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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她听見男人說話的聲音。
「……媽的!不是說了那個地點我們非要不可?你們這些人到底是怎麼辦事的?人統統死光了是吧?!我管對方提出什麼計策,你們給我去跟行銷部研議,場地沒拿到,這活動叫他們自己想辦法!」
袁品儀抬起惺忪的眼,在模糊的視線中,她隱約看見男人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則持著文件倚在窗邊的身影。她模索一陣,在床鋪前的矮桌上找著了昨夜被男人摘下的眼鏡,戴上。
邢拓磊從容優雅的臉跟昨天一樣吐出完全不搭調的語句,充滿氣勢,他頭發微濕,看來剛洗過澡,身上浴衣則穿得一絲不苟。她想像著其下優美的肌理曲線,憶起昨夜自己究竟是如何褪去他那層束縛……
想著想著,男人的視線便望了過來,她來不及掩藏,只得害羞地一笑,以唇形無聲述說︰「早安。」
邢拓磊揚起一笑,那笑在晨陽中燦爛得驚人。他高壯身形被日光所籠罩,映著窗外雪景,俊美得像一尊神。袁品儀眯起眸,見他掛斷電話,走了過來。
「現在還早,怎不多睡一會兒?」
「听你罵人,想多睡一下都不行。」她開玩笑,其實是她習慣在這時間醒來。「事業做很大喔!」
「還好,只是打個噴嚏全球股市會崩盤而已。」他說得義正辭嚴,逗得她格格笑,他情動,忍不住抬起她的臉,在她柔女敕唇瓣上落下一吻。「身體還好吧?」
「比想像中的好。」本以為太久沒有歷經男女之事,身體多少會覺得不習慣,但一早醒來,除了腰間仍殘留一抹慵懶的酸疼之外,感覺意外地好。她想,是因為這男人非常溫柔的關系吧。「不過,一大清早的,我可不想再來一次。」
「我也不想。」
喔,居然說出這種話?袁品儀咬他手指,瞪他的眼神甜蜜得驚人,邢拓磊渾身一震。唉,她害他想收回剛才那一句。
「因為我不想讓你太累。」
他這一句體貼入微的話令她一愣,有些意外,胸口驀地滑入一道暖流,剛才的不滿統統化成煙,消失不見。她笑得像個小女孩似的可人,邢拓磊望著,眼神柔軟地泛出笑意。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撥開她垂于肩際的柔順長發,動作突然一僵。「痛!」
「怎了?」
邢拓磊苦笑,扯上浴衣,給她看自己的肩膀。「某人的杰作。」
天!袁品儀倒抽一口氣,一股羞窘瞬間自她腳跟爬上,淹沒大腦。只見他寬闊的肩上印著一道道鮮明牙痕。他再側身,袁品儀更想死。居然連抓痕都有……
邢拓磊調侃。「我還以為自己養了只貓咧!」
「讓我死了吧!」袁品儀掩面,抓起被單把自己藏緊緊。她她她她她……她以前從沒這樣過啊,那種沉淪在快感中幾乎要溺斃,緊捉住他,將之當成自己唯一的浮木……
邢拓磊被她夸張的反應逗笑了。「無所謂,這可是男人的勛章。」
「笨蛋啊你!」她嗔他一眼,但不可否認,她的困窘因他這句玩笑話而褪了許多。
他確實細心,從昨天兩人初識時就是這樣,總是不著痕跡地化解她的尷尬。怎麼辦?這會不會太危險了?她甚至連他住哪兒、做什麼、家里又有什麼人都不知道。
「我覺得……我好像真的很喜歡你。」她直截了當吐露內心感情,直接得令邢拓磊胸口一陣發熱。
他幽深的黑瞳驀然綻放出一種熠熠光彩。他不是第一次听到這樣的話,但述說的人不同,他的感受竟也如此地南轅北轍。
他溫柔地揚唇。「我也是,很喜歡你。」
袁品儀笑了。
他們都沒輕易說愛,因為他們都了解,現階段,他們還不到那個地步。
所以她並未受到打擊,相較于那種認識一、兩天便愛啊愛的掛在嘴上,緊要關頭卻一個屁也吭不出來的狡猾家伙,她反而欣賞男人這樣的慎重。
至少,他展現了他的真心。
「腳好多了?」
「嗯,不會痛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太嚴重的扭傷,加上昨天有人悉心處理,已經沒啥大問題,這男人的關心令她胸口暖暖的,嘴角的笑痕也為此越發恬柔。
她美好得教人心動,邢拓磊想吻她,偏偏刺耳的手機鈴聲再度響起,氣氛被破壞,他暗罵一聲。
「我去外頭接個電話,那里有浴室,你放在休息室的衣服我拿過來了,你可以慢慢來。」
