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們在街上像瘋子似地跳舞,果然上了小報,羅瀾瞄了眼那些報導,扔置一邊。
雷伊凡如今在外界眼里是個朝三暮四、為了前途勾搭廠商的暴力份子,這世道就是這樣,世人總是相信他們想要相信的,以為那就是真實了。
他休息了一個月,瘀傷終于褪盡,先前接了男性時尚雜志的跨頁加采訪的Case,為此得去沙漠拍攝半個月。羅瀾不再干涉他的工作,倒是對史密斯做了一點「處置」——那家伙最近跟一個富商好上了,也省得她還要特地制造新聞給他。報導一出來,羅瀾跟雷伊凡之間的事就立即被人拋諸腦後,可謂一石二鳥。
「妹子,你以後千萬記得提醒我,不要惹到你。」單卓洛看著那幾乎可使人身敗名裂的報導,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這史密斯至少未來十年都別想在紐約時尚圈混出名堂了。
羅涵被她的情人接回香港,用「回」這個字是有點奇怪,但羅涵看起來應該是會定居在那兒的樣子。
離開之際,她抱住羅瀾。「你永遠都是我最親的妹妹,記得大家都在等你回家。」
「好,我知道了。」對于姊姊,羅瀾也曾有過嫉妒,但無論如何總是血親,是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會站在自己背後,支撐自己前進的重要存在。
這半個月,雷伊凡在沙漠里如魚得水,動不動就拍照傳Mail給她,羅瀾本以為那些照片都是攝影師隨手拍的,不料竟是他自己。
他哈哈笑。「看來我還滿有這方面的天分嘛!」
「你就繼續陶醉吧!」
結果出乎羅瀾預料的是,他居然真的開始玩起相機來,從埃及沙漠一路拍回紐約,再從紐約拍到下一個工作地點。雷伊凡本來就是善于與人打成一片的性格,幾個合作過的攝影師跟他感情都不錯,很樂意指導,半年後他更是透過介紹轉而做起旅游節目主持人,一邊走遍大江南北一邊拍照,拍景也拍自己,最重要的是拍給羅瀾看。
而他胸前的墜鏈,一直都在。
如此一年過去,就在羅瀾10G的信箱瀕臨爆炸的同時,她想到一個該如何處理這些照片的主意……嗯,就當是給他一個驚喜吧!
打定主意,羅瀾便開始籌劃。下班後她見了幾個人,等談完結束已近晚上十點,這些天,入冬的紐約氣溫低得嚇人,她拉好外衣搭乘計程車回家,下車之後,看見了那個在她公寓門口正與門房閑聊的男人,不禁瞪大了眼。「雷?」
「喔,我寶貝回來了。」雷伊凡朝門房笑了笑,距離上一次他回紐約已快一個多月沒見,他的笑容在冬夜里顯得格外暖熱。他走過來拉住她的手,那雙手冰得嚇人。
「怎麼這麼晚?」他問。
「你……你幾時回來的?」
「今天晚上。」雷伊凡聳肩。「本來打算給你個驚喜,沒想到你這麼晚才回來。」他輕輕踫了踫她的鼻尖。「到哪兒偷情去了?」
羅瀾還在震驚中,連忙拉著他進公寓。這頭愚蠢的西班牙公牛,以為自己身體好?這麼冷的天氣,只穿了件長風衣!「你要氣死我啊?穿成這樣是打算生病讓我來照顧你?」
「我才剛從瑞士雪山那兒過來,還真不覺得這里冷。」
羅瀾瞪他一眼,受不了,雷伊凡見她一臉不信,一笑。「你看……」
說著他便把風衣打開,把她緊緊摟進懷里。不同于他手部的冰冷,他的身體灼燙得像是一個暖爐,幾乎要使羅瀾悶得出汗。
分別一個月,情人間就連一個短暫的觸踫都能夠擦出火來,遑論是這般密實的擁抱?一進了屋,兩人就再不分你我地糾纏在一起,使勁扯開對方身上所有阻隔了肌膚相貼的事物。隨著束縛落去,羅瀾看見他脖頸上始終垂掛的那條項鏈,眼神因而熱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她的體內匯聚。
從他戴上它開始,想不到竟已過了一年。
一年是個不長不短的時光,他還這麼年輕,甚至充滿各種選擇,卻心甘情願戴上她給予的「項圈」,願意在每一次的冒險結束以後回到她身邊,他把賺來的錢存在紐約做了一番投資,把這里當成他的歸屬,一如他在一年前承諾的那般,用行動證明他正在為兩人的未來做規劃……
這樣就夠了。
