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旻啊!一旻——哪去了你這條泥鰍!」
無邊無際的綠野與藍天白雲交織,本該是如畫的美景,卻被一記驀然大吼震起山林間無數鳥獸。
不等吼叫的人來到,能飛的能跑的生物全溜光了,只剩下……
「長老,你這是在找我還是在罵我?」鄔一旻慵懶地從木屋後探出身來。
一臉睡眼惺忪的她,長長的烏發垂在臉旁,彎彎的黛眉,朱唇微翹,活月兌月兌像個山中仙子。
「你的衛星通訊多久沒開了?」爬了快半座山頭,長老婆婆依舊是臉不紅氣不喘,大聲質問。
「這……你問倒我了。」好像自從哪一年閉關開始,就一直忘了再打開。
「死丫頭,自己搬到這來還不開衛星通訊,叫我這老人家找人還得翻過半座山,還不好好檢討一下!」
「長老,沒老人家像你這樣的。」
鄔一旻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
「沒大沒小!」
「是,我沒大沒小,沒水準,沒文化。我野孩子嘛我。」她倒背如流。
長老婆婆被她一鬧也罵不下去了,老臉竊笑,嗤了她一聲。「堂里來了份活,你去。」
「蛤?為什麼是我?」她抗議。「叫陸子吧!或是六甲,他大了,也該出去歷練了。還有那個誰……那個盈盈,她也挺有天分的,我看好她可以重現我當年雄風!」
「這是份顧問活,陸子和六甲資歷不夠。也別指望你上頭那三個,他們各有要事。」
「還能有啥要事……」不就在堂里混吃等死嗎?
「還敢說啊你!回來後叫你幫忙教教小的,一個月見不到你出現幾次,後來更過分,說要閉關搬到這來就不回丟了!你啊——」
「好好好……」鄔一旻急忙舉雙手投降。「我去,我去。別念了,讓我先把這覺睡飽再去行不行?」
「不成!我早發訊去應了這份工作,對方直升機也差不多要到了……」
如回應長老婆婆所說的話般,她還沒說完,兩人就隱隱听見螺旋槳劃破空氣所產生的震動。
鄔一旻呆呆地望向天空,一架通體全白、尾翼上印有「生命機構」字樣的直升機由遠而近,盤旋著在找地方降落。
她呆愣愣地看著直升機,又看向長老。「不是吧?」都不給點時間準備一下喔?
「就是呀!誰教你不開衛星通訊。上去!」
在山中隱居多年,氣質像個仙子,嘴邊卻掛著干涸口水痕的鄔一旻,連臉都還來不及洗,就這麼被踢上了直升機。
實驗室的門開了又關,有人匆匆入內。
「太子,符聖堂的顧問來了。」
「嗯。」白應凡輕點頭,仍專注在眼前事物上。
「那位……」前來通報的人沒離開,猶豫了一秒,便繼續往下說。「那位顧問說,如果你五分鐘內不出現,她就要先去睡一覺,叫您明天請早……」他為難道。在生命機構待了那麼多年,無論機構內外,一堆人搶著見太子都見不著,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人。
竟然要時間比任何人都寶貴的太子主動去見她,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白應凡總算分心了他一眼。「讓他去睡。」
「是!」通報的人暗自拍額。他怎麼忘了太子也是研究擺第一位、不在乎這些虛禮的性子,明天就明天嘛,有什麼好想的。
暗罵自己想太多,他如來時般匆匆離開,去替這位顧問安排住處。
白應凡又忙了一天,終于將手上工作全處理完了,回家後繼續看書看資料,接著上床睡覺,作息規律。
棒日,他直接到了存放TTS36-A的研究室去。
見到白應凡出現,工作中向來專注的研究人員大多主動向他打了招呼。平時就算工作中見到他,大伙也都是各做各的事,頂多多著他兩眼,但這次不同,白應凡不只是他們的機構領導者,更是這奇怪病毒的宿主,在TTS36-A上花了大把心力卻還是在原地踏步的研究員們,很難不對這宿主多幾分關注。
「報告出來了嗎?」他直接走到控制台前問。
「出來了,確實有精神力反應,但反應微弱。」旁邊的人回答。
大螢幕上除了TTS36-A的活動情形,便是無窮無盡的數據。
「SE(精神力與腦波研究中心的簡稱)那邊針對TTS36-A的點突——咦?」原本正在報告的人聲音突然中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疑惑。
隨著他的疑惑,所有人目光全集中到了螢幕上,原本活動緩慢的TTS36-A無預警地開始活躍,而且明顯往同一個方向移動。
白應凡視線離開螢幕,走到觀察室前,透過玻璃察看,再轉頭看螢幕,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那玩意兒對他有反應。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這無法解釋的畫面,真不愧是讓所有生命同仁心力交瘁的怪病毒,這實在太詭異了!
