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周末能休,自從做了這份工作以後,她已經好久沒嘗過休假滋味,前一天晚上,徐澐開發Mail來問︰「周末有預定嗎?」
辦公室戀愛就是這樣,分明同處一個職場,卻不能讓互動一下子顯得太過親匿,被人看出端倪,所以曹菁雯也習慣用mail交流。盡避有時會因此懷疑那天的事是真的嗎,但看見他寄回的信里偶爾會附加幾句︰「等會兒出去,注意安全」、「晚點我去百貨找你」,就會有「我們在交往啊」的真實感,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幽微的甜密。
太久沒被人好好喜歡著,導致她對這種感覺有點上癮。希望他更喜歡,就跟自己喜歡他一樣,不自覺就會想配合對方的習慣嗜好,或者想到這也是他「喜歡的」之一,她愛屋及烏,也跟著喜歡起來。
所以她回信問︰「要不要看電影?」
她還沒看最近有沒有什麼好片子上映,徐澐開對電影似乎是不挑的,只要有劇情,即便再白爛都看得下去。她想配合他的喜好,他要去的地方即便是末日火山她也心甘情願跟著去。
但過不久,卻傳來令她驚嚇的回應。
「既然這樣,就到我家看DVD吧。」
他家?他家?!
曹菁雯結結實實愣在熒幕後。說實話她的反應太過了,又不是第一次談戀愛,交往期間也常有往返彼此家里的例子,可將那些行為代換成她跟徐澐開,她就沒法冷靜下來。陳綺貞的《吉他手》在腦里回蕩︰今天該穿什麼才好?機會難得別膽小,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結果在她清醒過來的時候,竟連新的內衣都買好了。
據說紫色是最能挑起男人的顏色,那艷麗薄透的輕紗蕾絲光是穿在身上就足夠讓人不好意思。而相較于內里如此綺艷的風光,外在她倒是很樸素地簡單套了件T恤、件仔褲,欲蓋彌彰地掩住這飽含羞人意味的期待。
然而,所有一切的綺念雜思,在踏入徐澐開家里的瞬間,就破滅得徹底。
「這里是廁所、那兒是廚房,冰箱里有喝的,想要什麼自己拿。」相較于屋子里令人怵目驚心的混亂,徐澐開仍一臉沒事地向她平靜講解屋里的格局。明明是兩房一廳的寬敞設計,她卻連個踩腳的地方都找不到。
曹菁雯每看一處臉色便青一分,不敢置信自己所見。
「你是不是都沒打掃……」堆放在角落的紙箱上甚至還有國際運送的貼條沒拆,主人很隨興,東西用到哪兒放哪兒,她才走三步路就踩到三雙不同色的襪子,差點沒抓狂。
「因為沒空啊。」徐澐開回答得理所當然,從他回台後便忙著工作是其一,偶爾得閑也都拿來追連續劇了。從小在髒亂不堪的環境里長大,徐澐開對于「整潔」的定義是想用的東西不會找不到就好。
但曹菁雯不同。母親是專職主婦,自小到大家里都是打理得一塵不染,交往逾十年的前男友更有輕微潔癖,導致她已習慣隨時維持環境整齊。盡避貪懶時也會把東西亂扔,但眼前這番景況絕非一朝一夕造成的,堪稱她畢生未見。「你好歹請個鐘點佣人……」
「我不喜歡有外人進我家。」
曹菁雯撫額哀嘆,不知道自己是該為被他劃分為「內人」感到開心,還是憂傷。
「你要先看哪一片?」不幸中的大幸是客廳顯然「稍微」整理過,至少沙發留下了能讓兩人擠著坐的空間。
徐澐開把租來的DVD拿出來,里頭的片子大半都是頗有口碑的愛情輕喜劇,看得出他也配合她的喜好,但曹菁雯根本無法在這種環境下好好欣賞。
她深呼吸。「你看就好,現在……我想先打掃。」
徐澐開抬眉,倒也很大方。「好啊。」
好你個頭!
