」真要命!她哭得更厲害了。
不是大哭大叫,僅是悶著聲直落淚,淚水弄濕他前襟,他卻覺得連心都糊了,擰成一片,他從來都沒有學過要怎麼安慰女人。
停頓了會兒,喚︰「若華?」
「嗯?」康若華睜著霧氣彌漫的美眸瞧他。
他不像其他同事喚她「小花」,也不像父母親一樣叫她「小華」,明明是個比較疏離的稱呼,為什麼卻令她倍感親昵?
「你這麼遠跑來北京找我,是希望我為你做些什麼嗎?」總覺得,似乎得為她做些什麼才行。
「啊?」康若華一怔,做些什麼?沒有啊,他能這樣摟著她讓她哭,她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我是指,你希望我出來獨立創業嗎?我做游戲,你幫我銷售,找些信得過的人手過來,APP這塊市場目前還很大,如果我們——」嚴浩然輕觸她迷蒙的眼,其實也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想表達些什麼。
康若華忽地從他懷里掙出來,她怎麼忘了嚴浩然是一個如此認真的人?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如此認真以待。
「沒有!我沒有這麼想!」驚慌失措,說得又急又快。「我沒有想換工作,更沒有希望你出來開公司,我只是心里覺得悶,想出來散散心、走一走、逛一逛,想看看你,想見你,想聞你身上的味道,想像現在一樣跟你坐在一起,我沒有想別的,沒有想要你做什麼,我沒有胡思亂想……」
越說越沮喪,她到底說了什麼啊?!想聞他身上的味道這種亂七八糟的話都說出口了,還叫沒有胡思亂想?!
「不是……我是說……」啊啊啊!誰來救救她啊?
結果嚴浩然放聲笑了,笑得很愉快很歡,歡得讓她無地自容。
一個熱燙的懷抱瞬間包圍住她。
「這幾天你先安心待著,等我周末放假,你要去天安門,要去八達嶺,要去紫禁城,我都陪你,嗯?」听見她也想他,真好,真的很好,他摟得她好緊。
「……嗯……謝謝。」康若華將臉深深埋進他的寬闊胸膛里,其實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為何向他道謝。
只覺得,幸好,她來了,也幸好,她的生命啊,有他來了……
天安門、八達嶺長城,哪兒,他都陪,她都有他陪。
她不委屈,她有他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