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氳蒸霧朦朧了夜色,紅心桃木制的圓桶滿盛符水,一旁的八卦陣擺置了聚魂該有的法寶,菱花銅鏡、七色彩玉、朱砂黃符、銅鈴白燭,全備齊了。
唉,每逢三日、九日、十六日,便是凝聚魂魄的日子,往往弄得她疲倦不堪。
果身浸泡在桶中,無奈的探出小臉,撥開半濕的長發,極力想看清陣里的身影,雙頰被熱氣薰得暈紅,卷翹的長睫毛煽呀煽的,困意濃重。
「宸秋哥哥……」
「再忍耐一下。」他輕聲安撫。
她乖巧的泡進燃了符咒的仙泉,充滿歉意的呢喃,「對不住,要是我沒偷偷的離開昆侖,也不會害你前功盡棄。」
回到昆侖不久,她便因為靈氣散失過多而幾度暈厥,長眠不起,宸秋哥哥嘴巴不說,可是心里焦急得很,差點沖上天界,大鬧三十六重天,要不是護使哥哥及時阻止,恐怕又要鬧到玉清宮。
幸而七色彩玉蘊含充沛的靈能,及時補足了她匱失的靈氣,加上瑤池聖水的滋補,她才免于變回原體的危險。
只是宸秋哥哥陰鷙的臉色並未因此而略有好轉,反而是日日緊鎖眉頭,更加努力的埋首鑽研牟兆利遺留下來的艱澀秘笈,從那天起,她游手好閑的好日子宣告終結。
擺不完的陣,試不完的咒法,浸不完的符泉,燒不盡的黃符,唉,她都快悶出病了,偏偏宸秋哥哥就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
他要的,無非是幫助她將靈犀轉化為與凡人相同的魂靈魄體,如此一來,雖然受限于本體以及天規,她還是不能任意離開昆侖,但是至少不必再擔憂什麼時候會變回本體。
宸秋哥哥曾經在她假裝熟睡時,不小心泄漏心事,凝重的神情和焦憂的口吻,抑郁的訴說他害怕再度失去的惶懼,寧願了斷性命,也不願再孤身獨影徘徊在空寂的昆侖。
他說他喜歡她,喜歡到連自己都害怕的地步,無法再承受渴望得到卻又在眼前失去的煎熬,他會發狂,徹底墮入魔道,毀天滅地也在所不惜。
她的宸秋哥哥呀,真的在意她,是打從心底疼惜、愛護著她。
「敏兒……」一只鐵臂適時撈起險些滅頂、渾身透著粉澤的玉人兒,讓她仰靠在桶緣稍作喘息,暈紅的雙頰襯映一身皎瑩,映入微微黯然的漆黑瞳眸。
「呼,好險,差點就溺斃在浴桶里,說出去肯定笑掉人家的大牙。」她交肘撐在邊緣,仰高遍染紅霞的心型小臉,露出燦爛的笑容。
「把手舉高。」
「喔。」她像個無法自主的小女圭女圭,任人照料,听話的舉高柔若無骨的雙臂。
尹宸秋用一件深赭色罩衫包覆住姣好的身段,抱出浴桶,這個時候,他從不避諱的深邃眼眸總會出現片段的閃爍,宛若一朵出水芙蓉的沾露花顏太過迷媚,稍一失神,他怕自己會遏止不下沸燙的情潮,做出嚇著她的舉動。
「宸秋哥哥,你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病了?」被托送到床榻跪坐的嬌艷小芙蓉俯身向前,臉頰貼著心神不寧的俊顏,測探體溫。「好燙,你該不會是染了風寒?」
咦?染風寒的人是他,怎麼換成她天旋地轉、頭昏眼花?
一眨眼,他便翻身壓覆在她的上方,雙肘分撐暈頰兩旁,在她迷蒙雙眼欲看清之前,熟悉的薄唇已然欺近。
「唔……」宸秋哥哥的嘴好燙,蹭著她的唇好麻、好癢,不知道是不是風寒的緣故,自他鼻尖拂來的氣息燥熱難耐,侵襲過的每一寸雪膚象是瞬間燎起星火,裹在罩衫之下的身子莫名的驚惶,四肢虛軟,癱成一汪玉泉,無法施力。
「別怕,我不會傷著你。」察覺她眸中亟欲藏起的懼意,他無奈的嘆息,只好按捺過度放縱的唇舌,決定放棄進一步擷香的沖動。
修道之人最忌縱情過度,他不能為了一時的歡愉而壞了根基……但這一時的歡愉是他以過人自制的定性忍來的,所謂一時,卻是已經渴望許久的點滴累積。
看他極力壓抑而虛月兌似的側臥躺下,敏兒疑惑不解的抹過粉腮,浸浴餅的熱度未退,熱烘烘的真不舒服,連她自個兒都不喜歡過熱的滋味,怎麼宸秋哥哥還想親近她?