「紀宇,我們特聘的顧問呢?」知道這病毒最大的問題肯定出在他們無法觸及的部分,白應凡直接詢問為此特別交代去聘請的精神力顧問。
「呃……我昨天有請人告訴鄔顧問,請她今早九點前到研究室來。」
包括白應凡在內的所有人,聞言全看向牆上的投影時間……八點半。
換句話說,他們可能還得等上半小時。
面對這情形,白應凡也沒說什麼,直接要大家先做自己的事,他則讀起資料,以行動表示打算等顧問出現再說。
所有研究人員的表情都有止不住的怪異,實際上,他們對太子那麼篤定,一副精神力造成了這病毒所有問題的態度感到相當不解,甚至有些無法接受。
要知道,精神力目前還是個處在諸多假設、可仍未能證實作用的階段,只知道確實有這東西,但有沒有用還很難說。
即便他們有SE研究部門,可和其他研究中心比起來,SE部門弱小到幾乎邊緣化,說不定很多新進人員都還不知道有這部門的存在。
但白應凡的話在生命中幾乎等同聖旨,大伙奇怪歸奇怪,卻又沒人有意見,一切只等待顧問出現再說。
在大家殷切的期盼下,鄔一旻在八點五十九分時出現了。
她出現的那刻,一堆人抬頭望向牆上投影時間,不由贊嘆這位顧問時間抓得真剛好。
白應凡則有些意外,沒想到顧問是個如此年輕的女性,他當初只交代要找在精神力領域方面的顧問,至于找了誰他並不清楚,還以為會見到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先生。
鄔一旻遵循研究室里的規矩,穿著潔白的實驗衣,長發束成馬尾,干淨俐落地走進了研究室。
她面帶微笑,黛眉彎彎,獨特的氣質展露,有些出塵,有些慵懶,教人一下子看得出神,忘了收回目光。
「我沒遲到吧。」她說完便看見了牆上的投影時間,九點整。
她踩著懶洋洋的步伐來到白應凡身前,接著轉過頭,朝他身旁的紀宇打了招呼。
「嗨,可不可以麻煩告訴我,我的工作該做什麼?」
紀宇像被鴨蛋梗住喉嚨,咽了口唾沫,繼而慌忙向身旁的白應凡介紹。「太子,這位是古門派符聖堂的鄔一旻符聖師。鄔顧問,這位是我們生命機構的負責人白應凡主席,這次的研究也是白主席主導。」
「你好,白主席。」她笑咪咪地轉向白應凡打招呼。
白應凡卻沒馬上回應。實際上他正對她皺著眉頭,狀似思索。
她……
「白主席對我這顧問有什麼不滿嗎?」她的問句打斷了白應凡的思考。
「沒有。」他搖頭,立即重整情緒。「鄔顧問,很高興你接受我們的邀請。」他伸手與她一握。
迸門派自成一個世界,想找他們采訪或參與研究都不是簡單的事,知道她是符聖師,對于專業這部分他便沒疑慮了。
「不客氣,白主席,我看過你的新聞,恭喜呀,王(亡)者歸來。」她一語雙關的道。
白應凡對她的玩笑蹙眉……好像有股熟悉感,但很快地便恢復一貫的表情。
「鄔顧問隨便稱呼吧,機構內我不習慣主席這稱呼。」
「哦……那就小白吧。我們聖山里有只小黑,這名字听起來很親切。」她也率性的應道。
一旁其他人听了差點吐血。
這是他們太子啊!怎麼被叫成小白?!還有那只小黑是什麼?怎麼能用以「只」為單位的玩意兒來和他們太子比啊!
研究人員在心中抓狂吶喊。這顧問對太子一點尊敬也沒有,簡直到了失禮的地步,真是太糟糕、太糟糕了!和TTS36-A同樣可惡!
