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Lucky的房間,他看見文佩芸和Lucky玩到躺在地板上。
她躺在地上,拿著逗貓棒在空中打轉;Lucky也翻肚子躺在地上,四腳朝天的想抓那跟不斷彈跳的繩子。
「不要躺在地上,地板很髒。」
「你在開玩笑嘛,哪里髒?」他的潔癖可不是假的。
就算用一間房將Lucky隔離,他還是天天打掃。當初她說自己會天天過來,但也得等她工作忙完,偶爾還會因為忙太晚沒有過來,但Lucky一天吃兩到三餐,真要等到她來喂,早就被餓死了,結果負責喂食的還是他。
她大概是最輕松的飼主了,只需要偶爾陪玩。
「等你肉眼看得到髒時,已經太超過了。」他走道她身旁坐下,接過她手上的逗貓棒。
翻肚子躺在地上的Lucky馬上起身要追逗貓棒,高亦翔將棒子往前一丟,Lucky立刻沖過去,沒幾秒就得將棒子咬回他面前,對著他喵喵叫。
「欸,Lucky,你又不是狗!」文佩芸被它逗趣的麼樣逗笑,笑著坐起身。
「反正它的名字也很像。」
他又將棒子往另一邊丟,Lucky再度飛奔追上。
「寵物遇上你這個主人真幸運。」
他瞪了她一眼。「它是你養的,我只是順手幫忙。」拜托,他最討厭寵物了。
「知道啦。」名義上是這樣沒錯,但就不知道Lucky是怎麼認為的?
讓小貓在大房間跑了好幾圈,直道它累癱趴在地上喘氣,高亦翔才收起逗貓棒。
「Lucky,進屋子睡。」
他指向一旁的小窩,而Lucky在主人的指示下,喘著氣,乖乖地起身走進窩里。
能將貓養得像狗一般听話的,普天之下大概沒幾個人了。
文佩芸又躺回地上,笑著看Lucky伸出舌頭,乖乖回到窩里趴著,繼續喘。
在小窩內的Lucky與躺在地上的她平視,張嘴打了一個大呵欠後,隨即延展四肢翻肚肚,準備睡覺了。
「它好乖。」
「有嗎?」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但女人卻還躺在地上不打算起來,他狐疑地望向她。
「幾點了?」躺在地上的人問。
「十點十三。」
「那還早。」
「已經晚了,你還要自己開車回去。」他蹙眉。
「我不想那麼早回去。」
斑亦翔才又發現,她的情緒似乎繼續低落,並未完全恢復。
「陪我聊聊天好嗎?」
他能說不好嗎?
「Lucky要睡了,我們去客廳。」
在他的要求下,他伸手拉了她一把。
他沒照顧過人,更不可能知道該如何照顧心情不好的女人,幸好他的照顧對象給了他很明確的指令,他只需要照做即可。
她說她想喝牛女乃,他就進廚房替她到了杯鮮女乃;她說她有點冷,想蓋件棉被,他就進房間找毯子給她蓋。
但接下來的事,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你要薄的還是厚的棉被?還是要毛毯?」他在收納寢具的櫥櫃里翻找一會兒,發現文佩芸跟進他房間來,于是問。
「薄的。」
「喔。」他終于找到適合的涼被,拉出來給她。
文佩芸接過,披在身上後,便直接坐在他房間里的地板上。
斑亦翔覺得她的模樣像只流浪動物,茫然無措,找不到主人,不知該往何處去。他沒辦法對這樣的她吐出任何抗議或反對的話,于是陪她坐下。
「欸,高亦翔。」
「嗯?」
她又縮成一顆球。「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麼不住家里嗎?」
「嗯。」
「因為我沒有家了。」她輕聲道。「我家破產,原本的房子被法拍,之後我就無家可歸了。」
「你爸媽呢?」他聞言蹙眉。
「跑了。」她說。「我爸先消失,接著是我媽。」語間帶了聲輕笑。「听我我爸去了大陸,我媽去了美國,不過這些都只是听說,我不知道他們去哪了,只知道我媽消失前還不忘把我的妮妮丟掉……她說她送人了,不過我不相信。」