懊不會是……
「宸秋哥哥,敏兒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她蠕動著偎近堅硬的頸肩,分捧瓖著迷人小酒窩的紅腮,睜大雙眸凝視著他。
他橫過一只手臂掩額,嘗試平息比以往都要更激昂的渴望,深怕臨危一刻破功,漫不經心的眼角斜睨,狀似愛理不應的隨口敷衍,「什麼?」
其實他的心底正嘶吼著,能不能別用這麼討人喜愛的無邪眼神看著他?表面上仍得佯裝無動于衷,這跟一口讓妖魔咬住不能月兌身的折磨有何兩樣?最可怕的是,這只妖魔名喚「婬靡」,潛藏在心中,三不五時溜出來大鬧作祟。
「你……」她一臉認真,似乎有些委屈,閃著晶瑩光芒的雙眸純真得教人心慌,「是不是很想吃掉我?」
天人交戰的混濁思緒赫然一愣,他放下手臂,驚詫的坐起身。
她清靈的視線隨之上揚,目不轉楮的跟著他的俊臉挪移。
「敏兒,是誰跟你說過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是不是那只蠢魃?」
「哎呀!你怎麼罵起護使哥哥了?沒有人跟我亂說什麼啊,宸秋哥哥,你為什麼這麼問?」
「你知不知道剛才問了我什麼?」
「當然知道。」她咽了口唾沫,萬般怯懦的重復問題,「你……是不是很想把我吃掉?」
「你……」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她微蹙眉頭,頗為懊惱。「我身上這股濃濃的參味,走到哪兒就飄到哪兒,像上回我到京師找你的時候,一路上有好多妖魔鬼怪對我垂涎三尺,因為我是有靈犀的仙參,凡人若是吃了,能延年益壽,治愈百病;修道之人吃了,則能增進功體,靈源倍增;妖魔吃了,道行遽增……宸秋哥哥,你笑什麼?」
她說的都是真話,沒有半句是笑話,為何宸秋哥哥會笑成那副德行?不解的偏首,迷惑的覷著咧嘴朗笑的英挺俊容,瞅了半晌,她也感染了笑意,不自覺的咯咯嬌笑。
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毫無掛礙的開懷大笑,感覺象是死過一回,又重新活過,祛除了長期積淤的憂郁陰霾,掃盡了肺脾里污穢不堪的濁息,看的听的聞的都是那麼的純善美妙。
敏兒,天真無邪的敏兒……世上只有她才能替他帶來這樣的感觸,也唯有她才能為他縫補心的傷痕。
她的一顰一笑,喜樂哀愁,全是他感受過最真實無偽的美好,是用性命也換不來的寶貝。
他得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里,舍不得讓她受到塵俗的污染與半點傷害,而這傷害往往是來自于他的加諸,所以他克制對她的濃烈情意,不敢任意逾矩,哪怕是一分一毫,都傷她不得。
「你說對了,我是很想把你吃掉。」颯爽的笑聲方歇,他灼熱的雙眸盯著她甜美的笑顏,翻過昂軀,再次將她困鎖在雙臂之間,漾動無辜大眼的她嬌小如含苞花蕾,將鋼鑄的心一層層化,全然折服。
「我就知道。」她扁起粉櫻小嘴,終于明白為什麼這些夜里宸秋哥哥老是用著忍耐抑制的痛苦神情擁她入眠,肯定是因為她渾身參味太香。
「如果說,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想把你吃了,你會怎麼做?」他煞有介事的問。
她還真的嚴肅思索,羞澀的柔聲道︰「宸秋哥哥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你為了我差點犯下逆天大罪,還冒犯了王母娘娘,怎麼說,我都是因為你的緣故才能留到今天,假使真的到那時候,我想我不怎麼做,乖乖的躺在這里,讓宸秋哥哥享用……」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沒有逼你。」他忍住滿腔笑意,假裝當真接受了她自願奉獻的心意,作勢張嘴欲食。
