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秉安左瞧瞧右瞧瞧,這張臉蛋很像他認識的那號人物,但又有點不一樣。
不過十幾個小時沒見,怎麼人就變了個樣了?
「老大……你的臉……發生了什麼事?」他問得有些惶恐。
下巴和頭上很可笑地纏著紗布的尉遲靖連眼都懶得抬。「被猴子攻擊。」
哪來的猴子?
「需要我去抓猴子嗎?」猴子該不會是哪個家伙的代號吧?
「不需要,你放學時會見到她。」他冷淡道,伸手將書本翻往下一頁。「等等要考試,你書看完了沒?」
「哈哈……我馬上去看,馬上去!」司秉安在干笑聲中,連忙滾回自己座位上去。
在校內雖不是什麼風雲人物,但成績好、脾氣好,人緣不差的尉遲靖,因臉和頭上的傷,整天下來受到不少關注。
他本人皆笑笑地說是在家不小心滑倒撞到,只有幾乎和他穿著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司秉安才察覺得到他皮笑肉不笑下的態度。
竟可以把老大這個對外就像入定老僧般沒什麼情緒的家伙搞出情緒來,對方肯定也是個高人!
他忍著好奇,好不容易撐到了放學,跟在尉遲靖身旁一同步出校園。
遠遠的,兩人就看到一個穿著隔壁高中制服的女生,朝他們猛揮手。
「老板—老板—」
老板?司秉安偷偷瞟了身旁的老大一眼,發現老大的表情乍看雖然沒什麼變,但以他的解讀已算是黑了一半。
看來「猴子」就是她了。
在石破天驚的吶喊聲中,尉遲靖仿佛沒發現對方,像面對陌生人般的直直地從她身旁走過,邢貝貝馬上轉身追上。
「老板!我依照約定今天開始上班了,有什麼需要吩咐的嗎?」她獻媚地搶過他的書包,幫瘦弱的雇主分擔勞力活。
「把書包還我。」他伸手,下達指令。
「是!」書包被還回他手上。
「不準叫我老板。」
「是!」
「安靜,跟好。」
「遵命!」
「安靜就是不準說話。」
「嗯呃呃呃—」她嘴巴緊閉,嗯嗯啊啊回應。
司秉安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活像馬戲團馴獸表演的景象。這只猴子到底是哪來的?
半小時後回到尉遲靖家中,一路上和對方不斷互相打量的司秉安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
「老大……她是?」
「邢貝貝,高中三年良班的學生,我新聘的保鑣。」他聲音平板沒有起伏道。「司秉安,我同學。」他簡單為兩人做介紹。
「你可以講話了。」
憋了老半天終于獲得大赦,邢貝貝吁出長長一股怨氣。
「司秉安同學,你好你好,我是邢貝貝!是老—呃……是尉遲靖同學的員工,你可以叫我貝貝。」她伸手抓住司秉安的手,上下猛力搖晃。
司秉安看著被握住的手,臉部稍稍扭曲了下。
「你好……」他故作鎮定回應。
「同學,為什麼你叫老—呃,叫尉遲靖同學老大?」打過招呼,她這稱職的保鑣該工作了。
她是在對他做身家調查?「因為他年紀比我大,考試都靠他抓題罩我,當然喊他老大。」
「哦—原來如此。」她在腦中記下。「你們認識多久了?你家住哪?」
司秉安眉挑高,意外對方真的打算問清楚他的資料。「我和靖老大從小就是鄰居,我家往下搭一層電梯就到了。」
嗯,是鄰居又是同學,認識了一輩子,走得又近……這種對象潛在的危機是—「請問你是異性戀嗎?」
司秉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喂—」
「他是。」尉遲靖听不下去了,主動替好友解圍。
這種問題虧她想得出來。
「那他是雙—」
「秉安很正常,我也信任他。」
「現在情殺的機率很……哈哈哈,大家都是好鄰居、好同學!」在一雙細眸注視下,她突然話鋒一轉,猛力拍打司秉安的肩,表現出一副麻吉的模樣。被她拍打的對象則一臉僵硬。
老板意思那麼明顯了,邢貝貝也只好當個盲目的員工,把眼前這家伙也列入她的信任名單內。
「呃,尉—老大!你不讓我喊老板,我跟司秉安同學一起喊你老大好不好?」
「不好。」
「那……老爺?」
「……」
「啊,不對不對,老爺年紀太大了,應該叫你少爺!還是叫你恩人?」這似乎比較適合。
「……不準叫我恩人。」尉遲靖額上青筋隱約跳動。
一旁有人忍不住噴笑,因而得到一記衛生眼。
「那……還是—」
「不準叫我恩人,其他隨便你。」他放棄和這女生溝通了。
「是,老板!」
「在公開場合叫我名字就好。」他連嘆氣都懶了。
「遵命!」
他還是忍不住嘆了氣。
「對了,老板,你說今天要跟我談薪資……」畢竟薪水是決定她接下來人生的關鍵,可得問清楚才行。
尉遲靖從自己書包中拿了紙筆放上桌邊,在上頭草草寫道。
「我的零用錢不是很多,你的工時也不長,我想就直接算月薪,一個月一萬,一個月有八天假,多休也不扣,你不來也可以—」他直接說出心里話。
「那個……有……有含勞健保嗎?」她害羞地舉手發問。
在見識過她的必殺技後,對她「含羞帶怯」的態度,他一時間有點難以接受。「健保我可以幫你付,勞保沒有。」
「Oh,Yes!」她開心的歡呼。有健保就夠她樂的了。
「還有,你要到我們學校門口等我是可以,但不要大吼大叫,在外面不要隨便叫我老板,喊我名字就行。雖然我聘你當我的保鑣,但我不想讓人知道,太招搖,對外就說你是我朋友就好。」
「如果有人問我們怎麼認識的呢?」她又舉手發問。
「……就說你是秉安的朋友,他介紹我們認識的。」
一旁看好戲的家伙突然瞪大了眼。怎麼問題丟到他身上來了?
