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言表深幽的視線倏地射向她，滾燙的熾熱目光讓她感覺自己全身都為他瘋狂的燃燒。

「我跟你，難道一定要有觀眾在場才可以表現親匿？」他以為她可以感受到兩人之間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這是我的工作，如果沒有觀眾，我們就不需要演戲。」綠書一再表明兩人之間僅存在一干二淨的雇佣關系。

除此之外，她不敢作任何設想，也不敢奢望。

連美艷動人的林岑芸都掌握不了他，更何況是平凡的她？也許蜜娜說得對，他是屬于任何他看上眼的女人的，他不會在一個女人身邊久待，就連條件完美的林岑芸也無法永遠留住他。

「演戲？」津言表眉頭輕蹙，望著她逐漸冷靜的小臉，搖搖頭，「我跟你，早就不需要演戲就可以很自然……」

「沒有什麼很自然！」綠書倏地截斷他的未完話，「我們當初說好的，除非演戲必要，否則一律嚴禁……任何親密動作……」

「所以你剛剛的反應，純粹是為了演戲？」他深深擰眉，一團火氣蓋過濃烈的，竄至他胸口。

「不然你以為呢？」綠書反問，同時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情緒好好掩藏。

「我以為？」他專注地盯著她看，企圖從她臉上找出一點感情的蛛絲馬跡，「我以為你也許是愛我的。」

他知道了？綠書心慌的別開眼。

「你愛每個跟你上過床的女人？」她故意試著岔開話題，並試圖告訴他，她想要的男女關系絕對與蜜娜不同。

蜜娜只想待在他身邊，但她要的不一樣，而且必須專一。

沒有辦法控制感情的歸向已經夠糟了，她不會再允許自己奢望，尤其在她親自體驗他是如何把女人當做特別事件處理之後。

「一個也沒有。」津言表眯起眼，眼神瞬間一暗。

她想暗示什麼？

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從沒有女人能像她這樣，幾乎全面入侵他的生活，但她卻把自己歸類在「津言表身邊的女人」的分類里？

她看向他的表情，仿佛說著「那不就對了？」

等情緒稍冷靜下來，綠書才愕然發現自己還被他困在懷里。

低下頭，雙手抵在他胸前，羞怒的嫣紅頓時涌上她的雙頰，倉卒地離開他溫暖的擁抱。

慌亂中，綠書差點被自己的長裙絆倒，幸好津言表即時伸手，扶在她腰際輕松地一提，便讓她穩穩地站在他身側。

綠書人雖站定，但仍有些發軟的雙腿卻撐不住身子，幸好她的雙手馬上撐在他的辦公桌上，才不至于在他精銳的注視下癱軟。

「我們該去醫院了。」她趕緊整理衣著，提醒道。

津言表雙手在身側握拳，不理會她的話，面色鐵青地看著她，「你對我……我跟你……我們之間難道就只有雇佣關系？」他小心地這麼問選擇措詞。

難道他們之間的變化，她不清楚嗎？他對她的感情，早就超出雇佣關系太多、太多了。

是她不願感受，還是不願接受他？為什麼？他痛苦地自問。是被他的情史嚇著了？還是簡單點，她對他根本沒有進一步交往的興趣？

綠書看著他僵硬的表情，試著從混亂的情緒里找出他願意接受的理由來，「不是只有，而是我們本來就是雇佣關系。」最初的關系最純粹。

聞言，津言表冷漠地轉身，仿佛急著甩開一件麻煩似的倉卒離開她身邊。

長腳一跨，他拿起擱在辦公桌上的兩袋食物，筆直地走向總裁室的門。

綠書趕緊跟上去，卻在接近他的時候，听見他冷冷地開口。

「剛才的事，是我過火了。」

她愣在原地，面對他刻意疏離的聲明，毫無反應能力。

「待會兒離開醫院後，我們討論一下前一陣子你照顧我女乃女乃的費用。」津言表壓低聲音說完，立刻打開總裁室的門走出去。

被他拋在後頭的她自嘲的一笑。這確實是她希望的關系，兩人依照合約的內容履行各自的義務。

她希望，等這個case結束後，她對他的迷戀也可以跟著結束。

這是她在他身上唯一敢奢望的事。

***

「女乃女乃，今天的粥好吃嗎？」綠書喂女乃女乃吃完一小碗粥後，拿出濕紙巾小心地擦拭她的唇。

「好、好……」女乃女乃以虛弱的聲音稱贊著，半眯的沉重眼皮已蓋下一半，老弱的身子在偌大的病床上看起來尤為嬌小。

津言表將棋盤收妥，對綠書使了個眼色。

綠書點點頭，雙手護著女乃女乃的頭頸，讓他把病床降下。

女乃女乃每次才吃個幾口粥就會想睡了，但今天似乎精神特別好，不僅把一整碗粥吃完，吃著粥時還跟孫子下了一盤棋。

罷才醫生私下對他們說，女乃女乃已高齡八十多歲，內髒器官幾乎都快無法運作，要他們這幾天要有心理準備。

原本就繃著俊臉的津言表，听到這個消息後，顯得更加沉默。

沒想到一到女乃女乃面前，他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十分風趣，逗得女乃女乃開心地直笑。

他一直這樣隱藏自己的情緒嗎？綠書看向他的眸光不自覺變得柔軟。

像感應到她特別的注視，津言表轉過頭，兩道冰冷的視線筆直地探進她眸底，隨即卻像被火燙著般，粗魯地甩開視線，開始動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綠書？」女乃女乃躺下後突然又睜開眼楮，緊抓住她的手不放。