「你看自然界的動物都是這樣;流浪貓在外面若是受傷或生病,十之八九都活不久,母貓為了生存,會舍棄體弱的小貓,看來人類也是。」他緩緩掀睫看向他,淡然一笑。「我就是被丟下的那只貓。」
依樣是為了生存,選擇被拋開的累贅。
所以當她在路邊看見Lucky時,不只想起妮妮,同時也想起自己。他們一樣被丟下,她想救Lucky……大概也是希望拯救自己吧。
「人類和動物不一樣。」他平聲回應,語氣有著淡淡的怒意。「人類受傷會知道要上醫院,我們有醫生和發展了幾個世紀的醫療系統,沒那麼容易死掉。」
「說的也是。」她又笑了。
「這不好笑。」他的表情相當嚴肅。「而且人類和其他動物不同的地方除了知識,還有因為人類擁有道德良知。」看來她的父母缺少了那麼點良心。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這里……好痛。」她撫上自己的胸口。「痛了很久,到現在還是會痛。」
他心里怒著,卻答不上話。
「告訴你哦,其實我很愛面子。」她喝了口自己帶進來的鮮女乃。「明明我可以賺更多錢的,可是我不敢出去拋頭露面。」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告訴高亦翔那麼多,她習慣將一切都埋在心里,只允許自己久久一次躲在沒人看得到的地方偷偷發泄。但今日他挺身而出,她他突然好想放松,好想什麼都不管的發泄心中軟弱的一面,真真實實地正視自己……
「我好怕遇到以前的朋友同學,她們不是沒人做生意,可是條件完全不同。她們可以賣興趣,我是賣勞力……心態上我就矮了人家一截……我很羨慕瑤瑤,可以什麼都不怕,哪里有錢就往哪里沖,我也很想學她……可是就是做不來。」
舒妹瑤大概沒想過,她這位像公主像女王,遇到事情時態度絕對強勢果斷的美麗好友,竟然相當羨慕她。
「都那麼多年了,我這次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趕去參加同學會……只要踏出第一步似乎就沒那麼可怕了,雖然還是遇到一點意外……」她又輕笑。「我不是不反擊,但是我那滿腦子只想著和氣生財,我今天去同學會的目的就是要開發客源,那麼久沒見面了,不要第一次就給人不好的印象。可是離開後我才又覺得,為什麼我要為了那些不一定會成為我顧客的家伙那麼忍氣吞聲?為什麼我得為了賺那一點點錢,抹滅掉真正的自己……」
「是那女人故意找你麻煩,莫名其妙。」他怒斥。
罷才是讓人調停了,若再有機會,他絕對會整死她。
「高亦翔,為什麼你可以看起來什麼都不怕?」她揪向他,眼神困惑。
不是怕細菌或怕開車那種,他不怕別人的目光、想法,我行我素,自在得讓她感到不可思議。
她所生長的環境似乎和他不一樣。
從小她就被教育需要注意打扮、要體面、注意言行舉止、不能輸人。
若是被人瞧不起,即是丟了面子也失去尊重。她必須要時時注意、提醒自己,在人前絕對得光鮮亮麗,不能被挑出任何毛病。
為什麼他可以不用照著這套規矩?他家似乎也挺有錢的,難道只因為他身上沒有企業、家族形象的包袱?還是因為他的錢都是自己賺來的,不需要受制于別人的安排?還是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原因?
她想了解她。
「我沒有什麼都不怕。」他嚴肅道。
他怕的東西可多了,其中一個就是女人——尤其是他老媽,他怕死了。
眼前這個也不遑多讓;他怕她哭,怕她表情陰狠地瞪他,更怕她飆車。
「你只是……」他想說些什麼,聲音卻突然止住。
眼前的文佩芸朝他緩緩靠了過來,披著被單爬到他面前,他頓時雙眼瞪大,身體被迫而往後仰——她幾乎快壓在他身上。
「欸……你……你干麼?」
她真的爬坐到了他身上,張著水眸,對著僵成石塊的他輕輕吐出請求——
「抱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