包讓他們飄淚的是太子竟然還點頭了引太子對小事不計較到這種地步……實在也夠讓人無語了。
完全沒察覺一旁員工們的內心吶喊,白應凡直接切入主題。
「這是TTS36-A病毒,你看一下。」他先指向上方的大螢幕,接著又指向透明玻璃後的觀察室。
鄔一旻先看了螢幕,接著走到觀察室的透明玻璃面前,眯了眯眼。
她單掌貼在玻璃上,保持這姿勢好一會兒,美眸越眯越細,眉心也悄然收攏。
「這個……」
研究室內在她有動作後便一直保持安靜,白應凡也只介紹了TTS36-A的名字,其他關于這病毒的一切都還未曾解釋。
他們全在等,等這精神力顧問會有什麼不同于他們研究的看法。
眾人屏氣凝神地等待她的意見。
「這個……是黑巫術呀。」感受到空間內微弱的波動,她蹙眉陷入思索,同時說道,「我不知道TTS36-A是什麼病毒,但這病毒上有黑巫術的氣息,還有……你的氣息。」她指向白應凡。
研究人員們個個倒抽口氣,他們本就對未知的領域抱持好奇與期待,這下還真的收到驚喜,差不多等同驚嚇。
她竟然能感受得到病毒上有太子的氣息?!
這讓研究人員們對她的話還抱持懷疑的同時,對精神力的真實性卻多信了一分。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這位顧問和他們主席曾有段過去,但鄔一旻也不是亂猜或胡說,她真的感受到她所說的東西,這讓她也陷入思索。
當初她一直在研究安康的情況,始終沒發現有黑巫術的存在,現在的情況卻像是病毒被獨立抽了出來,才能發現附在病毒上的黑巫術。這算是什麼術法?
她擰眉,思考後發現這真是個問題,至少目前的她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而後她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可能……
「嗯……我知道黑巫術有支術法,可以施法強行影響宿主,但不能改變其本質,而是促使宿主產生變化。例如這術法可以讓一朵花在幾秒內生長凋謝,但它不能把花變成蝴蝶……」鄔一旻回想並解說。
別听讓一朵花在幾秒內生長凋謝已經很不可思議,變成蝴蝶這更是天方夜譚,一時間,所有研究人員全像小學生听課,呆愣愣地專心听她演講。
「有可能施術者想改變宿主的本質,但術法無法達到這目的,所以轉而影響病毒,讓病毒再去影響宿主。」
這術法不能直接把人變成僵尸,但如果它是影響病毒,再藉著病毒本身的生物特性去感染宿主,就有可能了。
鄔一旻越想臉色越凝重。
研究室內其他人的臉色也相當精采,他們都在思考,並想像著所有可能。
「等等……」雖然大部分的人腦中已在分析她所說的話的可行性,但還是有人忍不住舉手反駁。「你說的這太不可思議了!當然我們可以以此為假設,但是黑巫術是精神力的一種嗎?現今所有儀器都還不能證實精神力的應用性,我們知道古門派的——」
「儀器不能證實就等于不存在嗎?」鄔一旻打斷了這人滔滔不絕的話,微笑反問。
「當然不是。只是它也無法被——」
鄔一旻直接從衣內抓出張符,夾在兩指上的符,在所有人注視下化成熊熊烈火。
「有沒有看到我點火?」她笑問。
眾人目瞪口呆。
「這有可能是——」
再度搶在另一人的話之前,她又抓出張符,這次符化成了水,直接灑落地面。
「再請問,符怎麼化成水?」她繼續笑。
接著不等其他人開口,她又抽出兩張符,一道火,一道風,當場在她手上形成只有巴掌大的迷你火龍卷。
「風呢?要不要一起解答?」
這下再也沒人說得出話來了……
「還可以控制風向哦。」火龍卷在她笑意滿盈的聲音下,由回旋改為直線,直沖天際,火光一閃即逝。
除了白應凡,所有人全像金魚般張著嘴,震驚得無法動彈。
「我可以等你們找出答案時再一起討論,現在先拉回來。」似乎很滿意眼前情況,鄔一旻笑咪咪地繼續將未說完的話補完。
「其實我要說的只是——這支黑巫術是一種詛咒。」她微笑將手指向在場唯一一位面無表情的人士。「若我的猜測正確,這病毒被下了詛咒,它會一直跟著你,直到它被消滅,或宿主被消滅為止。還有,別以為你感染過會產生抗體,只要詛咒還在,它就能針對你不斷變異,我建議你們也別搞這研究了,把它滅了較實在。」
一票研究人員的臉色霎時刷白。
「不可能。」被指著的當事人,斬釘截鐵地予以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