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貝,我很難付出信任。」聲音幽幽的。
當初外公為了不讓人追蹤他以前的資料,他休學一年後轉學,一年內連轉了三間學校,之後每一年級就轉一次學,到了一個新環境,他得努力扮演因身體虛弱才不斷轉學的戲碼,好圓先前那次因病休學的謊。
包別說環境驟變及無止境的家教課程,在身心理都遭逢極大的壓力下,他精神狀況保持正常已屬不易,身旁盡是陌生人,他早習慣與人保持距離,好保護自己。
「嗯。」邢貝貝輕輕點頭。
她想,老板對她的信任,就像她有解決不了的事第一個就會想到老板一樣,只要有他在,便能感到安心。
「貝貝,你只要記住,」他摟住她,在她耳畔喃喃訴說著情話。「我要的人只有你。就算有人來搶,我也不會放手。」
邢貝貝埋在他懷里,心里甜滋滋的,點點頭。
「而且,當初是你纏上我的,我絕對不允許你在引誘我愛上你後又跑掉。」
她驀地抬頭,臉上寫滿驚訝。
他微笑。「你得負責。就算有別人想要來搶我,你也得負責把人趕跑。」
她又臉紅。
心里微弱的不安全感,女孩子想要的保證,在他的言談中全得到了,她心已踏實,無話可說。
他吻上她,隔絕了室內酒會的喧囂,在靜謐的花園中,夜色下,享受情人間的親昵時光。
後來要切生日蛋糕時,屋里出來叫人,當人找到他們兩個時,兩人已有些衣衫不整。回到室內,商金慶對孫子的模樣氣得差點冒煙。
尉遲靖依舊老神在在,倒是他身旁的小家伙雙頰紅暈漾了許久,才逐漸消退。
就算剛才有長輩介紹彼此認識,但看眼前一雙從頭到尾緊握、少有分開的手,幾位名媛也全心里有數。
中途,商金慶看不下去,把孫子單獨叫到外頭斥喝。
「有沒有點自覺,你將來可是要坐大位的人,像小孩子一樣走到哪牽到哪,像話嗎,讓人看笑話!」
尉遲靖不發一語,听著訓誡。
「我沒反對你們在一起,但也不能不顧門面,那小娃兒……」
他沉聲訓斥,訓了好一會兒,突然,建築物的另一端傳來不小的爆炸聲響,緊接著是玻璃的清脆碎裂聲。
祖孫兩人對看一眼,尉遲靖第一個反應便是閃回屋內。商金慶要阻止他已來不及。
「阿靖!」
爆炸的聲音從廚房傳出,屋內的人以為是走火,幾名佣人抓了滅火器打算進去支援,才跑到一半,噗噗地幾聲低頻,人被反彈回來,倒在地上。
邢貝貝原本站在大廳角落,才猶豫該不該進去幫忙,便被那奇特的聲音嚇得跳起來。
有人持槍!
持槍的人穿著本該是全白的廚師服,從廚房方向步出,歹徒只有一人,他的衣服上,沾染了剛才發現他身上有槍意圖通報的另一位廚師的血液。
他眼神狂亂地掃射威嚇,射破了室內裝潢的琉璃屏風,以及幾樣飾品及器皿。
室內充斥尖叫,邢貝貝無視驚恐亂竄的人群,眼神注意著歹徒的一舉一動,默默地將腳抽離美麗的細跟包鞋,踩上冰冷的大理石地板。
她對槍枝不熟,不曉得歹徒手上那把槍能有多少子彈,但他只有一個人,總會露出破綻。
「貝貝!」
計劃好行動,腳才踏出兩步,邢貝貝便听到老板的呼喚。
她轉過頭,看到老板臉色十分蒼白,就像他高三畢業典禮被她推去撞了牆後一樣的慘白,她伸出食指擺在唇前,示意他噤聲。
他的叫喚會干擾她。
尉遲靖臉色難看極了,卻在她的注視下,點了頭。
歹徒在人群中,找到了今日的壽星,他享受著對方臉上的驚恐,槍口對準了他,朝他走去。
中間有保全意圖想阻止,卻被他開槍打中,人群在驚恐中,要不是已跑出屋外,就是退散到角落。大夥眼睜睜地看著歹徒將槍壓上今日壽星額上。
「哈!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吧?!」歹徒拔聲狂笑,「就說狗急也會跳牆,叫你放我一條生路你不肯,現在我要被逼死了,我死之前也要抓你一起進地獄!」
