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的包子是真材實料，和其他家完全不一樣。」她又開始一一細數。

「他們的肉餡少，我的肉餡多，他們用的是低劣的肉，我用的是中等的肉，他們一顆包子的成本才一文錢，我的大概要五文錢，如果像他們一樣只賣五文錢，我就一點利潤也沒有了。」

「但你有沒有想過，一般老百姓只要東西便宜能夠填飽肚子就好，味道差一點他們根本不在乎，同樣的錢在你這里只能買一個包子，喂飽一個人，在其他攤子卻能買兩個包子，喂飽兩個人，所以你的生意當然比不上他們。」

況且宣河縣的百姓貧苦的比較多，有錢的只佔極少數，貧苦人家想得到是怎樣用最少的錢養活一家子，能吃飽最重要，貴一點的食物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不必要的奢侈浪費，只有富貴人家才有閑情逸致在乎食物的好壞、衣裳料子的優劣，不介意花多一點錢享受好的東西。

但她現在的賣法，不上不下，既無法低到和一般包子販爭賺普通老百姓的錢，也沒辦法吸引到富貴人家的注意，著實可惜。

「啊？」寶安兒恍然大悟，但隨即有些沮喪、有些不服氣地皺起眉。「那怎麼辦，難道你要我學他們嗎？」

原來她牢牢苦苦做出來的美味包子，竟不如其他家偷工減料的包子，就只因為不夠便宜，但她真的學不來他們的做法，要她賣連自己都覺得難吃的包子，那干脆還是不要賣好了。

「不必，你還是照樣做這個包子，把里頭的肉換成最上等的，能多好就多好，然後……我們得換個方式賣。」他笑看她苦惱落寞的神情，她煩惱的事，對他來說卻只是小意思，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改善方法。

他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商人呀，如果連這一個小肉包都賣不出去，他往後也不用在京城混了。

「換什麼方式賣？」她不解地瞧向他。

「反正你只要照著我的話做就行，我包管你可以再最短的時間內連本帶利一並賺回來。」戚無雙並不急著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故意賣起關子。「另外，如果我的方法成功了，你是不是該給我一些……獎賞？」

「啊？什麼獎賞？」這男人可懂得算計了，她馬上警戒起來。「你想拿這來抵銷欠債？」

他搖搖頭。「該你賺的都是你的，我不會求取一分一毫，欠你的債我還是會靠自己的勞力償還。」

「那……那你到底想要什麼？」她真的越來越不懂他在想些什麼了。

之見戚無雙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眸中閃著詭異光芒，瞧得她是頭皮發麻。

「這個嘛……我倒是還沒想到，可以等我想到再告訴你嗎？」他別具深意地笑道。

「……」不妙，她驀地有種被當成獵物盯住的感覺。

棒天，寶安兒的包子攤繼續開張，且依照戚無雙的吩咐，換了一個方式賣。

「來唷，物以稀為貴，宣河縣第一美味的寶記肉包，選用嘴上好的肉餡，料多又是在，童叟無欺，一天只賣一百顆，一顆一百文錢，要買要快，買了可就買不到。」貴叔不斷地朝來往人潮吆喝著，果不其然引起了路人們的好奇。

但是……一顆肉包子要賣一百文錢？直接去搶路人或許還比較快！

隨著貴叔的吆喝聲，肉包子攤位前聚集了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和貴叔一起顧攤的寶安兒非常尷尬地紅起臉蛋，真不知道吳雙出的這到底是什麼鬼主意。

一顆十問錢的肉包子買的人就不多了，現在變成一顆一百文錢，整整高上十倍的價，更是不可能會有人花得起錢買呀！

她真不知道自己昨天到底是中了什麼邪，居然會答應他試試看，現在可好了，他們的攤子變成大家看笑話的地方。

雖然他說，剛開始肯定沒有人買，只要他們堅持下去，就絕對會有轉機，但她可不敢想得這麼美好，免得期望太大，到最後的失望會更大。

丙不其然，叫賣的第一天，圍觀看熱鬧的眾人很多，但沒有半個人買下包子。

第二天，人潮減少了一半，還是沒有人買包子。

第三天，大家對這一刻要價一百文錢的肉包已經失去看熱鬧的新鮮感，而寶安兒他們的肉包子攤已經在宣河縣出名了——出名的貴。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生意依舊冷清，就連貴叔也不由得碎碎念，要是真會有轉機，那日頭就要打西邊出來了。

