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菩薩、玉皇大帝呀!這個男人不是故意裝傻,就是真的是一頭豬!表妹雙手握拳,無言地望向天際。
奔煋仲耳里听著這兩人的對話,凝視著歆雨倉皇逃走的背影,幽深的目光逐漸轉為帶著些怒意。
艾曼從後方追上他,精明的杏眸在他剛俊的臉上不斷梭巡。她不明白,剛才他究竟怎麼了?
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他,先是像被什麼影響了情緒,向來慵懶、充滿譏諷的利眸瞬間充滿專注,連步伐都帶著點急促,之後他又毫無預警地停下腳步,以冰冷的眼神掩飾心中的憤怒。
艾曼沒來由的心驚,所有預兆都警告著她,這一切絕不尋常。
從小,她因為兩家是世交的關系,得以跟在辜煋仲身邊,不管是出國求學,之後游歷各國,在歐洲建立他的事業版圖,她都緊緊跟在他身旁。
直到他到二十五歲那年,她再也跟不上他的速度了。
雖然身為辜家的二少爺,他卻拋開一切,像自我放逐般離家二十年,在外地求學,建立他的事業,自從培養好智囊團後,他便從自己的企業里抽身,只有極少數在公司里身居要職的管理人才知道他確切的行蹤。
消失整整三年後,他二十八歲,這時的他一身狂狷的魅力令她更加傾心。
這三年,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哪些事。
問他為什麼不繼承家業?比起他那個擁有天才頭腦的哥哥,行事靈活俐落的他,更適合統御整個組織。
他說,因為太過適任,所以完全沒有一點挑戰性。
問他這三年去了哪些地方,他卻連開口回答都懶,只冷冷的瞅對方一眼,俊臉上充滿不馴的傲氣,讓發問者不敢繼續探問,連他長年旅居歐洲的父母也不例外。
「仲,今天海浪的狀況很不錯,還要再玩一下嗎?」
奔煋仲沒有立刻回答她,一雙鷹眸只是緊緊注視著前方,之後,他突然像作了什麼決定似的,收回視線,輕瞥她一眼,「不了。」
艾曼從他那輕描淡寫的一瞥中,迅速讀到不尋常的波動。
泰半時間像頭睡獅的他,當他慵懶的眼神變得精銳無比時,通常代表他對某件事充滿濃烈的興趣和企圖。上次他出現這種眼神後,消失整整三年!
「那我們要不要回去了?」艾曼察言觀色地問。
「你先回去。」他冷聲命令。轉身,一把扛起沖浪板,跨步往跑車的方向走去。
「仲!」艾曼焦急地跟在他身後低喊。
「擔心什麼?」辜煋仲倏然停下腳步,眸光極冷的看著她,面無表情地開口︰「我沒忘明天爺爺出殯。」
艾曼看著他旋身離去,整個人癱軟地坐在沙灘上。
這個她愛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到現在她還模不清他的心思,這一刻她突然發現,愛上這麼一個深沉的男人,真是一件苦差事!
***
歆雨一個人來到「海洞」,這是她小時候最喜歡來的地方,所以替它取了這個名字。
這個位在海岸邊的岩洞,因為漲退潮的關系十分危險,所有的父母都禁止孩子們來這里,但她不同。
從她有記憶以來,就沒有見過父母,只有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並不阻止她來這里,只是仔細跟她交代漲潮退潮的時間,然後要她保證會自我負責。
她答應了,女乃女乃便讓她來這里享受個人的時光,而她也遵守諾言,從不讓女乃女乃擔心。
有時候大自然是很好懂的,了解它的規律,便可輕松的與它和平共處。
「為什麼不來找我?」一道男性的嗓音傳來。
歆雨一听,立即認出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是出自于誰。
「為什麼要找你?」她沒有費事的轉身,依舊坐在老位子上,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淺笑,語帶挑釁地問。
奔煋仲沒有馬上接話,靜默一會兒後才沉穩地開口︰「我讓你來找我。」
餅去,他從沒對女人提出過這種要求,在他的世界里,他想要的女人都會自動走向他。
讓你來找我?歆雨一听,立即輕聲笑出聲。
憑他的條件,的確足夠讓他在女人堆里為所欲為,但是那些女人不包括她,因為她太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一個專心愛她、能給她安全感的男人,她不必擔心,也不用猜疑對方對她的感情。
而這個辜煋仲,永遠不會是她的首選。
這男人恐怕從一出生就注定終生與「專情」這兩個字無緣,纏在他身邊的誘惑絕對多得超乎她想。
「我不會去找你。」歆雨直言,不想浪費彼此的時間。
「為什麼?」辜煋仲輕笑,俊顏上是一貫的從容不迫,既不生氣,也無動怒,心中只有好奇。
「別再問,我就不用說傷人的話。」歆雨听見他低沉渾厚的笑聲,心中不免又一陣蕩漾。
這個渾身充滿魅力的男人,每與他多相處一秒鐘,她就多增加一分淪陷的可能性!
