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喜歡,而是太多了,所以你真的不必再費心送東西給我了。」
蘭霆起身將宗雪瑩拉往一旁的軟榻,要她坐上去,不準她再繼續光著腳丫子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他這里的地磚下可沒做溫泉引水道。
「你不要模得到的東西,那要什麼?」他所能給她的補償,最容易的就是那些實質上的物品,如果她不要,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給她什麼。
宗雪瑩有些喪氣地輕嘆口氣,他顯然不懂她的意思,她就是不要他一味的以補償為理由給東給西的,這對她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她圓燦的眼靈動地轉了一圈,故意試探。「只要我說得出來,你就會答應給我嗎?」
「只要本王能力所及。」他不輕易應允,但只要應允了,就肯定會做到。
「那……听說過年時的夜晚外頭很熱鬧,有許多漂亮的花燈,還有雜耍藝人在表演,我好想出去看。」她早就想看看那熱鬧的景象,要不是她這些年來身子的狀況都不好,不然豈會錯過。
「不準。」蘭霆一蹙眉,斷然拒絕,她想拿自己虛弱的身子開玩笑,也得看他允不允才行。
「王……」宗雪瑩故意拉住他衣袖,撒嬌地請求著。「我這一、兩年身子已經好多了,不會再動不動就發燒、昏厥,只是出去逛逛而已,不會有事的……」
「不行。」他雖然很縱容寵愛她,但遇到該堅持的事情,他是絕不會讓步的。
「可以的、可以的,只要王肯點頭答……」
「雪瑩,別想試探本王的容忍底線。」蘭霆不為所動地拒絕。
「……」她氣惱地嘟起嘴,她不要的他一直給,她想要的他偏不給,這叫什麼補償?
兩方僵持不下,還互瞪彼此,像是要比誰先眨眼認輸,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重尷尬,誰都不想先開口打破僵局。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輕敲門板,小心翼翼地說道︰「王,奴婢是朵兒,奴婢來替小姐……送鞋。」
蘭霆暗吸了口氣,壓下怒意,冷著嗓音命令︰「進來。」
「是。」朵兒走進御書房,看到宗雪瑩就坐在軟榻上,趕緊拎著鞋靠過去。「小姐……」
朵兒才一靠近,連鞋都還來不及放下,宗雪瑩卻率先跳下軟榻,跑出御書房,賭氣的意味十足。
「啊?小姐,你還是沒穿鞋呀,小姐……」朵兒只能拎著鞋追出御書房,拿她沒任何辦法。
「真是胡鬧的丫頭!」蘭霆惱火地坐回椅子上,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奏摺上,打定主意不會心軟。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她的身子雖然好轉些了,卻依舊是虛弱的,還是不適宜出門。
這麼做是為她好,他很明白不顧自身狀況任性妄為的結果會是什麼,那只會讓她吃足苦頭而已。
但為什麼,他就算明白自己是對的,內心還是忍不住郁悶,好似自己拒絕她是多麼可惡的一件事情?
「該死!」他氣惱地將奏摺掃到一旁,揉著隱隱泛疼的太陽穴,腦中想的盡是宗雪瑩離開時那失落的神情,想拋都拋不開。
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他不該因她而動搖自己的既有原則,但此時此刻的他卻還是……
卻還是想要做點什麼……為了她……
★★★
「可惡的蘭霆,我討厭你……」宗雪瑩氣悶地趴在床上。
自從兩人鬧脾氣之後,她就再沒有主動出現在蘭霆面前,始終待在自己的寢殿里,連半步都不踏出去,故意順了他的意,也藉此表達內心的不滿。
但她沒想到,他也真的狠下心來,任由她賭氣,已經整整三日都不來見她了。
「小姐,你到底還要和王鬧別扭到什麼時候?」朵兒站在床旁,無奈地輕嘆。「王也是為你好,又不是故意不允你的。」
「他不允我是一回事,但他狠下心來不理我……又是另一回事。」她哽咽了,眼眶微紅,心情低落。
她早已過了無憂無慮的天真年紀,雖然她表面上看起來總是笑嘻嘻的,但她也有憂煩的事,只是不輕易顯露在外而已。
在這座王宮里,她是孤獨、寂寞的,而能夠支持她繼續過這枯燥日子的力量,除了時時陪伴她的朵兒之外,就是蘭霆了。
他送她再多貴重的東西,都比不上他親自過來陪她說說話、一起用膳要讓她開心滿足,只要能看到他出現,她的心就能雀躍起來,充滿著無限活力。
但她卻把兩人的關系給弄僵了,他的不聞不問,對她來說就是最殘酷的懲罰,偏偏她又拉不下臉先對他認錯,兩人就繼續僵持著,讓她的心好悶、好難受。
「或許是因為過年快到了,王有許多事情得處理,才沒時間過來咱們這兒,所以小姐你就別多想,免得難過傷身,好嗎?」朵兒也不知道王到底在想什麼,只能這樣安慰。
「朵兒,你說……他是不是對我感到厭煩了?」她的心感到不安,忍不住這麼猜測,畢竟十年也夠久了,他對她的容忍也到極限了吧?
他對她好,只因為她是他的「厄女」,如果去掉這個理由,她對他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會厭煩也是人之常情。
除非……他將她放在心上,但他……有嗎?