歹徒瘋狂叫囂,保全則害怕他手上的槍,沒人敢再上前一步。
被挾持的莫老,畢竟是走過風風雨雨的大老板,憑著求生念頭,機智地與對方談話周旋。
就在兩人談話之際,歹徒說到激動處時,只見以他為中心幾十公尺,空曠沒人敢上前的危險地帶,突然鑽出了一道嬌小身影。她埋伏在他後方看不到的死角,禮服被撕裂綁在大腿上,抓緊時機,赤腳朝目標迅速且安靜無聲地狂奔而去。
她的舉動大膽,連歹徒也沒想到在他手上有槍時,有人還敢靠近。
所有人皆屏息,為她大膽的舉動倒抽口氣。在她快接近到目標時,有位女性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歹徒分心轉頭,邢貝貝跳起身,迅速給他後腦重重一擊,對方腦部瞬間震蕩暈眩,無法立即反應,她立即旋身踢掉了他手上的槍,抓住他的手,反轉,利用杠桿原理將人扳倒在地。
待歹徒頭部暈眩過後,有力氣掙扎時,身強體壯的保全已街上來團團將他壓制住。
餅程只有幾秒鐘,沒人敢上前阻止的持槍歹徒,就這麼被一個小泵娘給制伏。
寶成身退,警鳴已至,邢貝貝轉身尋人。
她在原本的角落,發現了臉繃得死緊的尉遲靖。
「老板,我——」
體內腎上腺素未退的她蹦蹦跳跳跑來,才想邀功,卻被對方狠狠拉進懷中,聲音消失在一道結實的胸膛前。
「我沒事啦。」她在他懷中,邀功的話主動轉成報平安。
「你知不知道很危險!」他低斥。
「我知道,所以才要去救他呀,莫爺是你外公的朋友不是嗎?等警察來會刺激他,反而危險……」邢貝貝在他懷中輕聲解釋。「近身搏擊我很強的,安啦。」
他還想講些什麼,開口後,卻又吞了回去,只是將她摟得更緊,彷佛要勒暈她。
「老板?」
「……別讓我擔心。」
「嗯。」她乖順地在他懷中輕蹭。
之後,邢貝貝過去幫忙做筆錄。
尉遲靖等在一旁,商金慶去關心過好友莫老後,緩緩朝他走來。
他站到了孫子身邊,同他一個方向,順著他的視線,見到那個衣衫不整還踩著赤腳,正和警方比手劃腳的娃兒。
「為什麼選上她?」
听見耳旁蒼老低啞的嗓音,尉遲靖維持一貫態度,平淡道︰「因為她適合我。」
「請個保鑣也是一樣——」
「我不會和保鑣談戀愛、組織家庭。」他打斷外公。「保鑣是保鑣,她是她,不一樣。」
商金慶讓步了。「有那娃兒在也好。」商場是非多,什麼也比不過外孫的安全。「她……不這麼亂來的話,打扮起來還有幾分姿色。」不至於太丟臉。
尉遲靖側頭看了外公一眼,突然問︰「外公當初為什麼要在我名字前冠上‘尉遲’這個姓?」
商金慶愣了下。「尉遲是你外婆的姓。」
當初要換掉尉遲靖的身分,除了切割他和他爸那邊的關系外,也得考慮他十幾年來從沒在商家出現,若他改回姓商,擔心中途會被有心人發現。
於是給他冠了他外婆的姓,一來不容易被發現,二來尉遲這姓在他回到商家時,也沒人可以質疑他不是商家的一分子。
這些商金慶在一開始就同他解釋過了。
他微笑,又問︰「外公懷念這個姓嗎?」
商金慶被他的問題怔住,無法言語。
「外公,貝貝是將來要和我走一輩子的人,我不在乎面子,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他輕聲,緩緩道。「但是我若不牽緊她,哪天人不見,就再也牽不到了。」
他朝久久無法言語的長者,丟去一笑,轉頭邁開步伐,往那已做完筆錄,正朝他看過來的小妞走去。
未來的不確定性太多了,他選擇把握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