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在浴衣跟一大堆毛巾里的女人眼楮腫腫的,小小的鼻頭也紅紅的,看起來分外可憐,像一只被淋濕的小貓一樣,微微發著抖的身子讓人想要把她抱進懷里。
褚天闊靠近她,卻見她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看著他的那雙大眼里寫了警戒以及些許的控訴跟畏懼,讓他不禁沉下臉。
「哪里受傷了?讓我看。」
喬若曦死命的搖頭。
「讓我看。」他的聲音壓低了,沉下的面容有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她咬著下唇,最終還是怯怯的打開浴衣下擺,讓他看擦傷的膝蓋。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粗厚的大掌抓住她的雙腿,她又羞又怕的想要抽回,可是那雙巨箝般的手讓她無法移動半分。
「別動!」
她也動不了啊!
一旁有旅館老板娘拿來的醫藥箱,他從中拿出碘酒跟棉花棒,「會有點痛。」他的聲音放柔了些。
他不是沒看過各種傷口的人,事實上,早些年,他每天過的還是那種逞凶斗狠的日子,只是那樣丑陋的傷口不應該出現在這白皙柔軟的無瑕肌膚上。
那傷口看起來就是礙眼,就是讓他不舒服,一種近似疼痛的感覺在胸口隱隱泛開。
他專注在處理她的傷口,那雙大手雖然看來粗魯但卻意外的溫柔,而且他也不像她擔心的那樣會對她毛手毛腳,雖然他瞪著她傷口的樣子仍然凶得讓她心頭怦怦直跳。
「謝謝……」
他抬頭瞪她,那瞪視里有惱怒,更有隱約的心疼。
「呃……對不起……」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可是看到他的表情,她覺得自己似乎應該這麼說。
「以後小心點。」他咬牙。他不想再看她受傷,不能有人傷害她,就算她自己也不行。
喬若曦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傷的不是她,反而像是她打壞了他的東西,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肩。
雖然知道自己那迷糊又不靈活的手腳,要不跌跌撞撞真是不太可能,可是這時候她也只好乖乖的說︰「是。」
他皺了皺眉,似乎在決定要不要「原諒」她,她的一顆心吊在半空許久,才見他嘆了口氣。
溫熱的大掌撫上她的臉龐時她還呆呆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給她的感覺跟溫柔兩個字扯不上關系,可是今天晚上他卻一次又一次的令她驚訝不已。
就在她迷惑的時候,門外傳來的敲門聲把室內那曖昧的氣氛給打破。
「對不起。」老板娘拉開了紙門,「小姐的傷還好吧?」
「嗯。」褚天闊代她回答了。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真的很抱歉,是我們的設施造成小姐受傷,小店一定負起賠償責任。」
「不、不!不是啦!是我自己太不小心。」喬若曦連忙澄清。
「小姐真是客氣,不過讓我們表示一點歉意吧!晚餐就讓本店招待好嗎?兩位這麼一折騰應該也餓了,請問現在方便上菜了嗎?」
說到晚餐,喬若曦的肚子竟然不爭氣的在這時候發出咕嚕聲。
一整天的擔心害怕讓她根本沒吃多少東西,可是也不能在這個時候……
她的臉轟地一聲紅透了,老板娘低頭掩住笑意,褚天闊沒說什麼,她卻有種想死的感覺。
「晚餐馬上給您送上來。」老板娘匆匆下去準備了。
沒過多久,當熱騰騰的帝王蟹火鍋送上來時,喬若曦開心的早就忘了剛剛的丟臉。
「嘗嘗。」
依照老板娘的指示,她把蟹腳肉放進嘴里,鮮甜的滋味立刻散開,令人感動得幾乎落下淚來。
「好……嗚……好好吃!」
喬若曦是個喜愛美食的人,否則也沒有辦法當個好廚師。只是因為開店、再加上為了要省錢的關系,她已經好幾年不曾外出用餐了,因此她此刻感到分外的幸福,幸福到幾乎忘了身處的狀況。
直到她的碗里多了一塊燙好的蟹腿,她驀然抬頭,發現老板娘已經離去,把食物放進她碗里的只可能是一個人。