這個夜晚燃燒得非常徹底,外頭開始下雪,卻無法讓屋內降溫。積累的熱情一次爆發,使得兩人都有些承受不住。這個男人總是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會使她瘋狂,腦子暈糊糊的,若不是感覺太鮮明,她幾乎以為這是她編造出來的夢境,因為過于思念而產生的一場夢……
所以隔天一早,羅瀾醒來卻發現屋內僅剩自己時,她真要以為自己發夢了。
「這小子,要回去也不講一聲……」羅瀾撐著腰酸背疼快要散架的身體走到廚房。她不下廚,鍋碗瓢盆全是裝飾,可她對咖啡卻極為講究。羅瀾拿出機器來磨豆。反正只有她一個人,所以分量不必太多……
「這混蛋……」他把她家當成什麼?旅館嗎?好歹住旅館還有個退房手續,他來去倒是輕巧,只把所有能留下的痕跡全烙在她身上。嘗過了有人陪伴以後不得不為的寂寞,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可每次只要一經他撩撥,她就狼狽不堪地被打回原形……一如此刻。
「蠢牛!」羅瀾咬了咬唇,把豆子當成他,這時卻听見門鈴作響。
不,不是他,他有她家鑰匙。羅瀾隨手抹了淚便去應門,透過門孔往外瞧,意外地睜大眼。「你、你不是……」
「我忘了帶鑰匙。」雷伊凡哈哈笑,左右手各抱著一個紙袋,里頭全是食材。「你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冰箱居然可以空成這個樣子!」
他一臉受不了,把紙袋往桌上一擱,月兌下外套開始分門別類挑起食物。「真是浪費了你有這麼多精良的廚具……」
雷伊凡碎碎念,早曉得這個女人一點都不懂得過生活,但親眼看到空曠的冰箱還是令他啞口無言。「也難怪這一年你的體重有減無增,不是說了要好好吃飯?你——」
還沒嘮叨完,從背後環繞上來的柔軟身軀卻止住了他剩余的言語。這種汲取溫暖似的撒嬌行為,羅瀾從不曾做過,他一口氣堵在喉嚨,整個心窩麻癢癢的,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就听見了自身後傳來的嗚咽——
「我以為……你回去了。」
雷伊凡渾身一顫,想轉身,卻被她抱得緊緊的。她的頭埋在他背脊,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窺見泛紅的耳根,察覺到染在背上的那抹濕漉。他心口一緊,被她突如其來的示弱搞得有些懵了。「你怎麼了?」
羅瀾搖頭。「我沒事。」
她聲嗓穩了許多,但隱隱仍听得出一絲微微的哽咽,像是梗在他的喉頭。他听見羅瀾剛才那句話,忽然懂了她這行為的來由。「我要走,總會跟你講一聲的。」
「嗯。」所以她罵錯了……
雷伊凡心底抱歉,這段日子他們聚少離多,羅瀾始終像當初承諾的那般不再插手他任何行為。他淡出時尚圈,轉而接了旅游節目,一邊工作一邊游走世界各地,快活自在,卻差點忘了他之所以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全是仰賴她無條件的信任及成全。
他走時她從不說寂寞,他來時她也沒表達過想念,可每次擁抱,他總能在她身上找到最強烈的熱情,幾乎燎原。
其實,他原先的行程並非這麼早就能回來紐約,可在瑞士的雪山上,他想起了〈Annie\'ssong〉,身為鄉村歌手的JohnDenver與他一樣熱愛冒險與自然,可在那般壯麗廣闊的景色下,他書寫的卻是一首獻給愛妻的情歌——
在那個當下,他只想不顧一切回到她身邊,如同歌詞書寫的那般︰讓我安息在你的臂彎,讓我躺臥在你身旁,讓我永遠與你為伴……
所以他回來了。
而羅瀾也沒多說什麼,如同過去一年,全心全意接納他。
但她其實很怕寂寞,她其實渴望被愛,她需要被寵,最好是能把她寵壞……
他差點就要忘了。
她力道終于緩了些,雷伊凡轉身給了她一個吻。「洗澡沒?先洗了再出來吃飯。」
「嗯。」
羅瀾也想掩飾自己的失態,便走回房間里,可她泛紅的眼角及緊貼在他背後的潮濕觸感都是真實的,雷伊凡看著她益發縴細的背影,苦笑。
羅瀾啊羅瀾,你要我拿你怎麼辦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