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過幾個旅客?」她怏怏不樂的聲音悶在他的胸膛中。
「兩個。」
「都和我一樣?」喔!扁一個她就想殺人,還兩個?
「怎樣?」雪萊刻意揚高俊眉,彎唇微笑,眸中有促狹之色。
「就那樣啊!還哪樣?!」女圭女圭兵發威,倏變為殺氣騰騰的醋桶炸彈。
「喔,這樣啊。」他臉上溫柔的微笑教人心花朵朵開,想扁都扁不下手。「當然,她是我的頭號顧客,顧客至上,我對她的服務自然要特別又完美。」
特別?完美?
可惡!听他曖昧的口吻,鐵定是對那個頭號顧客好到不行,究竟是怎麼個好法?好想知道、好想知道!
醋桶炸彈的引線被擦槍走火的火苗點燃,眼看就要炸開。
駱紫蔓深吸口氣,仍在忍耐。「然後呢?她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很舍不得?是不是不肯走?是不是一直纏著你不放?是不是不甘心把這一段只當成異國艷遇?是不是……」
數不清的「是不是」比雷聲還要響,直直劈落。
靜默片刻,雙臂交擁著馨軀的雪萊一語不發,唇邊的笑微微斂起,眉間的摺痕則深了許多,他傾近一臉忍著淚意泫然欲泣的倔強麗顏。
「不知道。」輕松的一句,卻比冰塊還要冷,一下就澆熄引信的火苗。
她愣愣地抬眼,「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回答?
「她不肯讓我知道,不理會我被她擾亂的心緒掉頭就走,不理會我朝她伸出的手,連一個吻都不留給我……我,被她拋棄了。」
駱紫蔓瞠目愕然,「拋、拋……棄?!」拜托,誰舍得拋棄這樣完美的男人?他該不會是在耍她吧?
可是,他那張瞬間黯然的俊臉再認真不過,凝注她的眸光蘊含滿滿怒意,又夾雜著壓抑許久的渴望,千言萬語訴不盡的濃烈思念,一寸寸透過睇視讓她感同身受。
雪萊的大掌包撫著她柔美的臉,虎口上的粗繭磨癢了細女敕的肌膚,她恍惚地感到熟悉,這樣的熱度、這樣的角度、他俯睨她時的傲態、那一句「顧客至上」……
頭號顧客……
我只在乎頭號顧客對我的服務質量滿不滿意,喜不喜歡我的吻……
朦朧的迷霧,被信誓旦旦的沙啞沉嗓一縷縷吹散,掀開那層總讓她看不清的輕紗後,那些模糊的影像逐漸清晰。
她的心好疼、好燙,像被一把烈焰熊熊灼燒,那把火,來自于一雙幽邃凝視的眼眸。
讓淚水模糊的雙眼愣愣的回視著他,一段段被剪碎的凌亂畫面在腦海中重新編排,一幕幕放映,每一幕都有他的影像。
「紫蔓?」
熟悉的嗓音和重獲回憶的聲調交疊,她覺得好耳熟。
雪萊微眯眼端詳著捧在掌中的小臉,誤以為她是因傷處太疼痛而說不出話來,于是打算扳過她的身子觀看傷勢。
驀地,蒼白的小臉綻放燦爛的笑靨,眼角帶著淚珠,宛若那個躺在她胸口的墜子,雪萊一時之間詫異的愣住。
猝不及防,駱紫蔓傾身撲進他暖暖的胸膛,環臂深擁,像沒有安全感、害怕失去方向的女圭女圭兵終于尋到城堡里最強韌不摧的國王,請求他保護。
「Jet'aime……」我愛你。
柔美的承諾,彷佛含弄著一顆舍不得吞入喉的軟糖,比蜜還甜,融化了鋼鐵般的心牆,溫熱了耳畔,他的俊臉竟不由自主的微微發燙,熱度直煨進心底。
終于明白了,那時候他以散漫隨意的口吻誘哄她說法文,可是那些都不是他真心想听的。
原來,魔王也有吃癟的時候,不敢直接下達命令,他想听的是她真心話,是最簡單容易、瑯瑯上口的一句法文,恰恰卻是最難表達的真心。
沉默半晌,雪萊徐緩的勾起笑,唇挪至她笑得彎起的唇瓣,輕輕啃吻,原封不動的將相同的一句法文透過舌尖傳進她的口中,兩人同樣笑彎的唇角印疊,是如此的契合。
不論是兩年前抑或是兩年後都一樣,在與雪萊相視的第一眼,她的世界就開始傾斜,朝他一面倒,所有不完美到他身上都成了最最完美,無懈可擊。
呵,一個嗜喝可樂成癮、散漫成性的退休殺手,不完美的完美……她喜歡。
不過,導游這份副業實在很不適合他,應該說是非常糟糕,徹底的不適合。
「說謊……什麼顧客至上都是騙人的……」
「不滿意?我不是盡力補償了?」
「喂!我要抗議,我要申訴!這算哪門子補償?」分明是為了他自己的福利嘛!黑心大魔王!
