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咚——」
來人似有千萬事,把門鈴按得震天價響,這下什麼大好氣氛全沒了,蔣呈禮罵了一聲,幾乎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她身上撤離。「好,我去看。」
他臉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在咬牙切齒。要知道,餓壞了的野獸是天底下最不能惹的!
他打開門,赫然見到一張熟悉面孔。「Ilin?」
「嗨。」丁艾玲打招呼,漂亮的臉孔依舊傲氣十足。
避理員到底都在干什麼!「你怎會知道我的住址?」
「周刊的記者告訴我的,你們樓下的管理員很有趣啊,我笑一笑他就放我進來了。」她說著,也看見了蔣呈禮身後的舒忻宇。「怎麼,不讓我進去?」
不速之客——盡避兩人內心有志一同,但來者終究是客,也不好讓她在門口吹冷風。
距離她自殺的騷動已過了四個多月,比起舒忻宇第一次看見她,她瘦了不少,膚色也不若往日瑩潤,看得出深深的疲憊。蔣呈禮本來想帶她到外頭,卻被舒忻宇阻止。「如果被記者拍到不太好吧?」
他不得已,只好把人請進來,舒忻宇去廚房泡茶,丁艾玲和他在客廳對坐。
「我那件事,據說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不是不少,是很多。可蔣呈禮只淡淡道︰「還好。」
丁艾玲也知道,但沒戳破,說︰「我要去國外了。」
「工作?」
「不是,我認識了一個人,他要我跟他走……」
她口吻藏著一絲甜蜜,蔣呈禮听著,倒也真心祝福。「恭喜。」
她露出笑,撫了撫手腕上的疤。「真好笑,我當初怎會這麼傻?其實割下去之後我就後悔了,偏偏血止不住……我哭著打電話給他,跟他說我要死了,你知道他怎麼回我?他說︰‘今天我女兒生日,我沒空理你。’好笑吧?」
說著,她當真笑了起來。「後來我打給經紀人,她叫我撐著,馬上給我買藥來……直到快不行了,我才叫了救護車。我差點死掉,結果卻沒人當一回事……」
蔣呈禮沒插嘴,他任她說,也沒安慰。丁艾玲歇住笑,喘了口氣,揩去笑出的淚水。「呈禮,我真喜歡你這一點。」
從兩人認識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和有婦之夫在一起,卻不曾置喙,對她的種種抱怨也總是耐心傾听。她的交往對象是個政要,她本來只想玩玩撈點好處,不料越陷越深。她急于擺月兌,剛好遇見蔣呈禮,兩人一拍即合,他不聞不問任她索求的姿態令她輕松,終于得以喘息。
可她的心仍始終懸掛在另一個人身上,她為此心慌,只好更是纏著蔣呈禮不放,然而這個她曾以為不會愛上任何人的男人,竟也愛上了一個人……
那天在墾丁,她接到對方傳來說要分手的訊息,近乎崩潰。她不懂,為什麼沒人願意愛她?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結果,卻差點害死自己。
「我本來以為我們是同類……」以己為尊,罔顧所有將真心獻給他們的人。「可是……我錯了。」
她喟然起身。今天來,是因為曉得自己的事給他添了不少困擾。她鬼門關走了一回,決意重新開始,索性把這次會面當作告解,因為她知道,這個世上,只有這個人會認真傾听她的話。「謝謝你,我走了。」
「Ilin。」忽然,蔣呈禮喚住她,她不解地回頭,听見他說︰「你沒錯,我們是同類。」
她怔了一下,轉而笑了。「是嗎?」
這一次見面沒花太多時間,丁艾玲轉身欲走,恰好迎上剛自廚房走出來的舒忻宇,她驚訝。「你要走了?我泡了茶說……」
這個幸運的女孩,丁艾玲就是看她不順眼,下巴高傲一抬。「不用了,誰知道你泡的茶能不能喝?」
「什麼?!」有沒有搞錯!
舒忻宇呆望丁艾玲離去,內心忿忿地將她罵了千萬遍。是啦,剛才她是真的有點小不爽想將茶水泡苦,但想想同樣都是為情所苦,相煎何太急?結果咧!
舒忻宇氣氣氣,走到客廳一坐下,蔣呈禮看見她手上的杯盤,一笑。「給我的?」
「不好意思……」她一次一杯,自己飲盡。「想喝,自己去泡!」
蔣呈禮為她一臉別扭噗哧一笑。「你好小心眼。」
「什麼?」她怪叫,可冷靜想想好像也真的是,她紅了臉。「好啦,我再給你泡一杯總行了吧。」反正熱水都煮好了。
蔣呈禮原本愉快的笑因她直率的回應而變柔。「不用了。」
他自背後抱住將要離去的她,將腦袋埋入她溫軟的頸窩。「小宇。」
「怎麼?」
「我有沒告訴過你,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他說得真心。剛才和丁艾玲的對話躍入腦海,他們,確實是同類。
以為自己不需要愛,但其實索求得比任何人還要多,這些年,她陪伴在他身邊,太自然,理所當然得令他不及察覺原來自己早擁有了愛。她掌控他的喜怒哀樂,可以使他笑得開懷,也能使他憤怒絕望,從沒有一個人能夠影響他至此,除了她。
「你很了不起。」
舒忻宇有听沒懂。蔣呈禮笑著彈了彈她的鼻尖。「意思是,你給我好好待著,不許走。」
他一下子加緊了力道,勒得她有些生疼,任性得好似吵著要糖吃的孩子,舒忻宇好氣又好笑,揉了揉他的發心——像他往常對她做的那般。這陣子,他總會這樣,在她面前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看起來像是玩鬧般的撒嬌,有時眼神卻認真得令她心悸。
傻瓜,他都不知道從一開始,她就已經被野獸所捕獲,連人帶心早被啃得一點也不剩了嗎?