徐澐開說「好」,就真的只是說好,從頭到尾窩在沙發上任她一人獨自忙碌。更夸張的是,他家里竟連半套掃除用具都沒有,了不起就一條抹布,她只能大略清掃,剩下時間都耗在清洗某人堆積如山的陳年衣物上。
她憤然道︰「干脆連內褲都送洗算了!」
外頭天氣正好,日光和暖,陽台上的洗衣機正發出嗡嗡聲,勤奮地工作。她卷起牛仔褲管,蹲在地上,像個勞碌的老媽子搓洗臉盆里某人的內衣內褲,抬頭望天,瞬間升起無語問蒼天的Fu。
她曹菁雯這一輩子,被人嬌慣地捧在手掌心里長大,何曾給男人洗過內褲?
這也算是一種「守得雲開‘賤’越明了」……
「喔,弄得挺干淨的,厲害。」頭頂上傳來某人含笑聲嗓,她氣呼呼地抬眸瞪去,只見他手里拿著啤酒,臉上表情似笑非笑。「我都快忘記這屋子地板的顏色了。」
曹菁雯恨不得把手里洗到一半的內褲扔到他臉上。她嘟囔︰「我真想知道之前的女人究竟如何忍受你的……」
「她們不知道。」
「嗯?」
「我沒請她們來過。」徐澐開說罷,拉開啤酒喝了一口,再將罐口挪至她唇邊。留美以後他便一個人住,長久下來已經習慣保有自我空間,不想被影響也不想影響別人。「不喝?」
「唔……」曹菁雯就著他喝過的地方乖乖啜了一口,神態溫馴,再沒那副張牙舞爪的樣子。
徐澐開垂眸瞧見,笑咪了眸,語調很戲謔。「怎麼,很開心?」
「你……咳咳!」心事被說中,曹菁雯通紅了臉,被還不及咽下的啤酒嗆個半死。
陽光下,她潤白的頰泛起一層惹人采擷的紅,徐澐開探手觸模,抹到一點灰,是她在整理屋子時沾到的。想到這兒,胸口便不由自主漾起一股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清的溫柔情懷,看得出來她被嬌寵慣了,現在卻為他做到這般地步,在拍手稱贊之余又有很多感動,自己真的是被愛著的。
生命里,除了幾個血濃于水的親人外,她是唯一對他這麼好的人。
當然,她是很壞過,可人生里誰不會盲目地犯一些傻錯?
罷剛在她忙進忙出的時候,他雖裝作無知無覺,可眼楮追逐的全是她手忙腳亂的忙碌背影,耳里听的也是她制造出來的各種聲響。就算是小時候在鄉下的日子,他也都是自己管好自己,從不知這種有人為他付出的畫面、聲音,竟是如此和諧動人、動听。
所以,他才舍不得開口阻止。
「對了,關于提升牛仔褲銷量的改進方案,我看完了。」
曹菁雯一愣,原來他之前窩在沙發里一動不動,就是在看那些東西?
「我喜歡你那個牛仔護照的主意,集點換贈品之類雖然老套,但做成護照的樣式弄得像收集冊一樣很有趣。還有給銷售人員安排牛仔訓練課程,和各大牌子相比優缺點的紀錄也很實用,表示你充分掌握了第一線人員缺乏、需要的是什麼,寫得很好。」
她依然反應不過來。徐澐開這是在稱許她?