「啊,你吃就好了。」她想把蟹腿夾回他的碗里,卻被他抓住手。
「給你。」
他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喜歡她那閉著眼楮享受的模樣。
不過對他而言,最好吃的食物是她做的,她的料理雖然不如大餐廳的華麗精致,卻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她的咖啡屋裝潢雖然有點小孩子氣,但他在朋友推薦下去了一次之後就愛上那個滋味。
久而久之,他注意到了那個除了做的菜以外,本人也一樣溫暖的廚師,注意到那羞澀靦腆的笑容,注意到那個雖然不是令人驚艷,卻越看越有味道的小女人。
原本告訴自己她跟他太不一樣了,他知道自己的外表一向只會嚇跑那種類型的女性,本想就這樣常常去吃飯,看看她就滿足了,直到那天她怯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快哭出來似的對他說——她喜歡他……
從十幾歲離家到現在,他擁有的一切全是靠自己的雙手一點一點打拼累積起來的,他不知道什麼叫做從天而降的好運。
不過現在他知道了。
眼前這個跟在店里不太一樣,迷迷糊糊卻又孩子氣的小女人,讓他不由得升起一種想要保護她、想要給她所有的沖動。
一根蟹腳哪有什麼,只要她想要,再多他也可以給,只要讓那幸福的笑容一直出現在她嬌憨的小臉上。
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褚天闊那總是嚴肅的黝黑臉龐,線條微微的軟化了,眼中似乎還帶著笑意。只是喬若曦根本就不敢對上他的眼,更遑論注意到他難得溫柔的表情。
「謝謝你。」不知道該怎麼跟眼前這個男人相處,更搞不懂他腦子里在想什麼,所以她只好尷尬的把手收回,放回自己碗里。
安靜的包廂里,兩人各自動著筷子,卻不知道要跟對方說些什麼才恰當。
用完餐,喬若曦覺得自己似乎該說些什麼,「呃……謝謝你,帶我來這麼好的地方,還享用了這麼美味的食物。」
褚天闊沒有回話,只是酷酷的點點頭。
又是一段難熬的沉默。
「呵……這地方不錯呢!」她只得繼續找話題聊。
聞言,他的臉僵硬了片刻,然後清咳一聲。「第一次約會,我想給你最好的。」
她說不出話,心髒停了一秒,然後又劇烈的跳動起來。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她措手不及,看他的外表,她根本沒辦法想像他是會考慮到這種事的人。想到自己赴約之前,還一直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而在此同時,他卻是用第一次約會的慎重心情規劃這一切……
愧疚感幾乎淹沒了她。
「謝、謝謝你……呃,你真是太費心了。」
「你喜歡嗎?」
「嗯,喜歡,一切都很好。」說不好簡直就太沒良心了。
「那就好。」
他冷硬的面容出現些微的軟化,看著她的眼神幾乎可以說是溫柔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竟然滿臉通紅的低下頭去,不敢正視他的眼楮。
正當兩人氣氛有些微妙的時候,紙門外又響起老板娘的聲音,她進來把用過的餐具收拾妥當,又建議他們可以到樓上的露台看夜景。
褚天闊看了她一眼,見她還有些呆呆的樣子,于是起身撫了一下她頭頂,示意她跟上。
走上木制的階梯時他緊緊抓住她的手,她想抽回來卻被他說了一句︰「不行!你會跌倒。」
想到自己接連做出的蠢事,她似乎無法反駁他。
「哇——」站上露台,她突然了解老板娘為什麼建議他們來這邊了,俯瞰山下的夜景美得無話可說,抬頭還可以看見滿天的星斗。「好、好美!」
有種沖動要把這美景跟人分享,她轉頭,對上的卻是他定定看著她的眼神,好像那些星星再美都沒有她的表情吸引他注意。
被這樣盯著,喬若曦無措的不知道該把手腳往哪里擺,只能尷尬的低下頭。
夜風讓她打了個冷顫,她縮了縮身體,下一刻卻發現自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她全身一僵。暖是暖……可是、可是這樣不太妙啊!