「女乃女乃，我在這里。」原本站起身準備離開的綠書只好重新坐下來。

「答應我一件事。」女乃女乃的雙手緊緊抓著她不放，低啞的聲音讓字句變得模糊，需要非常用心才能听明白她要說的話。「我死了以後……」

女乃女乃一開口，兩人立刻默契十足地互看一眼，臉上同時掠過驚訝的神情。莫非女乃女乃听說了什麼？還是人到了某種時候，都會有某種預感？

「女乃女乃，您會活到一百二十歲。」津言表走過來，握住女乃女乃的手，連綠書的也一並收攏在他掌下。

綠書紅著臉，不敢看向他，視線只好放在女乃女乃的臉上，卻正好看見女乃女乃對她笑得別有深意。

「人都不免會死……這我不擔心……我擔心的是你。」女乃女乃突然轉開目光，輕瞪孫子一眼。

「我？」津言表微愣，不懂他有什麼能讓女乃女乃擔心的？

女乃女乃洞悉的目光重新放回綠書身上，「記得我給你的玉鐲子嗎？就當作是我這個老太婆擅自出主意把你定下來！我這個孫子是有點風流……咳咳……」

綠書乘機抽出手，輕拍女乃女乃的胸口，卻反而被女乃女乃一手抓住。

「女乃女乃，您該休息了，這樣身子會吃不消的。」她焦急地勸著。

「咳咳……別理我這副破身子，今天我沒把話講完，死也不瞑目！」女乃女乃用力地強調，說完後又是一陣狂咳。

津言表坐上床沿扶起女乃女乃，讓她靠在他懷里說話，比較不費力氣。

「女乃女乃，您別激動，慢慢說，我等您說完才走，慢慢來，我很閑。」

他感激地看綠書一眼，綠書則對他揚唇一笑。

兩人微妙的互動，全落在閱歷豐富的老人家眼里。

「綠書，等我離開後，我這個寶貝孫子就交給你了。」女乃女乃又咳了兩聲，等順了氣後才緩緩說下去，「他身邊的親人一個個都死得早，只剩下我，原以為自己可以活長一點陪他……現在恐怕是不可能了……還好……你出現了……太好了……我終于可以松一口氣。」

隱約感覺女乃女乃要逼綠書做出什麼保證，津言表眉一皺，試圖說服女乃女乃就寢，沒想到卻反遭她老人家一瞪。

女乃女乃不理會孫子的暗示，固執的開口︰「我要綠書答應我一件事。」

這個小子，天生只有被女人倒追的份，現在遇上自己喜歡的，竟然表現得這麼差勁？

換作平常能言善道的他，說不定只要勾勾手指，使點小伎倆，像綠書這樣單純又善良的女孩子能不手到擒來？

真是越在乎的，就越無法表現出該有的水準。

明明對綠書有情，卻在那里窮蘑菇，還要她這個老太婆送鐲子、扮黑臉、替他把人纏住？

也罷，年輕人臉皮薄，她是個快離開的老人了，顧不了這些，一心只求孫子往後能幸福快樂的過日子。

「女乃女乃，您說，沒關系。」綠書假裝沒看到他遞來的眼神，只希望能讓老人家安心。

「我要你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言表。」女乃女乃簡短地說出要求。

綠書驚愕地愣住，沒料到會是這麼重的承諾。

「女乃女乃！」津言表瞪綠書一眼，要她別答應，然後低下頭思索著該怎麼讓女乃女乃收回她的要求，因為，這對綠書太不公平了。

他們倆的合約內容只是要她替他趕走身邊的鶯鶯燕燕，不包括應付女乃女乃，她已經額外對他多做了這麼多，他不想讓女乃女乃為難她。

正當他要開口的當兒，綠書溫柔但果決的聲音傳進他耳里。

「女乃女乃，我答應您。」

「什麼？」津言表不敢置信睜大眼楮看向綠書。

她是不是演上癮了？這種事怎麼能隨便答應？該死！他可能會當真，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說出了什麼承諾？

「女乃女乃，我答應您，但是……如果我確定，沒有我，他可以過得更好，我就會離開他，好嗎？」

綠書指的是，當他找到生命里真正的另一半時，她就會自動離去。

津言表立刻怒不可遏地瞪向她，完全搞不懂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她對他根本只有合約上所描述的關系，現在她竟然敢答應女乃女乃這種事？

如果他拿她現在答應的事，要求她一輩子待在他身邊，她怎麼辦？還是她根本料定他不會用這個允諾纏住女人？

一輩子待在他身邊的女人，只能是他所愛且也愛著他的，這樣純粹的理由，才可以與他相守此生。

當然，如果夠幸運，他身邊出現了這樣一個女人，他絕不會讓她離去。

「那不可能……咳咳……」老歸老，女乃女乃的心仍然雪亮。

活了這把歲數，感情事她看一眼就知道真偽，如果不是確定了綠書就是自己的孫媳婦，也不會想也不想立刻把玉鐲子送給她。

女乃女乃趁著咳嗽，了然的眼神看了一眼寶貝孫子，那張立刻別開的微紅俊臉，不就是最好的證據？

「如果哪一天言表不愛你了……咳咳……你才可以離開他……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我沒有辦法，身邊的親戚沒一個值得信賴……我只能把他托付給你，尤其在我離開之後……」

女乃女乃一說完，像總算放下心中的一顆大石般，先是一陣狂咳，逼出綠書的承諾，而後，頭才剛沾枕，終于寬心的她立刻疲累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