「嗯。」袁品儀點點頭,望著男人貼心離去,她爬起來,走到浴室,看見鏡中映出一張女人的臉,她好意外。
她白皙的臉仿佛被人染上紅彩,粉灩灩的,黑眸內蓄滿水氣,潤澤動人,粉唇歷經昨晚的熱吻則顯得有些紅腫。她皺眉,鏡中的女人也跟著皺眉。對,這是她,是動了心動了情,被好久不曾來訪的愛情徹底洗禮過一番的她——
原來剛才,她是以這副表情面對男人的。
「還好沒有太逞強……」就算裝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她這一臉如花盛開的嬌艷模樣,哪來的說服力啊?
袁品儀一邊好笑地慶幸著,一邊摘下眼鏡,洗了個舒服的澡。
她身上殘留的情事痕跡並不多,明白這是男人的貼心,可等她走出浴室,卻發現桌上早餐僅有一人份,邢拓磊已換好了裝束。
他見她一臉迷惑,也是無奈。「抱歉,我很想讓自己再多表現一點,但臨時有工作進來,我得回台灣。」
「原來如此。」袁品儀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是打算落跑,結果剛好被我抓包。」
她笑笑,走了過去,替他拉好領結,從頭到腳審視一番。這男人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適合穿西裝。「一回台灣,就要上工?」
「是啊,勞碌命。」
「沒關系,我可以理解,你不用一臉欠了我的樣子。」
「是嗎?」邢拓磊模了模自己的臉。他真的露出了那種表情?
袁品儀一臉平靜地坐下來,享用早餐。她吃食的模樣和昨天一般縴細,將食物細細地分成一小口、一小口,仔細地品嘗其中滋味。
邢拓磊看得出她不是嘴硬或不把他放在心上,而是單純希望他不要過分介懷,于是安心了。
他知道,她就是他要的人,他勢在必得。
「我們——」
結果兩人同時開口,接著相視一笑,邢拓磊比了個「請」的手勢。「LadyFirst」
「不,這種事要男人來說,才有意思。」袁品儀眨眼。
邢拓磊大笑,他當然明白她的想法,自口袋內掏出名片。「回台灣再聯絡?」
「嗯。」她在便條紙上寫下自己的聯絡方式,包含了回台之後的工作地點。「我月底就會搬回台灣。」
「是嗎?我很期待。」
兩人相互交換資訊,同時做好展開一段新戀情的準備,但就在下一秒——
「等一下,BeautyDesire?是那個BD?那個專出化妝品保養品保健用品有的沒有的BD?!」
「卡爾莉?是那個卡爾莉?那個一直頻頻跟BD作對,最近還在跟我們搶場地的卡爾莉?!」
甚至還是害他假期提前結束,不得不放棄與佳人溫存,馬上飛回台灣的罪魁禍首——
「你是卡爾莉行銷部經理?」
「你是BD公關部經理?」
兩人不敢置信,互相瞪眼。這是誰開的爛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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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讓邢拓磊選擇一次,他絕對不會到日本度假。
「媽的!」在東京前往機場的電鐵上,他罵了句髒話,臉上的郁悶藏不住,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居然如此狼狽。
BD跟卡爾莉皆是日本在台設置的分公司,旗下商品則以彩妝保養和保健用品等為主。兩間公司風格相近,產品都很適合東方人使用,競爭的態勢便從日本延燒到台灣,每次新品一發表,兩間公司都在爭誰的產品好用、誰的版面較大、誰的推薦較多……當然,到最後比的就是數字︰誰賣得好。
他在一年前升職,掌握了BD公關部實權,那時兩間公司還是屬于不相上下的程度,但他一上任便馬上扭轉了這個局勢——他善用個人魅力,與各大媒體、雜志社周旋,一方面博取版面,另一方面也替公司商品的企劃拿到最佳的發表平台,甚至說動了有錢都請不到的強檔藝人做為他們代言人,一舉擴大了BD的聲勢。
相較之下,卡爾莉作風保守,很快地就被他們壓了下去,大概也是因為這樣,他們行銷部才會大搬風,直接從日本調來人員擔任主管,但萬萬沒想到……
怎樣都不應該是她!