「不過護照本點子雖好,但成本太昂貴,又不是美國本地發起的活動,要說服那些香港佬給預算勢必有一番折騰,最好別期望太高比較好。」
「意思是?」說她想法好,卻可能做不成,意義在哪兒?要換作之前,徐澐開肯定只會說一句︰別天馬行空,拿出能做的方案來。
徐澐開被她這始終狀況外的樣子弄得哭笑不得,難得想贊美她幾句,未料當事人竟被折騰成性,大慨是他先前打地鼠打得太過癮,害她小心翼翼,都不敢冒出一點得意的苗頭。
「意思是,雖然有可能過不了香港那關,但本意是好的,你開始會站在各種角度去設想,這很棒,值五顆星。」
她終于明白徐澐開是說好話,胸口驀然有股強大而飽脹的喜悅,把她吹得像顆氣球,快輕飄飄地飛上天際。工作得到的成就感很多時候是不可取代的,本來對他殺風景地提及公事的不滿,也就很虛榮地煙消雲散了。
「那……做得好,有沒有獎賞啊?」
這女人果真是給一點顏色就能立刻重啟染房,但見她開心得意的樣子,偶爾讓她營業一回也不是不行。
太陽底下,她粉女敕的額際因勞動而沁出一層薄汗,浮動著光。徐澐開俯首親吻她光潔柔白的膚,笑笑問︰「這樣夠不夠?」
「什麼啊!」曹菁雯不滿抗議,下意識掩住額。泡泡沾染上臉,加上打掃清理產生的灰塵汗水,分明是狼狽,徐澐開卻覺得喜歡到不行。
她看著他,那炯黑眸心底的柔液就像她手心里的泡沫,看似實際存在,偏又抓握不住,令她不安。「我是想……你現在是不是有喜歡我多一點了?」
「喔,為什麼?你做了什麼嗎?」
她一口氣噎住。這男人怎可以這麼壞心眼啊?「我可是給你做牛做馬做了一天,還洗了你的內褲……」
「那我干脆找個女佣就行了。」見她氣得要把手里的衣衫往他頭上扔,徐澐開呵呵笑,早一步制止她。「好了,別激動,我是說你就算沒做這些,我也是喜歡的。」否則也不會想跟她交往了。
徐澐開說著便落下吻。曹菁雯滿手都是肥皂泡,在動彈不得的情況下只能抬頭承接,不及合上的眼清晰地看見自己映在他眸中的倒影,竟是滿臉的迷醉……
她甜潤誘人的姿態令徐澐開產生一種深沉的憐愛,想要再用力一點地抱入懷里,想要再多感受她心房強烈的震顫。過去,他羨慕堂妹遇上了一個願意不顧一切、傾心守候她的對象,或許,如今他也遇上了。
她甚至還替他洗內褲呢。
「徐……澐開……」她一下子無法呼吸,胸口猛烈起伏著,汲取氧氣。
徐澐開稍微放開她,忍不住笑道︰「不叫我總監了?」
「總……總什麼啦!」居然到這時候都不忘要佔她口頭上的便宜,曹菁雯氣得一咬,卻傻傻忘記徐澐開錙銖必較的性格,果不其然接著就被狠狠「報復」,別說嘴唇了,連脖頸鼻頭都被他咬得泛紅,完全看準她無法反抗,或者說是不想反抗了。
礙于滿手泡沫,她動作不敢太大,只得任君輕薄,雙膝跪在地上。她的眼漸漸濕潤,光采誘人,徐澐開幾乎要對這樣的她欲罷不能。「傷腦筋……」
她的可愛是他從前完全無法料想到的,教人愛不釋手極了。
午後的陽光照拂在兩人身上,很是舒和溫暖。徐澐開似乎很喜歡接吻,不厭其煩地吻了她好久,輾轉的唇舌簡直讓她快融化了。曹菁雯氣息紊亂,忍不住想被索求得多一點,管不了手里的泡泡便抬手環住他,月復部更隱隱升起一股難言的熱度。
吻著吻著,兩個人身上都被洗衣服的水給浸濕,夏日本就薄透的衣衫禁不起沾染,很快便透出里頭的一抹顏色。徐澐開瞧見了,眸心燃出足以燒灼人心的火。「紫色的?」
曹菁雯窘了。到男友家里作客卻穿了這種色彩冶艷的內衣,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舉世皆知了。
徐澐開笑眯了眸,明白她對此事的期待跟準備。相較于體內熱烈涌動的,她肯這麼容許自己的事實更令他開心,就算曾被嫌棄,如今她卻毫無保留地接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