細微的掙扎對男人來說根本起不了一點作用,她慌了,抬起頭。
不過不抬還好,這一抬,直接對上了褚天闊的臉,那仿佛像兩把火炬般閃閃發光的雙眼,讓她想起卡通片里大黑熊要把獵物一口吞下肚的樣子。
他俯下頭,兩人的距離剩下一公分——
喬若曦感覺到危險,她想退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手固定住她的後頸,不容拒絕的唇覆上她的,濃烈的男性氣息盈滿她的鼻間,她根本沒有時間反應,他就霸道的撬開她的唇,強勢的侵入她的口舌之間。
她的感覺不是討厭,而是被嚇到了,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的她一下子只覺得全身發熱,暈乎乎的像是被一波波的巨浪給襲擊,分不清東西南北。
他的吻強勢又灼熱,她無力反抗也不知所措,一時間只能呆呆的任由他吻。
……
「嗚,不、不要!」
她拼命的掙扎,也許是因為驚覺危險而產生的爆發力,又或者是因為褚天闊太過專注,一時沒有防備,竟讓她順利掙月兌他的懷抱,她抓著領口猛地退開,差點跌倒在地上,幸好他及時扶住她。
「不……不要。」
見她臉色蒼白,張著驚恐的雙眼看著他,褚天闊蹙緊眉頭。
「怎麼了?」她的唇還因為他的吻而紅腫,他的手還殘留著她美好的觸感,怎麼一下子就說什麼不要?他真想把她吻得天昏地暗,讓那張小嘴再也吐不出拒絕的話語。
以前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撩撥他到這個地步然後再拒絕的,他不喜歡在這種緊要關頭硬生生停下。
「請、請你不要這樣。」他的強勢和那陌生的激情嚇壞了她,讓她驚慌得快哭了出來。
「你不是說喜歡我?」他們是情人,不是嗎?
在他的認知里,情人做這種事是很正常的。
對著皺緊眉頭,看起來就像是只被激怒的猛獸一樣的褚天闊,喬若曦縮了一下肩。
不行了,再不跟他說實話恐怕自己今天就要被吃掉了,雖然她也不確定說了實話後,下場會不會比較好……
「對、對不起,你听我說,其實……那是個誤會,你可不可以忘記那天我說的話?呃……就當我沒說過,可、可以嗎?」
他的眉皺得更深了。「什麼意思?」
「對不起,我……我真的沒辦法跟你……」害怕的眼淚涌出眼眶,她緊緊抱著雙臂。
哭得淚漣漣的她讓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沒有跟這種類型的女人在一起的經驗,他根本不能理解她在想什麼。
她在害怕,這點是確定的。怕什麼?他嗎?怕到她甚至說出了叫他忘記她曾跟他告白這件事。
她不是說過喜歡他嗎?不!他絕對不容許她把這句話收回。
她喜歡他,所以怕的應該不是他。
那麼說來就是他剛剛對她做的事了?
從她生澀的反應看起來,也許……不,幾乎是肯定的,她沒有過任何經驗。
第一次啊……難怪會害怕。他的腦子自動導出這個結論,然後憤怒消失了、困惑消失了,慢慢的升起了一股自責。
「咳,對不起。」他不應該沒有考慮她的心情。
「什麼?」意料之外的話語讓喬若曦驚愕的抬頭。
「我不該那麼急,嚇到你了吧?」
「我……」嚇到了嗎?是有一點,她茫然的點點頭。
果然,他煩躁的抓抓頭。
「真麻煩。」褚天闊咕噥道。他是個直腸子的粗魯人,根本搞不懂眼前這個精致又脆弱的女人在想什麼,可是偏偏一對上她,他就想要好好保護她,想把她抱在懷里不讓人傷害。他根本從沒想過自己的粗手粗腳對她就是最大的傷害。
不過他會改,他想為她改。
「咳……好,我下次會克制點,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再更進一步。」
啊?
他沒听清楚嗎?她不是說了這是個誤會,請他忘了這件事,他怎麼說什麼等她準備好?
他、他是不是搞錯意思了?
「可是我——」
「我知道。」他打斷她的話。「你是害羞。呃,我也不對,應該知道你不是隨便的女人。沒關系,這樣很好,你是個好女人,我不會逼你。」
她張開嘴想解釋,可是沁涼的夜風讓她打了個噴嚏。
待要開口,他已經月兌下外套緊緊把她裹莊。
「這里冷,我們下去。」
那溫柔的態度讓她的心一暖,一恍神,已經被他牽著走下樓去。
又錯過了一次澄清的機會。
可是對著那認真的保護著她不受寒的男人……她覺得自己根本也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