結婚周年紀念日。
咻──
銀彈飛射過鬢邊,三綹深棕色的發絲落地,雪萊凜冽嚴酷的俊臉倏地多了淡淡的怒意,連生氣都是極其慵懶的。
被撈掛在他臂彎里午睡的東方女圭女圭連眼楮都睜不開,索性真當起女圭女圭兵,任隨國王擺布。
「結束後再叫我。」貪睡的駱紫蔓只含糊地拋出這一句。
溺愛她過度的雪萊一點也不在意她懶洋洋的態度,一心只想快點解決這回的任務,踱向隱密暗處的樹陰遮蔽處。粗壯的樹干剛巧有個天然的樹洞,他將東倒西歪的綿軟嬌軀橫抱入內,讓她舒服地躺臥。
四周一片靜謐,半晌後,由于雪萊仍懶懶地細吻著因貪睡而嫣紅的香腮,駱紫蔓微蹙秀眉,眼楮勉強睜開一條縫,「你怎麼還沒走?」
她仰首瞅著他,再失笑的瞥過他手握可樂,明明已經沒有時間了卻還硬是要對她上下其手的搞笑畫面。
喂、喂,這位混世魔王會不會太貪心了點?
「這次有點麻煩。」言下之意就是覺得會很耗時,而他想把握此刻亂來。
「我會等你啦。」駱紫蔓窘惱地說,胡亂撥開他逐漸加溫的碎吻和越來越沒有分寸的掌。
雪萊懶懶地噙著笑,貪看那張百看不厭的女圭女圭臉片刻後,才踩著漫不經心的步履離開。重操舊業不過半年,他散漫的心性仍未收斂。
頎瘦的背影漸行漸遠,隱沒在遠處某毒梟築于半山腰的別墅。
槍聲隆隆不絕于耳,響徹雲霄,魔王仍是一派頹廢慵懶,徑自前行,縱使已數不清目送這景象有多少次了,可是每回一見總是依然震撼,讓她愣然出神。
囂張、跋扈、放浪不羈的大魔王……喔,真是該死的完美!
「乖乖等我。」十分鐘過後,一句熟悉的親昵命令在同樣在樹洞外響起,面貌姣好的東方女孩被如出一轍的親密姿勢細心托抱著。
駱紫蔓傻眼,愣愣看著眼前的一對男女。
他們的相處模式和她與雪萊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男人笑容溫柔,卻是柔中隱含銳利的殺氣,俊俏的臉龐看不出真實歲數;而東方女孩似乎對這種情況相當熟稔,懷里抱著厚厚的一本英美詩集,顯然早有準備,以此打發無聊時間,她還很不耐煩地一再擺手說不跟,說什麼已經跟膩了很無趣,寧願在旁邊納涼看書之類的抱怨。
俊雅男子身影漸遠之後,兩名東方女孩咦了一聲,交換錯愕的注視。
「你……」
「你……」
異口同聲,兩人相視愣瞪數秒後赫然失笑,接著在寒暄對談中交換彼此枕邊人的名字,當她們知道對方的來歷之後,又是一陣訝異的驚呼。
駱紫蔓瞠視著傳說中遠嫁法國的外文系學姊,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了見證者。「哇,我還以為是學校里的人亂傳,想不到那些傳說竟然是真的!」
夏雨潮同樣驚詫,「哇,你就是讓混世魔王回歸家族的女圭女圭兵?」由于她長時間躲在威廉古堡,鮮少回到羅蘭總部,因此對于魔王與女圭女圭兵的故事一直停留在听聞階段,尚不曾親眼目睹。
噗哧一聲大笑之後,兩名背景相似的東方女孩歸納出一個結論。
嗯,是的,沒錯,羅蘭家族的男人極有可能骨子里都潛藏著「戀童癖」的玄妙基因。
所謂的結婚周年慶祝。
鏗鏘砰磅,光滑的料理台上的廚具被寬掌輕輕一掃,全都落地,打扮甜美可口的駱紫蔓被高高的抱起,照舊一如往常。
衣角褲緣磨損嚴重,俊臉被碎片割出幾道細微的血痕,高大的男人連舉臂都懶,直接一腳踢開冰箱的門,翻找出醒目的紅鋁罐,先扔一罐給東方女圭女圭。
駱紫蔓一臉無奈的拉開拉環解渴,悄聲咕噥,「這算哪門子慶祝……」
一眨眼已解決完兩罐冷飲的雪萊終于松開繃僵的臉部肌肉,朝另一個解癮的目標出手。嗯,這可不是打開拉環那麼簡單,過程中必須運用一些小技巧和控制得宜的力量……
「不要……我要去高級餐廳吃晚餐,喝紅酒……」被吻得發暈的駱紫蔓發出呻/吟聲以及疲軟的抗議。
他抽過她握不穩的可樂,啜飲一口後再吻上她的軟唇,然後挑眉,「紅酒。」
「才不是!」可惡,竟然懶成這副德行,把可樂充當紅酒!有沒有搞錯?
雪萊將持續抗爭的柔軟身子再往上托抱,順勢讓她躺平,俊眉再次挑起,「餐廳。」
「喔,這也行──」真是夸張到極點,料理台怎麼會是餐廳!這也掰得太過分了吧!
噙笑的俊臉覆了上來,舌忝吻她的唇瓣與紅撲撲的臉頰,幽黑的眸子閃現饑餓欲嘗的光彩。
「晚餐。」專屬于他的美味晚餐。
「雪萊!」喔,她竟然成了他的大餐……
可惜,兩人在「高級餐廳喝紅酒吃晚餐」的時間相當倉卒,因為在屋主羅杰返回,發現曾經在自己豪宅的廚房作亂過的一對男女竟再度出現後,當場嫉妒又惱恨的朝手下高吼,下達格殺勿論的命令。
當槍聲倏響,爆笑荒謬的逃亡戲碼又熱鬧的上演,一如往常。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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