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人跑進洗手間找她。

「小蔓！小蔓……哎喲！你還好吧？！」來的是林怡柔。她見到鄔小蔓的模樣，加上空氣中的酸腐味，一聞也知道這里剛才肯定有人吐了，趕緊過來扶住她。「你還好吧，怎樣了？要不要我幫你叫救護車？」

「我沒事。」她過了一會兒才回道。「怎麼了？你找我？」她硬撐著，好在暈眩已沒剛才那麼嚴重，她勉強能睜開眼對話。

「你真的沒事嗎？身體不舒服不要勉強，你的臉色好嚇人。」

「沒事，我這幾天吃不好，可能傷到胃了。」她強打起精神回應。

「要好好吃飯呀……對啦，是主任找你，叫你過去一趟。」

「好……我洗個臉，馬上出去。」她趕緊洗把臉，漱口沖掉口中異味，打起精神後，才步出洗手間。

總公司因為行政人員少，行政部門和會計財政部門是同一個主管。這位主任姓白，平時都待在會計財政部門，鮮少在枯燥乏味的行政部門露臉，和陳經理的溫和不同，這位白主任好大喜功，對底下人員講話不是很客氣，常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他听見八卦，跟上司了解事情大概後，特地過來詢問。

「主任，您找我？」鄔小蔓臉色蒼白地從洗手間出來，還沒回到辦公室，就見到自主任站在會計財政部門和行政部門交會的入口處外。

對方站的位置，一邊是行政部門入口，另一邊是會計財政部門入口，外頭則是公共區域。

白主任見到她，直接朝她走來。「鄔小蔓，主任問你事情，你老實回答。」

「是。」

「被我們同仁撞見，和你一起進午餐的那位朋友，是不是也在餐飲界上班？」

鄔小蔓微蹙眉，遲疑一下後，輕輕搖頭。「不是。」

「不是？若她不是在餐飲界上班，怎麼會對餐飲業如此了解？你還是趕快把你朋友的資料交出來，讓我們查個清楚。」

「主任，那是我朋友的隱私，我不方便告知。」

「公司里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你還不說！你現在不講，到時進入法律程序還不是得講！你這樣遮遮掩掩，是不是做賊心虛？！」

「白主任，我不是賊，不會做賊心虛。」這種指控，要不是鄔小蔓心理素質極強，早就被逼瘋了。她很難受，卻還是沉住氣。「我不能講，是我朋友非常注重隱私，我不能隨便公開她的資料，她現在剛生產完在坐月子，也不方便出門，如果能等她坐完月子，我可以請她來公司一趟。」

「還要等多久？這段時間，好讓你再多偷點公司資料嗎？！」

自主任說話毫不客氣，由于是站在公共區域，引來非常多人圍觀，對方的態度也讓鄔小蔓心里氣悶，身體不適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幾乎快站不穩，但她憑著意志力，硬是強迫自己挺住。

「我沒偷公司的資料。」她極其嚴肅道。

「可是……小蔓姊……」忽然，一旁有聲音插進來。「那天我真的有听到你和你朋友在聊公司的事耶……」程薇安怯生生地站出來。

「你听到什麼？」

「程薇安，你說！」白主任立即雙眼放光。

「我……」她一臉受到驚嚇的模樣，怯生生地看了那小蔓一眼。「我……小蔓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程薇安，你盡避說！不用擔心，我會公平處理。」白主任開口催促，還狠狠瞪了鄔小蔓一眼，警告她別耍花樣。

「我……我那天剛好要去那里買布蕾，半路遇到趙俊勇，我們聊了幾句，他陪我走了一趟。我們進餐廳不久，就發現小蔓姊和她朋友在那吃飯聊天……我……因為位置很遠，沒听得很仔細，我只听見她們講到古美，又說到公司股票……資產什麼的……然後還有好食和其他公司，還有听到她們說‘波黎亞各’，不過內容就沒听清楚……」

她結結巴巴地將話說完，話中提到趙俊勇，更代表她所言不假，可以找人來證實，一旁圍觀的人不斷竊竊私語，白主任更是氣焰高張，轉頭劈頭就罵。

「鄔小蔓，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你還不承認！你不敢供出你朋友，是因為對方就是波黎亞各的員工或商業間諜對吧！」

天呀，她真的是比竇娥還冤！

眼前明明是那麼荒謬的一出鬧劇，鄔小蔓卻笑不出來，不只這扭曲的強勢指控教她喘不過氣，一旁的竊竊私語也讓她胃痙攣了。

以空蕩蕩的胃為中心，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腦袋暈眩感加劇，她努力深呼吸，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鄔小蔓，你知不知道泄露公司資料是犯法的，也愧對公司對你的信任！」