「可是我會一直跟著你耶。」邢貝貝蹙眉,發現問題到了這說不過去。
這點同樣讓另外兩人傷透腦筋。
她是另一間學校的學生,他們兩人也沒在外補習或參與其他社團活動,交友圈完全沒有重疊也沒互動的人,突然變得那麼親近,正常人都會懷疑他們之間是怎麼一回事。
「這……」尉遲靖暫時也想不出好的解釋。
「啊,有了!」某只小猴子突然雙眼發亮。「不然就說我在追你好了!我們學校很近,公車路線幾乎都有重疊,就說我在公車上看到你,對你一見鐘情好了!」
這句也不完全是造假,她當初確實在一疊資料中,一眼就相中他!
尉遲靖和司秉安互看一眼。
一見鐘情?
他們在對方眼中看見對這四個字同樣的疑問。
沉默許久,尉遲靖反覆思考後,發現似乎只有這答案最不容易讓人起疑。
「好吧……就這麼回答。」他面色凝重的下了決定。
明日起,他身邊將會出現一個瘋狂追求者。
***
「喝!」
「剎—」
必家道場內,習武的吼叫及踫撞聲響不絕于耳。此道場是邢貝貝的外祖父所開設,邢家從爺字輩開始,就是關家道場門生,直到邢貝貝的父親娶了關家道場第二代的掌上明珠,自此親上加親,邢家大大小小的童年,全都是在道場度過。
在如此肅殺的環境中,此刻卻有個人抱了好幾疊漫畫窩在角落使勁地啃,完全無視一旁被摔來摔去的人形凶器有砸到自己的可能,專心一意的研讀。
「小香,貝貝在做什麼?」邢家二哥邢德正剛踏入道場,便看到角落那詭異的畫面。
他隨手抓了四弟詢問。
「她說她在做工作的前置準備。」邢香據實回答。
「貝貝找到工作了?哪家餐廳?」
「好像不是哦,听她說是找到‘私人看護’之類的工作。」
「怎麼可能?」邢德正眉頭擰得死緊。「爸知道嗎?」
「你想咧。」讓那號人物知道他女兒快要反叛成功,那家伙不來道場緊盯著她大哭大鬧才有鬼!
正在道場角落劈腿拉筋兼看書的邢貝貝完全不知道自己成為話題焦點,她正努力的要在短時間內完這幾套少女漫畫,好研究「追求者」這角色該如何扮演。
一、要想辦法搭上同一班公車。
二、準備貼了愛心貼紙的情書。
三、準備親手做的愛心便當。
四、隨身攜帶可愛OK繃……
她邊看邊整理重點。
每隔一段時間,還會主動換腿劈,繼續拉筋。
「貝貝。」
「干麼?」
「小香說你找到工作了?」邢德正來到妹妹身旁坐下。
「對呀,月薪一萬,存個三個月,就有辦法付第一個月的房租和押金了。」對二哥據實以報,可從頭到尾,她頭也沒抬,對手上的漫畫專心得很。
「你應征上的是什麼工作?」
「秘密。」
听見秘密兩字,邢德正不知為何心虛了下,趕忙輕咳幾聲。
「咳……你告訴小香,就不告訴二哥?」
「小香挺我,你們又不挺。」而且她也沒完全讓小香知道細節。
「我說,考警大又沒什麼不好—」
「我們全家人要不是警大校友就是警大學生,有差我一個嗎?」又是老話題,邢貝貝不用听完就能接話回應。
就連平時看起來最不正經的小香,前年也循邢家傳統進警大去了,她原本還以為和她最親的四哥會領著她一起革命,沒想到他也臨陣倒戈。
就算只剩她一個,她也絕對要堅持下去!
「爸不會答應……」
「所以我才要打工呀。」
他不答應,叫她吃自己,她就想辦法自力更生去,反正山不轉路轉。
邢德正多年訓練來應付犯人的凶狠和口才,遇上唯一的妹妹時完全沒轍。不是他要夸自家妹妹,貝貝極富正義感,身手好,不讓須眉,不當警察太糟蹋了!
但希望貝貝進警大的同時,他又希望能尊重她的意見,內心煎熬得很。
唉!要是老爸知道這件事,肯定又要吵得天翻地覆了。
「貝貝,你—」
「我說—這件事我只告訴你和小香,大哥和三哥都不知道,你們兩個要幫我保密哦!」
就在邢德正內心痛苦煎熬,打算再接再厲開口說服妹妹時,邢貝貝突然抬起頭,一臉神秘地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瞬間,什麼痛苦都沒了,想到妹妹的秘密只對他一個人說(耳朵主動過濾掉四弟的名字),邢德正心中小花登時開滿整片山坡。
貝貝果然還是比較愛他!
他立即將手放到嘴邊比劃,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