知道第七天——

「听說你們的包子一顆要價一百文錢？」

寶安兒和貴叔訝異地瞧著七天以來的第一位客人，不敢相信真的有客人上門，甚至還以為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她知道來者是誰，他是無戚錢莊的周掌櫃，在宣河縣也算是一號頗有名氣的人物。

敖近攤販看到周掌櫃出現在肉包子攤前，好奇地開始低聲竊語。

「你們還真敢賣呀，我倒要嘗嘗看，你們的包子真的好吃到值得人家用一百文錢買？」周掌櫃板著臉，姿態擺得很高。

斌叔趕緊包一顆肉包子給周掌櫃，戰戰兢兢的，就怕周掌櫃吃完一臉嫌惡，那他們就更不必賣了。

周掌櫃當著他們的面咬下一口，原本帶有輕視的眼眸卻瞬間一亮，不敢置信地一臉震驚。

將肉包兩、三口大口吃掉後，他激動地說道︰「再給我十個，我要打包帶走！」

寶安兒和貴叔互瞧了一眼，由茫然不敢相信，終于慢慢回復神智，開心地道︰「是，馬上好！」

這下子，連一旁的攤販也驚訝不已，沒想到無戚錢莊的周掌櫃，居然對一顆一百文錢的肉包贊譽有加，簡直把它當成了人間美味。

這消息很快就傳開來，因為周掌櫃的捧場，造成富貴人家也想試試口味，反正一顆一百文錢，他們根本就不看在眼里，趕緊吩咐僕人去買回來品嘗看看，而且因為這肉包子一天還只賣一百個，各家的僕人們可得一大早趕緊排隊去買，就怕買不到。

「別擠、別擠，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現在一人只能買兩個，留點機會讓給後面的人，別都搶光了……」

斌叔元氣十足的要大家排好隊，眉開眼笑地開心得不得了，寶安兒也笑容燦爛地將包子一一包給客人，忙得不亦樂乎。

而該繼續找工作還債的戚無雙，此刻正站在肉包子攤的對面，看著攤位人潮洶涌的熱鬧景象，追繳微勾，眉宇間盡是得意地神色。

物以稀為貴，只要再制造一點特殊的噱頭，想辦法將名號打出去，百姓的好奇心很容易就會被挑起，到時候要他們花一兩銀子來買一個包子，他們也會趨之若鶩，就怕買不到。

其實周掌櫃之所以會主動來買包子，還在包子攤前演了一出戲，都是他吩咐的，這種操控人心的手段，沒有在商場上經歷過歷練是很難培養得出來的，戚家之所以能夠成為京城第一大商家，可不是浪得虛名。

包子攤因為每天只賣一百個包子，所以總是早上開始販賣，不到一個時辰之內就會賣完，連正午都還沒到。

這一天寶安兒他們也是很快就賣完包子，開始動手整理，打算要收攤了。

寶安兒不經意瞧見對面戚無雙的身影，心一跳，羞窘地將視線給偏過，卻還是感覺得出來，他拿帶著笑意的眸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始終沒有移開。

他這麼做會讓她有種錯覺，好像他是特地過來看她似的，所以她才會感到有些別扭及不知所措，怪難為情的。

「小姐，你過去吧，這剩下的我來收拾就好。」貴叔可還沒放棄他們倆日久生情的計劃，當然看到機會就要努力撮合他們相處。

「我為什麼要過去？」她微紅起臉蛋，當然知道貴叔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他剛好站在樹下，那里比較涼爽，快去快去！」

嗄？這也算理由？

在貴叔再三催促之下，寶安兒還是來到戚無雙面前，努力掩飾自己剛才的不自在，語氣刻意自然地問︰「吳雙，你怎麼又來了？」

「來親眼看看包子攤的生意如何呀。」戚無雙笑了笑，頗有得意地神色。「看來我的方法的確奏效了，再繼續保持下去，寶家的狀況很快就能夠改善的。」

「這都是托你的福。」她直截了當的稱贊。「沒有你的建議，肉包子攤的生意不會這麼好，你的確厲害。」

「那是當然。」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怎麼，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了，真是個狂妄的家伙。」她瞪了他一眼，早知道會讓他越來越得意，她才不要說實話。