「當然,是我心甘情願的。」她屏住氣息,閉緊雙眼,繃緊身子,蜷起手指腳趾,撇開細滑白女敕的螓首,不忍親眼看到他張大利牙享用的模樣。
片刻,他笑著開口,「既然如此,那我不客氣了。」
「嗯。」她咬著下唇,奮力點頭,表示贊同,同時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哭,不許喊疼,只要宸秋哥哥高興,能對他有點益處,她怎樣都行,絕無異議。
慢慢的,熾熱的濕氣點染過軟唇,狂肆且溫柔的汲取甜美的芬芳,無盡的纏綿繾綣侵襲,她微張迷惘的眼眸,看見勾笑的薄唇餃吻她訝然開啟的小嘴,繼而遍及窘暈的五官。
他的悉心呵護盡在每個只能默默體會、無法言說的細膩舉止中展現,只為她一人舒露的柔情蜜意教她醺然陶醉,一時之間無法充塞太多念頭的小腦袋松軟軟的,像昆侖山頭的一團雲浪,飄呀飄的,不能自主,像那只從京師帶回來的紙鳶終能飛揚在蔚藍蒼穹,與眷戀的風相依偎。
迸怪卻奇妙的感覺……被吻過的肌膚熱得發癢,一路蔓延擴及,她敏感的頸子與鬢角都泛起了小紅疹,頻頻打哆嗦。
「宸秋哥哥,你怎麼月兌我的衣服?我怕冷。」卷入旖旎氛圍之際,敏兒迷惑的拉過剛被扯開的外袍,和大掌互搶。
浸浴餅後的身子先熱後冷,實在難受得緊,宸秋哥哥明明知道的呀!
「傻瓜,把手放開。」沙啞的嗓音溫柔的安撫。
「喔。」她噘嘴照辦。
片刻,冷熱難斷的異樣感觸席卷全身,她弄不懂究竟是該喊冷還是喊熱,只能感受到他親昵的侵襲,芳馥香軟的身子下意識的蜷伏,他倚在紅透的耳畔,悄聲勸引,她才慢慢的松懈了緊繃的膚骨。
雪白無瑕的肌膚彷佛一匹乳色絲緞,在他反覆的逗惹下,織染上淺粉桃紅的亮澤,而他用著至誠的一顆心將她揉進體內,感受彼此的鼻息和心跳是如此一致。
「敏兒……」他吻著她因為喘息而起伏的頸脈,嗓音嘶啞。
「宸秋哥哥,敏兒好難受……」吃人參是這種吃法嗎?為什麼和祖女乃女乃說的完全不同?
「敏兒乖,一會兒就不難受,別怕,只要相信我就好。」他俯身碎吻香汗淋灕的額頭,安撫她的悸動與驚惶,心疼楚楚可憐的噙淚雙眸,迂回緩慢的擁有她全部的美好,心心相連,貼合的兩具剛柔身軀再也不分彼此。
料峭春風徐緩,吹拂過終年嵐煙鎮鎖的昆侖,泉畔,悄然綻滿了繁盛花蕊,一只紙鳶卡在蒼綠林梢,曳著繽紛的彩尾,輕訴呢喃,微微驚醒了遠處的幽寂。
昆侖,不再清冷孤寥。
「可惡!姓尹的臭小子偏挑這個時候……根本是跟我作對,呿。」
斑聳的獸雕檐角仰臥一道高大身影,單手撐枕腦後,紅發逆風吹亂覆蓋一雙醒目的長尖耳朵,臉色帶青,仍在努力泯除方才不小心窺覷一小幕的「明媚風光」,不時咕噥咒罵。
「虧我還特地趕下來給他們送禮,哼,不識好歹。」赫把玩起抓握在掌中的鮮美蟠桃,眼露覬覦的抹去嘴角的涎沫。「只要小敏兒吃了這顆蟠桃,姓尹的就不必再搞什麼聚靈納魂的狗屁茅山術,真是便宜他了……」
好可口,好美味,真想咬一口……赫瞧得雙眼發直,揣想著吃一顆蟠桃不知能抵幾百年的修習?反正底下的兩人正忙和著,他先幫忙嘗嘗滋味,誰知那個愛把人耍著玩的王母娘娘有沒有在蟠桃中動手腳,這是出自于一番好心,絕非惡意獨佔。
喀啦喀啦,清脆的咬嚙聲響徹了寧靜深夜,傳遍群山萬壑,戲謔淘氣的朗朗笑聲回蕩在蒼茫雲海,化成一則亙古神話,散布到各處,任隨傳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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