「傷人的話?」他輕扯嘴角,「女人的話可以多傷人?」
他這倨傲的態度,輕易的惹毛歆雨。
她緩緩側過身,感覺體內那把怒火又被他瞬間點燃,一雙冰眸帶著濃濃的戒備望向他,「我對你沒興趣。」
奔煋仲深幽的雙眸緊盯著她,冷靜的視線在她臉上梭巡,隨即微微一哂,表現出事不關己的看熱鬧姿態。
「為什麼?」他嘴角帶笑,凝望著她,好像並不在意她的話會有多傷人,會這樣問,純是出于好奇。
「什麼?」她沒想過他竟有勇氣問為什麼。
「你對我沒興趣,我卻無法不受你吸引,所以我想問為什麼。」辜煋仲坦率直接的說法,幾乎令歆雨招架不住。
「你吸引不了我。」她抓住他的話,順勢這麼道。
他听了,不怒反笑,「胡扯。」他明明就從她眸中找到再熟悉不過的愛慕成分。
「你不適合我。」歆雨神情繃緊,壓抑著情緒的模樣,仿佛恨不得能沖上前親自撕碎他驕傲的臉。
這倒是新鮮的說法,通常女人只求能待在他身邊就夠了,適不適合從不在她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對!」歆雨已逐漸恢復理智,不再受他強烈的魅力影響。她冷冷地開口問︰「你夠專情嗎?」
「專情?」辜煋仲瀟灑的撇嘴一笑。
這世界上有什麼東西值得「專情」?
親情、愛情、友情、事業,他都看得很淡,也許他也希望能專情,但人生截至目前為止,能讓他持續「專情」的東西,實在少得可憐,勉強算得上的,大概只有讓他整整著迷了三年的攀岩。
事業上的成功對他來說易如反掌,但攀岩不同,每一步不僅關系著成功與失敗,還攸關生與死。
他不像一些發神經的人,從事極限運動的目的在于追求瀕臨死亡的快感,他很單純,只想听見自己的呼吸、沉穩的心跳,專注的思緒真切的體會那種存在的真實感。
他擅長與恐懼共處,甚至征服自己的恐懼,把它當成一種自我挑戰。
「你沒有專情這種東西。」歆雨看著他,水眸中漾起一道柔美的笑痕,輕聲說︰「現在知道你身上沒有我要的東西了?」
「要那種東西做什麼?」他緊盯著她眸中的暖意,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移開目光。
「專情是種平凡的東西,而我渴望平凡的生活。」歆雨移開停在他臉上的視線,望向洞中的海面。
她移開了目光,他卻無法讓自己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專情本身並不平凡。」
「你說得沒錯,但專情可以帶來平凡,在周而復始的乏味生活里,它可以讓我咀嚼出生活甜美的味道。」
注視著閃閃爍著光亮的海面許久,歆雨發現身後一片寧靜,她以為辜煋仲早已離去,轉身正要站起來,未料他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這一驚,使得她腳步不穩地向後仰。
奔煋仲正好奇著是什麼東西吸引她的目光,于是趨前望她所看的地方,沒想到卻害她受到驚嚇。
幸好他向來比平常人敏銳的運動神經立刻派上用場。
他沒有絲毫遲疑,精壯的手臂一把牢牢圈住她的腰,即使雙腳懸空,她仍穩穩地依偎在他結實的胸膛。
他總是帶著些慵懶的俊臉一沉,一聲吁了口氣的嘆息傳進她耳里。歆雨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他竟然……為她擔心?
「小心點。」
這聲充滿關懷的叮嚀,證明了她心中猜測。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異常,辜煋仲倏地松開手,沉著臉,目光高深莫測地凝視她一眼後,快步走離。
他發現,對他而言,她竟然天殺的不僅僅只是引起他的興趣而已,還有更多、更多陌生又令人想抗拒的東西正侵襲著他。
出于男性天生的敏銳嗅覺,他已經清楚嗅出重大的危險逼近的紅色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