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福英有些訝異對方並未被他臉上的胎記給嚇著。通常第一次見著他的人總是需要花一些時間才能適應得過來,但眼前這名男子倒是很鎮定,沒任何反應,也不會緊盯著他的胎記瞧,反而眼帶誠懇地直視他的眼。
他好奇地打量他,只見他身著深藍簡樸的深衣,背上背了一把長劍,眼神帶著銳光,卻不顯霸氣,一雙好看的濃眉顯示他堅毅的個性。
對于白衣少年打量的眼神,衛子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倒是對于白衣少年剛才閃身的靈巧動作印象深刻,似乎有武學底子。
「少爺,咱們快走,不是要去城西的蘇府嗎?」小喜催著還在打量衛子商的自家主子。
一听到他們要去蘇府,本想舉步離開的衛子商停住了腳。
「這位小兄弟為了何事去蘇府呢?」表情登時變得有些嚴肅。
小喜心想關他什麼事,干嘛管他們去蘇府做什麼,他們又沒有義務要告知他,才想叫自家主子別理他,快點走,誰知他家主子似乎不以為意,只是笑笑地答道︰「還能有什麼事,當然是去湊熱鬧。今天在大街上听一群大叔說前夜京城里鬧賊了,還是頂頂大名的夜梟,好奇心使然,想去走走看看。」回答得不慍不火,嘴角始終噙著笑意。
「小孩子跟人家湊什麼熱鬧。」冉德申話是回鐵福英的,眼楮卻看著小喜。
小喜氣紅了臉,人長得矮礙著他了嗎?他都沒嫌他胖,他竟敢說他矮!
「少爺,剛剛路明明還滿寬的,怎麼走到這里突然變窄了。」就是因為有胖子擋路才會變窄的,有意無意瞄了眼那胖男一眼。
「人小還想走大路,也不算算自己幾兩重。」矮不隆冬、瘦不拉嘰的,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也敢在街上嗆人?!
「我想走什麼路關你什麼事?死胖子!」
兩人互看不順眼,才正想撩起衣袖準備非吵出個輸贏不可。
「住嘴!」衛子商與鐵福英同時出聲。
因這個突生默契,兩人對看了一眼;鐵福英對他笑了笑,衛子商只是稍稍彎了彎嘴角,算是友善回應了他。
「走了。」鐵福英拉著小喜,免得他再繼續鬧下去。
被拖著走的小喜心有不甘,邊走邊回頭落下一句話︰「今天算你走運,改天要是再踫到我小喜,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善了!」
才威風一下下的他,又被他家主子用扇子給敲了一記。他扁了扁嘴,開始碎念了起來︰「再敲我腦袋,我就……我就……就回珠崖跟夫人說你欺負我。」
冉德申見他被他家主子修理了,本想取笑他一番,誰知他家頭兒一點報仇機會都不給他,竟自顧自地就這麼走了,他只好趕緊邁開腳步跟上。
「不是要去蘇府嗎?」小喜不明白地看了一下四周,怎麼會愈走愈偏僻?太陽快下山了,天色開始有些昏暗,來這麼偏僻的地方有些恐怖,他家主子究竟想做什麼?
「跟著走就是了。」鐵福英沒有解釋,只是要小喜緊跟在自己身後。
大約又走了近一刻鐘的時間,兩人已進到人跡罕至的山區,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一座獵戶上山打獵時暫住的茅草屋出現在眼前;茅草屋前是一條約兩米寬的溪流,溪水清澈,水深卻難測,似乎深不見底。
「少爺?」不明白自家主子來這偏僻的山區做些什麼。
「生火。」吩咐小喜生火後,他月兌下了外衣,僅著單薄內衫,縱身跳下溪中,濺起的水花噴了小喜一身濕。
什麼嘛!走這麼久的路就只為了泅水,不過想想他家主子應該是悶了很久才決定走這麼遠的路一解太久沒有下水的苦悶。
他家少爺自小在老爺刻意的教之下水性極佳,在家鄉可是數一數二的泅水高手,見他在水中猶如魚兒般悠游其中,入水後一下子深潛一下子又突然冒出水面,故意用水濺濕在溪邊不敢下水的他,他本來想任由他的,後來忍不住出聲警告自家主子︰「不要再潑了!火都快滅了。」天色快暗了,火要是生不起來可就糟了。主子不怕黑,他可是怕得要命。
「你也下水來。」鐵福英在水中向小喜招手。
他才不要。他的水性又沒有自家主子好,加上小時候曾不小心掉下水過,他現在怕水怕得不得了,少爺試過好多次想讓他了解待在水里一點都不可怕,但他就是克服不了心里的恐懼。
「膽小表。」開朗的笑聲回蕩在寧靜的山林里,不再為難小喜的他自顧自地往溪里深潛而下。
餅了許久,未見少爺浮出水面,小喜有些擔心地走至溪邊,往下探看。天空微光已漸隱,眼見就快轉為全暗、小喜喊道︰「少爺!你在哪里?」
沒有人回應他。潛下去這麼久不要緊嗎?小喜急了,但不識水性的他又不敢貿然下水。要是出事了怎麼辦?只見他站在溪邊干著急,要去求救嗎?正在猶豫時,一條身影冒出水面,青絲往後甩,露出帶著胎記的臉。
被嚇了一跳的小喜退了一步,心都快跳出來了。
手里捉著兩條魚的鐵福英終于上了岸,將魚交給小喜︰「晚餐。」
不會吧?主子該不會今晚不打算回客棧,要露宿這里吧?邊打理晚餐邊問正坐在溪邊洗一頭青絲的少爺︰「我們什麼時候回客棧?」他可不想在這里喂蚊子。
「不回去了,就在這里待一夜。」
啥?真不回去?夜里的山林在微風吹動下看起來魅影幢幢,小喜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不回去,要睡哪?趁現在才剛天黑不久,還是早點回去吧。」帶著一絲絲希望地勸著自家主子。
已將一頭長發洗淨,用隨手取來、帶著些韌度的草根綁住,將濕透的內衫月兌下掛在樹上晾干,改披上放置在一旁的干爽外衣。
「就在茅屋暫住一宿。」指了指離溪邊不到十步遠的茅草屋。
小喜一臉抗拒。茅草屋不常住人,誰知里頭是不是躲了什麼奇怪的蟲還是蛇之類的東西,他不要!