「才不會,王對小姐的好一直以來都沒變,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朵兒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你說,為什麼這次他好幾日都不過來,像是鐵了心不理我了?」
「呃……」朵兒回答不出來。
「算了,反正他不過來,我照樣能夠活得好好的,我才不在乎。」宗雪瑩抹去眼角的淚,語氣有些倔強。
他不過來,她也不去找他。她在賭,賭他對她還是有那麼一點情,先一步對她妥協,但她卻沒有把握,自己到底能不能賭贏……
日子一天天過去,沒多久,新的一年又即將到來,蘭霆雖然有派人送裁制好的新衣給她,卻始終沒有現身,她的心情因而越來越沮喪。
被喜歡的人刻意疏離,教她郁悶不已,胸口就像被塊大石給壓住,想喘都喘不過氣來……
除夕夜當晚,按照慣例,太後會邀請宗雪瑩和他們一起用晚膳,不讓孤身一人留在蘭凌王宮的她寂寞過年,連個熱鬧的團圓飯都沒有。
傍晚,宗雪瑩換上一身桃紅色的新衣裳,外披雪白狐毛披風,在朵兒的陪侍下,來到太後所住的寢宮。
姜鴛一見到宗雪瑩現身,和藹地笑著說︰「雪瑩,你可出現了。」
「雪瑩參見太後。」宗雪瑩獨自一人進殿,有禮地躬身,朵兒則在殿外等候。
「不必多禮。」姜鴛向前挽起宗雪瑩的手,好奇地往殿門瞧了一眼。「霆兒呢?怎麼沒和你一道過來?」
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在吃團圓飯時霆兒會和雪瑩一道出現,于是有些訝異今日雪瑩一個人先過來,竟不見霆兒的行蹤。
「雪瑩想先來陪陪太後。」她勉強漾著笑,不想讓太後發現她低落的情緒。
在他們倆還在嘔氣的這個節骨眼上,她怎敢奢望他還會等她一起過來?她不想自取其辱,干脆就自己先過來,免得更加尷尬。
姜鴛覺得宗雪瑩笑得不若以往開朗,像是在隱瞞些什麼,但蘭霆正出現在殿門外,轉移了姜鴛的注意力。
蘭霆進到殿里,沒有多理就在一旁的宗雪瑩,逕自對姜鴛行禮。「兒臣見過母後。」
莫非這兩個人是在鬧脾氣?姜鴛雖然好奇他們倆到底怎麼了,卻選擇不動聲色,靜觀其變。「既然人都到了,那就直接上桌用膳吧。」
三人分別坐上圓桌,開始用膳,宗雪瑩一改平常開朗話多的性子,默默吃飯,而蘭霆也刻意不說話,這下子倒變成姜鴛得一個人想辦法將氣氛弄得歡樂些。
「怎麼,吵架了?」姜鴛輕笑出聲,像在嘲笑他們是長不大的孩子。「瞧你們倆,從一進來就沒看過彼此,連話也沒說上一句,分明是在賭氣,讓哀家這頓飯吃得都快悶死了。」
「太後多慮了,雪瑩才不敢和高高在上的王吵架。」她可沒說謊,她和他沒有「吵」,就只是互相「不說話」而已。
「听听這嬌嗔埋怨口氣,還敢說沒在吵架?」姜鴛瞧向蘭霆。「霆兒,你都這麼大了,還跟著人家鬧脾氣?」她知道他近幾年性子收斂不少,變得沉穩多了,但只要一遇上和雪瑩有關的事情,還是像個管不住脾氣的毛躁小伙子,沖動得很。
「真正在鬧脾氣的不是兒臣。」蘭霆面不改色地回答。
「難道就只有我一個人長不大,硬是要鬧別扭?」她不服氣,如果只有她一個人想鬧別扭也鬧不起來,他分明也在鬧脾氣。
「你明白就好。」蘭霆順勢地回堵她的話,毫不留情。
宗雪瑩終于往蘭霆的方向瞪了一眼,氣他回得那麼順口,但他依舊沒有看她,自顧自地繼續用膳。看來他這次真的是鐵了心不理她,想好好的給她一點教訓。
是呀,她是得到教訓了,此刻的她只覺得心好酸、好澀,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就連臉上僅有的笑容也撐得勉強。
他肯定不知道,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對她的影響有多大,他不需要罵她半句,單單不理她,就能夠讓她的心情大受影響,感到好難過……好難過……
姜鴛眼見氣氛越來越尷尬,趕緊打圓場地說︰「好了,咱們就別談這些事,菜放久了會涼,趕緊趁熱吃,有什麼話等吃完之後再說吧。」
但宗雪瑩已經沒有任何胃口,她只想馬上躲回自己的寢殿去。「太後,雪瑩已經飽了,請允許雪瑩先一步離開。」
「你已經飽了?」姜鴛面露訝異,她根本就沒吃多少東西呀。
「是的,感謝太後邀雪瑩來用膳,雪瑩真的想回去了。」
「罷了,你想回去就退下吧。」姜鴛瞥了蘭霆一眼,看他還是不為所動,像是存心要把宗雪瑩趕回去似的,真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多謝太後。」宗雪瑩立刻離席,頭也不回地離開。
直到宗雪瑩的身影已經遠去後,姜鴛才又瞧向兒子。「霆兒,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趕緊向母後從實招來。」依他這些年對雪瑩寬容到近乎縱容的照顧,她才不信他會眼睜睜看著雪瑩難過傷心,卻依舊不聞不問,這其中肯定大有文章。
蘭霆將筷子放下,淡笑地說︰「母後,想一起過去瞧瞧嗎?」
她真以為他會鐵了心一直都不理她?這一段時間他的刻意冷淡,只是給她的一點小懲罰,真正的好戲……其實在後頭。
「瞧什麼?」姜鴛皺起眉,他越說,她越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一個驚喜,給她的。」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追上去,看她驚喜的笑容。
他對她的承諾,依舊沒有改變,只要他能力所及,一定滿足她的心願,用屬于他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