這是哪門子惡劣的玩笑?他才為了卡爾莉動作頻頻正感到煩厭,恨不得砍了對方行銷部龍頭的腦袋去祭祖——因為這一次爭搶場地的計劃,正是那個女人一手主導的。
「據說卡爾莉行銷部下個月會空降一個日本來的女主管,她動作很大,人還沒來,計劃書就已經先到,還要他們來跟我們爭聖誕彩妝發表會的場地……」
那個昨夜在他懷中,甜蜜相就,美得幾乎要令他屏息,再難以自拔的女人……
「可惡!」邢拓磊咒罵,表情難看,尤其一想到昨天她是如何地在他懷中,心中那一股怨氣就更甚。他罵過她,在還不認識、只耳聞她將接任及接下來的動作時,他就向部屬傳達過︰「別怕那個日本來的死女人,正好讓她哭著回去,知道我們台灣人不是好惹的!」
結果現在,先落跑的,居然是他。
「氣死了……」
為什麼,偏偏是她?
為什麼,那個忍不住令他動心動情的她,竟會是他最大的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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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品儀坐在回東京的電車上,透明的玻璃窗映照出她的臉,一個一臉悶悶不樂的女人。
什麼叫夢碎?大概就是指這種感覺吧,她嘆口氣,就在這時手機響起,袁品儀接听,是來自台灣的消息。
「對,就是這樣,那個場地我們非要不可……BD?你說他們的公關經理?嗯,我知道他很厲害,非常厲害……OK,就算賠本也沒關系,我不信BD可以做到這個程度,輸人不輸陣,如果這一次沒搶到,以後就不用玩了。」他們卡爾莉台灣分公司,就會永遠被BD給拋在後頭。
她掛上電話,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三年前,日台兩間公司交換人員,她因而轉調至日本總公司服務。她在大學時代便自修過日文,一般的听說讀寫都沒太大問題,轉到日本的這幾年,她一個人努力積極,終于使她在忙碌現實又排外的日本社會,爭取到一個屬于自己的地位。
反之,台灣分公司這些年的表現卻一直不見起色,尤其當競爭公司表現亮眼的時候,更加地突顯他們的弱勢。
于是日本總公司終于大動作做出調動,她得以回台,迎接她的就是聖誕系列的彩妝發表,她越洋連線,得知對手計劃,得到分公司總經理認可,發出一系列攻勢,而其一,就是先搶到這次產品發表會的最佳場地。
她為此下足了功夫,亦听聞BD對此非常不快,但Whocares?在商言商,誰搶到誰就是贏家——喔,她現在知道BD是真的超級不爽了,因她想起了邢拓磊昨晚跟今早的那兩通電話,罵的人不偏不倚正是她……
「呵呵。」她慘笑,憶想昨日種種。她喜歡那男人的吻,喜歡他觸模及看她的方式,更喜歡他帶給她的一切感受。在日本時,她也曾听過台灣BD公關部的名聲,包含他們新上任經理的種種風聞,說他幽默風趣、風度翩翩、舉止宜人,她全沒放心上,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記。
因為在日本,卡爾莉是業界第二,BD是業界第四,但萬萬沒想到……
怎樣都不應該是他啊!
于是,兩個在異地結識的男女,結果居然得尷尬地匆匆道別。如今,兩人各自坐在電鐵和電車上,腦中兜轉的全是彼此的身影……
恍如沒有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