繼續盧著自家主子早點回去。
一條黑影悄無聲息的逐漸靠近他們所在的溪邊,看見前方有些閃爍的火光,黑影頓了一下,沒想到這麼偏遠的山區居然會有人。
小心翼翼放輕腳步,慢慢地接近,在靠近火光不到十步的草叢停下了腳步,壓低身子隱在黑暗中,觀察著眼前的情勢。
一陣陣烤魚的香味散發在空氣中,火光映照出一張帶著胎記的臉;見到那張臉,黑影的眼神閃了閃,看了一眼掛在樹上濕透的衣物,眼神變得有些閃爍不定,猶豫了一會,決定按兵不動。
「少爺,咱們這趟來京城是有事?還是純玩樂?」
臨要出門的前一天,他被夫人叫到房里,吩咐他,要他跟著少爺出一趟遠門,只交代他要小心少爺的身體,還有別讓少爺在京城玩過了頭,卻沒說清楚是為了什麼事出這趟遠門、要去多久。他只能傻傻地跟著少爺,經由水路再改搭馬車一路來到了京城。如今到達京城少說也有十天了,實在看不出少爺有什麼事要辦,每天不是到處閑晃,就是吃、睡,再這樣下去,他非發胖不可。
「是有點事要辦,但也不是挺要緊。」鐵福英咬著剛烤好、還有些燙嘴的鮮魚,漫不經心地回答。
當他是三歲小孩?如果真的不要緊,為何夫人會一臉擔憂?雖然他小喜只是個小苞班,但他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麼深的交情,難道竟有他不能知道的事嗎?想想心里真是嘔。
看小喜有些賭氣不想說話的表情,鐵福英咬下最後一口魚,將魚骨丟向一旁,用溪水洗了洗手,才又道︰「不是我有心想瞞你,而是有些事尚待確認,等過一段時日事情明朗些再告訴你。」
听他這麼說,小喜臉色才稍稍恢復,才想說些什麼,林中突然傳來聲響,小喜嚇得跳了起來,緊抓著鐵福英的衣袖。
鐵福英拾起一塊溪邊小石子往聲音來源擲去,隨著一陣拍翅的聲響,一只貓頭鷹展翅飛離。小喜從他身後探出了頭,確認不是什麼奇怪的動物後才安心回到原位坐定。
鐵福英伸了一下懶腰,打算進到茅草屋內休息,才走了幾步,一條黑影在草叢里晃動了下,他迅速將小喜往身後一護。
「是誰?」
黑影見行跡敗露,從暗袋中抽出一支毒鏢射向鐵福英,不等是否射中目標,轉身即奔離,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鐵福英護著小喜不及追趕,徒手接住了鏢頭。
小喜看黑影已跑遠,才自鐵福英身後步出,有些好奇地想拿走鐵福英手上的飛鏢觀看,手還沒踫著,他家主子已將飛鏢丟離。
「鏢尖帶毒。」
小喜聞言,嚇得一只手立即僵住。我的娘啊!這里不是京城嗎?怎會遇到這麼可怕的事「那個黑影人是誰?跟他們有什麼冤仇?是一路跟蹤他們至此的嗎?心腸怎會如此狠毒!若是少爺被毒鏢射中了……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我們明天就打包回珠崖。」反正少爺都說了,來京城要辦的事不是挺要緊的,不辦也罷,干脆打道回府比較安全。
鐵福英沒理他,只是繼續走向茅草屋,進屋之前轉身對驚嚇未退的小喜說道︰「該睡了。」
什麼?!這樣他還能睡?!不行不行!今晚他絕對不能閉上眼,一定要保護他們家少爺,要是少爺有什麼閃失,他怎麼跟夫人交代?舉步跟上。
一刻鐘後,一陣打呼聲,小喜嘴微張,嘴邊還流了些口水,睡著了。
鐵福英閉著眼,听著早已听慣的打呼聲,沉思了一會,沒多久也跟著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