他看著她率真嬌俏的神情，微紅的臉蛋上還浮著些微濕汗，一點都不在意拋頭露面做生意的辛苦，他的心微微一揪，突然有種想要好好憐惜他的沖動。

「你流汗了……」情不自禁地，他伸出手，順著自己的心意，用袖子幫她輕輕抹去臉上的汗珠，完全不管現在兩人還在大街上，隨時都會有人看過來。

他從不曾憐惜過任何女人，也以為自己不會有這麼一天出現，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卻輕易地勾動他的心弦，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受她吸引，內心深處沉寂已久的柔情正蠢蠢欲動，只為她一個人而……心動。

他一向對男女間的情愛不屑一顧，但她的出現卻改變了他，讓他……終于想要試試看這種滋味，或許……會很美好。

原來他之前從沒動過心，是因為他不曾遇過能牽動他情思的女人，而現在，她出現了，且正在他伸手可及之處……

寶安兒沒想到他會出現這種舉動，先是楞了一下，原本以染上微紅的雙頰此刻更是紅艷，透露出她的羞窘、不知所措。

她沒有避開，也沒有怒罵出聲，叫他別這麼沒規沒矩，因為……她並不討厭他的踫觸，反而有種陌生的情愫突然從心口涌出，她的心因他的舉動而悸動著。

她有些困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因為他現在看著她的眼神，很柔，像是在看著一件非常珍貴的東西，小心得擦拭、保護著……

而隨著他收回手，她突然萌生了一股失落感，她越來越不懂自己到底怎麼了，這完全不像是她平常該有的反應。

或許是因為他眸中溢滿的溫柔，觸動到她的心，讓她不知所措，才沒有抗拒他這逾越的舉動……

戚無雙適可而止的收手，免得嚇壞了她、讓她感到厭惡。他很清楚，自己想要得到她，也相信她是屬于他的命定之人，不過他自己知道不能太過心急，得一步一步慢慢來，引誘她主動落入他的掌心里，要她再也離不開他身邊。

向來他想要得到的生意，他都會做足準備，勢在必得，而他所想要的女人，當然也是如此！

「寶小姐，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她微皺眉頭，還在困惑著，不懂自己剛才到底在失落些什麼。

「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什麼？」她訝異地一愣，一點都沒有高興地感覺。

「你難道不開心？」戚無雙微挑著眉，她之前恨不得他趕緊找到工作，現在他終于給了她好消息，怎麼她卻沒有半點欣喜地模樣？

「呃？誰……誰說我不開心的？」她趕緊回過神來，漾起笑。「找到工作很好呀，這樣你終于可以開始還債了。」

但等他還完債之後，他是不是就要離開寶家，離開宣河縣了？一想到這里，她就突然開心不起來，內心變得非常矛盾，好像……不太希望他離開似的。

好奇怪，她真的越來越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了……

努力壓下心中因他而起的矛盾煩躁，她再問︰「你找到什麼樣的工作？」

「無戚錢莊，我在里頭做個小伙計。」錢莊有些事情因為他的行蹤不明已經耽擱許久，現在他以工作為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每天去錢莊處理事情，不怕她懷疑。

戚家的瑣碎事有二弟在幫忙，他可以不必管，但錢莊的事情他就沒法子請人幫忙，況且各分號掌櫃在知道他現在人暫時在宣河縣後，所有等待他決定的事情都陸續往宣河縣送，越堆越多，他想眼不見為淨都難。

「無戚錢莊？怎麼那麼巧？」她嚇了一跳，總覺得太過巧合，先是周掌櫃來包子攤關照他們的生意，之後又讓他到錢莊工作，好像他和錢莊有什麼關系一樣。

但再仔細想想，他們能有什麼關系？何況這世上巧合的事情多的是，她又何必這麼驚訝。

「我也覺得很巧，只能說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吧。」為免寶安兒繼續追問，而露出什麼破綻，戚無雙主動轉移話題。「對了，听說明晚宣河縣有‘夜集’，你能帶我逛逛嗎？」

「啊？夜集？」寶安兒的臉色頓時一僵，有些尷尬的說︰「你如果想逛夜集，我讓貴叔陪你，別找我。」

「為什麼？」他皺起眉，一臉困惑。

「總而言之，就是別找我啦……」他到底知不知道明晚都夜集是什麼？看他都表情，肯定是不知道才會向她提出這種要求。

明晚是七巧節，七巧夜集……可是想求姻緣都人在逛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