不過,她才不要告訴他呢。「那就要看某人的表現了。」
「喔,例如?」
「例如……我不要再有下一個丁艾玲找上門來。」
「你吃醋了?」蔣呈禮一副很驚喜的口氣。「那你剛剛還大方讓人家進來?」他還為此有些不高興,畢竟,這可是「他們」的家。
「廢話!難不成還讓你們孤男寡女的跑去什麼地方喔?她都能為你自殺,誰知道她會不會對你干麼……」
講到這兒,蔣呈禮才記起來,這件事他始終沒對她解釋,而她也沒問,好似早已遺忘那一切,可原來不是。「小宇,如果你在意Ilin的事,你可以早一點告訴我。」
「這……我是想,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愉快的事,她不想再提。
「她自殺不是為了我。」
「嗄?」舒忻宇傻了,蔣呈禮把丁艾玲原先跟有婦之夫交往的事簡單提了一遍,她越听越迷惑、越听越傻眼。「那你當時干麼不講?!」
「我覺得沒必要,而且你一直要我去關心她,我很不高興。」
「我不知道……所以你後來早出晚歸,接著又出國工作,都是因為你不高興的緣故?」
「我不否認有一點。」蔣呈禮苦笑。「只是出國那件事,我本來就有打算,才要跟你說,卻發生Ilin的事,反正你不在乎嘛,就有點不想講了。」
「我哪有不在乎!」
「嗯,我現在知道了。」他笑笑,親她因不滿而翹起的嘴。「至于早出晚歸……那是為了躲記者。」
「嗄?」
「如果我一直在家,他們就會找上門來,這樣你日子也不大好過吧?」
舒忻宇傻傻看著他,直到現在才終于恍悟自己從頭到尾錯得離譜。她一味認定他不懂愛,但其實,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愛她,然而她這個白痴,不但沒領會,甚至誤解他……
也難怪他會生氣,這一切根本是她自找的!
「小宇?」
「我……我好想死……」
「啊?」蔣呈禮一愣,隨即失笑。「別死不死的,我舍不得。」
他溫情的言語感動她,舒忻宇眼眶灼熱,對自己自私的認定慚愧不已。
她開口。「其實……我從高中時候就喜歡你了,不過那時候還不大清楚,只是單純地選了跟你上同一間大學,後來發現之後,我一直覺得跟你不可能,但就是放不下。去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答應跟你一起住,好不容易想搬了,你這家伙居然說要幫我介紹男人……我痛苦得快死了,你又隨便開口要我跟你交往,你都不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得要死又怕你覺得煩,只好憋住不講,我超辛苦的……」
巴啦巴啦講了一大串,她白皙的臉因過多的羞怯而脹紅,舒忻宇喘口氣,這下是真的很想找個洞把自己給埋了。「你……你嚇到了?」
「有一點。」蔣呈禮仍有些茫然。「原來……你這麼喜歡我?」
她忿忿地白他一眼。「你不是早知道了?」現在她在他面前,真是一點都不剩了。
「是沒錯。」
但她後來的表現幾乎使他以為她不再那麼喜歡他,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是為了不惹他心煩才刻意壓抑,他真是哭笑不得。「確實,別人不必要的感情付出得再多,對我來說只是麻煩,可你不一樣。」
不是他嫌棄,而是因為他不需要,就像一道料理烹調得再美味,不合胃口就是不合啊!
「哪里不一樣?」
「好問題,我也不知道,大概因為你是舒忻宇吧!」
他揚唇,胸口為她那毫不保留的「告白」而震動,他吻著她光潔的額,笑得好迷人。「所以我不介意你多表示一點。」
「才不要,那種的偶爾來一次就夠了。」她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是自己要的,對方付出再多也只是累贅。正因他愛她,所以她的一切才顯得如此特別。
「也是。」蔣呈禮從善如流。「不過,你可以用‘做’的。」
「啊?」
來不及反應,他的重量便壓了下來,蔣呈禮嘴角仍是那抹好看的笑。「剛才的……繼續……」
他的吻落下,遭人中斷的情事再度開始,卻也變得更加濃烈。舒忻宇喘著氣,問他︰「不是說……要試試床的性能?」
「嗯,那個等一下再試。」
她笑了出來,承接著他無法克制的熱,任由他在她身上燃起火焰,他侵入她,滿意地听見她的呼喊,那是專屬于他的,他以唇吞噬,在她柔情包圍中,得到滿足。
野獸終究還是逃不過愛情的枷鎖,可蔣呈禮對此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