「主任，我——」

「放你媽個屁！」

鄔小蔓才剛開口想講話，一句非常不客氣的怒罵搶先一步插進這場鬧劇。

大伙轉身尋找聲源，只見同事們非常熟悉的J&P廠商代表湯恆，一臉怒火的現身了，他身旁還跟了個圓滾滾的女子，擠進人群中。

所有人都知道湯恆與鄔小蔓是情侶關系，很自動地讓出路來，讓男主角靠近。

湯恆見到女友蒼白的臉色，當場臉色變得比她還難看了，但他還沒發作，身旁的女人早他一步尖叫打破了氣氛。

「天呀！蔓蔓！」樂無美激動的沖上前去，趕緊抓住鄔小蔓。「你臉色怎麼那麼恐怖，你是幾天沒吃飯了？臉都凹進去了！天呀天呀，你比湯恆說的更嚴重好不好，你怎麼不把事情告訴我！」

湯恆走到女友身旁攙扶住她，並極力克制自己的怒氣，不同年紀有不同身分就有不同的解決問題方式，他正在努力，不讓自己失控。

「白主任？」他認出對方。

「湯先生，我知道你是鄔小蔓的男朋友，但犯法就得接受法律制裁，即便你是我們美餐飲重要的廠商，我們也不能縱放嫌犯！」

字字體鏘有力的句子，听在湯恆耳中，他怒極反笑了。

「好。」他笑著點頭，接著轉向程薇安。「程小姐，又見面了。」他朝她笑，嚇得她想逃跑，但他們幾人被包圍在人群中，根本擠不出去。

「程小姐，我把小蔓她朋友帶來了，你要不要指認看看，那天看到的是不是這個人？」他臉上雖然像是在笑，卻笑得讓人膽寒。

程薇安怕死這男人了，她知道眼前這男人可不像鄔小蔓好欺負。

但她剛才跳下場，現在已經逃不開了。幸好她沒亂說話，她那天確實听到鄔小蔓和她朋友在討論這些，而且她挑著講，也說了沒听清楚，就算找趙俊勇來對質也不會有問題，在白主任的催促下，她鼓起勇氣抬眼望去。

鄔小蔓因身體不適，已閉上眼楮，被湯恆摟著，微微靠在他身上，站在她另一旁的樂無美，則朝她狠狠瞪過來。

樂無美記得這個去買布蕾的女人。虧自己當下還夸她內行，真是呸呸呸！她等等要回家洗嘴！

程薇安覷了她幾眼，很快地點頭。

「是，是她。就是這個胖女人我記得。」

樂無美虎目圓瞪，手按腰，一副凶神惡煞樣。

「胖又怎樣，胖女人是你叫的呀？！」平時被人說她是無所謂，但仇人可就不同了。好歹她跟家里那神經質的皇帝相處久了，「皇霸之氣」看久了也學會一點，用來吵吵架，氣勢絕對有。

「你本來就胖，我們的員工可沒說錯！」白主任一臉鄙夷地跳出來幫腔。

「閉嘴！我還沒罵你咧！」樂無美抓狂。雖然她本來就胖胖的，但剛生產完，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更腫。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加上知道自己身材更走樣的不爽，讓她更火爆。

「你——」

「我什麼我！你是哪根蔥呀？蔓蔓那天和我一起吃飯講了些什麼，先前那個誰不是打電話來問過我，我也澄清了，現在又有問題，你不會來找我問呀？你問過我了嗎？！膀！沒證沒據的，你憑什麼亂定別人的罪！」難得激動，樂無美一口氣罵完，忍不住喘起來。

「你這瘋女人！」白主任在公司里向來是趾高氣揚的，現在一堆人圍觀，在那麼多下屬面前被人罵，他馬上就氣瘋了。「報警，立即報警！把這兩個商業間諜抓起來！」

「來呀！最好把我關起來。」樂無美才沒在怕。蔓蔓是她的好麻吉，卻被人欺負了，而且事情和她也有點關系，她整個人也像張牙舞爪的小獅子。「你昏庸！你亂七八糟！有你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主管是員工的不幸，讓你這種無能的家伙當上主管是公司上級瞎了眼楮！」她越罵越順。

「我要告你誹謗！」

「我也要告你誹謗！炳，你輸定了！」她越罵越霸氣。

白主任快瘋了，要不是那麼多人在場，而樂無美身旁的湯恆又高又壯，還幾度不爽地瞪過來，說不定他會沖上前去攻擊她，他頭一次那麼丟臉。

「你——你、你完蛋了！我一定會讓你好看，你等著瞧！」

「哈，恐嚇！再告一條。」

「你這死胖子——」

就在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時，圍觀的人群被強行分開了一條路，一群西裝筆挺的黑衣人硬是將圍觀員工擠開來，中間走出一位同樣穿著深色西裝的年輕男子，他看向場中某個罵得正順口的女人，但那女人太投入，壓根沒發現這邊的小騷動。

「無美。」輕淡冷然的嗓音一開口，那罵得正爽快的女人，登時僵住。

因為她停下，做為對于的白主任也朝這邊看過來，發現站了一票黑衣人，那陣仗乍看非常嚇人。

「你們是誰？」

年輕男子沒理會白主任的問話，只看著那不敢直視他的女人。

樂無美張牙舞爪的氣焰在發現男子後瞬間消失得清潔溜溜，她立即轉身和湯恆搶工作，想接手照顧鄭小蔓。

「礙事。」輕拍女友的背，耐著性子等女友頭量好一些的湯恆朝她瞪過來。

「分我一點啦……」她小小聲地說。

「去找你老公。」跟他搶女人做啥！

「喂！這里是辦公區域，不相干人等麻煩出去，要不我報警了！」又來了一群不把他當回事的，白主任繼續發飆。

馮剛淡淡朝白主任掃去一眼，隨即忽視他。「樂無美。」他聲音壓低，又喚了遍。

這次樂無美不敢再當作沒听見了，她頭低低的，像做錯事的小孩，直直朝他走過去，來到他身邊，抓住了他的西裝外套。「我不是故意的……」

這下大伙終于知道新出現的這些黑衣人和樂無美他們是同伙的。

「好呀！你跑來我們公司鬧事，還帶人一起來鬧，這下剛好把你們全抓走！」白主任繼續叫囂。

幸好老婆沒事，馮剛一個眼神示意，一旁立即有隨扈找來椅子讓樂無美坐下。

這如入無人之境的派頭，讓白主任更抓狂了，罵得更凶。

「你叫什麼名字？」終于，馮剛肯移動尊眼，將目光放到白主任身上。他開口什麼也沒說，直接問。

「你是哪根蔥？先把你名字報上來！」

「馮剛。」

「馮剛？好，我就報警抓你！馮剛！」

馮剛輕輕微笑。此時湯恆抱起了鄔小蔓，他不想再讓女友站在這，打算帶她離開，雖然鄔小蔓在他耳邊反對，但她聲音像蚊子似的，因為擔心，湯恆決定忽略她的反對。

「等等，你們想去哪？！等警察來了才準走！」

湯恆以看白痴的表情看他。有沒有人報警都還是個問題，從頭到尾就這白痴在鬧。

他直接忽略眼前的跳梁小丑，對著馮剛說︰「小蔓身體不舒服，我先帶她上醫院。」

「今天的事我記住了。」他指湯恆竟然偷渡他老婆出門，這事讓他非常不爽。

「記呀，怕你呀！」湯恆也不是個好脾氣的。就算對方權大勢大，其要找他麻煩，絕對夠他頭痛一陣子，但心愛的女人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相較之下，這點小事他不放在心上。

要不是這問題能做最好處理的人就是馮剛和他老婆，還能一並把那些小蟲子解決個干淨，他早就動用自己的人脈關系自己上了，哪肯讓女友多委屈這幾個小時，還驚險地去偷渡樂無美出門。

「記得呀，小蔓是你老婆的好姊妹，這事也有她的分，處理不好小心你老婆內疚到死。」

「……」馮剛沒再回應，掃了他一眼後，收回視線。

論心機城府的本領，湯恆雖然不太玩陰的，但就算他明目張膽，擺明了我就是在挑釁，卻還是讓人無法不照他的意思走，他掐人軟肋的功力絕對是一流。

鄔小蔓從以前到現在，也都是讓他這麼明目張膽地拍，至今她都還沒發現，她以為的耍賴或許根本就是他在耍手段。

雖然白主任瘋狂叫囂，但在一群黑衣隨扈開路下，沒人敢攔下湯恆，就這麼讓他們離開了。

「你們——」

「好了，公司不是請你來吵鬧的！」馮剛轉過頭，聲音依舊冰冷，但加重了音節，不怒而威。

「你——」白主任一張臉漲紅，被這麼一喝，忽然接不上話。

早在美餐飲有人打給樂無美的那天，馮剛已經將事情了解過，沒處理這件事，是因為他認為這事和他老婆沒關系，但這笨蛋竟然敢避開家里的隨扈跟別的男人落跑，他剛才在公司得知消息時可火了。

「叫李澤旭來見我。」他沒打算理會眼前大吵大鬧的小人物，冷冷地將話一丟，轉身便抱起自己老婆，在隨扈保護下離開，留下面面相覷的圍觀人群。

就連白主任也被他最後的話給楞得忘了叫囂。

罷才那個名字，現場每一位同事都熟到不能再熟，李澤旭不就是他們美餐飲飲食集團的執行總裁的名字？

耙直呼他們執行總裁名諱，還叫總裁去見他的人，不用想也知道這身分大有問題。

一群人面面相覷，想不透這是什麼情況，執行總裁在內的高級主管們恰巧今天上午有事都不在辦公室內，沒人能給出解答。

許久後，終于有個記憶力超群的同事發出聲音。

「那個……」他聲音顫巍巍的，不甚肯定道︰「剛才那個人……說他叫馮剛？呃……我們……我們母集團鴻天財團的董事長是不是就叫馮剛？」

此話一出，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幾秒後，如同炸了鍋。

「那剛才那個女人……是董事長的老婆？」

「呃，鄔小蔓……是鴻天財團董事長夫人的朋友？」

美餐飲不就是鴻天財團董事長為了他心愛的老婆創立的？竟然有人指控董事長夫人是商業間諜……就算她真的想賣了這公司，恐怕也沒人敢說不。

在人群中，知道這下闖了大禍的白主任及程薇安慘白了臉，不少同事朝他們投以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