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王陳玉鳳的寬心,王巧巧則是急切的想發問。「大夫,我娘到底是……」
話才說到一半,就看到大夫朝她使了一記冷冽的眼神,嚇得她立刻住嘴;再看到大夫丟給她一記「出去再說」的眼神,她立即會意,馬上跟了出去。
一到大廳,王巧巧急切的問︰「大夫,我娘得的到底是什麼病?有得醫嗎?」
雖然急切,但她問得極小聲,深怕被房里的娘親听到。
「是一種罕見的疾病,我並不曉得病名。」陸丞軒不疾不徐的從包袱里拿出紙筆,寫下藥單。
「為什麼會這樣呢?」罕見疾病,那就表示很難醫治了。
「說不定是小潑婦造口業太多,你娘才會好不了。」他一邊寫下藥草名,一邊訕笑。
「你說什麼?」一听此話,她差點克制不了的揍人,但才舉起手就忍了回去,默默的放下。
她什麼時候造什麼口業了?這個無禮的男人,要不是他是她們母女倆的救命恩人,她肯定會揍扁他。
「听說有人一早遇到了天仙,就連西施再世都比不上。」說到這里,陸丞軒已忍不住炳哈大笑。
那個賣雞的田大娘若是天仙,那這世上就沒有丑女了。
像她這樣整天謊話連篇,不是造口業是什麼?
王巧巧听完,臉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潮紅。「那……那是……那哪是造口業啊!說好話就等于是做好事,我是在造福群眾,你懂不懂?」說完,她又得意起來。
「那造福群眾的小潑婦,藥單拿去,先去抓個五帖。每帖藥方加六碗水煎一個時辰,申寸、戌時、子時、寅時、卯時服用,不可間斷。」不理會她的得意,陸丞軒將寫好的藥單丟給她,自顧目的交代著。「懂嗎?」
「我懂、我懂。」煎藥這種小事可是難不倒她,反正她晚上睡不著,煎藥正好打發時間;倒是娘,今晚苦了她,睡到一半還得起來喝藥。
「那個……」拿到藥單的王巧巧突然想到此時是該給看診費了,可她不但沒錢付,就連抓藥的錢都沒有。「大大,我那個……」
「那麼明日辰時見。」說完,陸丞軒已轉身走人。
「喂!等等!」他就好人做到底,先借她些銀兩去抓藥啊!
王巧巧追了出去,可大夫已不見蹤影,她無奈的看了看藥單,不曉得又是什麼貴得嚇人的藥材。
「咦!」看了一下,揉揉眼,再看一下,她沒看錯,都是些她買得起的便宜藥材耶!
是夜,此時正是各戶人家好眠之時,而王家灶房里則有個女孩坐在板凳上,單手托著下巴,大眼直盯著煎藥壺,那人正是王巧巧。
「好悶哪……」掀開藥壺蓋看了一下才剛放下去煎的藥,然後合上。「已經是最後一帖了,應該沒問題。」
王巧巧坐在這里煎藥已經一整天,坐得她腰酸背痛,都快站不直身子,于是她決定再去大街上嚇人……不對,是透透氣。
她先去娘親的房里探望,看到床上的人正安穩的睡著。
早些時候拿藥單去抓藥時,她還一度懷疑那大夫開的藥是否真有療效一一藥材便宜也就罷了,就連抓藥的掌櫃看了藥單後,也直說從沒見過這樣配藥的,讓她一度信心全失。
不過在王陳玉鳳吃過幾帖後,臉色便不再慘白,平常的夜咳也沒了,今晚睡得比往常好很多。
她欣慰的笑了,隨便拿了件外衣披上出門。
不如昨天的冷冽,今夜涼風徐吹,月色皎潔明亮,走在街上的王巧巧也感到很愉快。
此時此刻,天地萬物像是睡著似的,只有月娘與星兒醒著,王巧巧覺得自己就像是這片大地的主人一一月光為她照射、星兒為她發光、花兒為她開放,杳無人煙的街道為她開道。
嘶……嘶嘶……
夜深人靜,任何聲音都會讓人听得特別清楚,此時王巧巧就听到不遠處的小樹林里傳來怪聲。
王巧巧向來認定,厲鬼不比窮鬼來得可怕,若真有鬼怪,她倒要瞧瞧是什麼模樣!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走向那片小樹林。
嘶……嘶嘶……嘶……
愈走近听得愈清楚,那並不像是動物的聲音,倒像是有人刻意在撥弄那些雜草。
小偷?不對,這樹林哪有什麼東西可偷?除非有人在地下埋了寶藏。
王巧巧走進樹林,雜草勾破了她的裙子和衣袖,污泥沾滿了她的裙擺,但她還是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半夜跟她一樣不睡覺,于是又往前走。
終于她看見一個人就在不遠處,她悄悄蹲下,藏身在雜草中,想看那人到底是在做什麼?
那人撥弄著雜草,好像是在找什麼似的。
突然那人轉身面向王巧巧,雖然那人仍是低頭在尋找東西的模樣,但巧巧還是馬上就認出了他。
「大夫!」
听到喊叫聲,陸丞軒抬頭看到她,然後繼續低頭尋找著,口中則道︰「你沒好好煎藥嗎?」
「正在煎,我出來透透氣。」
陸丞軒沒再搭理她,逕自轉到他處撥弄著那堆雜草。
看著他為了尋找東西,衣服多處被叢生的雜草勾破,又有多處沾了泥巴,讓王巧巧覺得十分熟悉,不過她更好奇他在做什麼?
「你在找什麼啊?」看他找得這麼認真,該不是掉了金子吧?
「我……」陸丞軒突然從眼角瞄到一株黑草,立刻噤聲。
「你……」
王巧巧正覺得奇怪,陸丞軒突然大手迎面而來,捂住她的嘴。「噓!」
王巧巧閉上嘴,睜大眼瞧著他。
陸丞軒放開她,緩緩從包袱里拿出一個盒子,再緩緩走向那一團黑東西,緩緩撥開礙眼的雜草。
一切都是這麼的緩慢且寂靜。
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抓住那團黑東西,塞進盒里再蓋上。
「那是什麼東西?」王巧巧走到他身旁問。
「我找到啦!我終于找到啦!炳哈哈。」陸丞軒像是沒听到她的話,一味沉浸在喜悅中。
「那到底是什麼?」不過是團黑麻麻的東西,有必要這麼歡喜嗎?
「哈哈哈哈……」
「喂,那到底是……」王巧巧伸手正想拍拍他的肩,以便問個清楚,誰知還沒踫到他人,就听「咚」的一聲,陸丞軒已筆直倒地不起。
「大夫,你怎麼了?大夫?」
王巧巧緊張的蹲看著他,只見他呼吸勻稱,胸前起伏規律。
「睡著了嗎?」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圓眼瞪大,他就是昨天那個「餓死鬼」!
「呼呼……」一名女子拉著一名躺在地上的男子腳踝,死命的往前拖一一女子累得氣喘如牛,男子仍是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呼……呼……」王巧巧死拖活兒的把陸丞軒拖回家,到了家門前,礙于有門檻,她蹲把他的兩條腿扔進屋里,再使勁把他的上半身滾進屋內,最後站起身把他的踹進屋,這才大功告知。
「呼……累……累死我……」她自己也踏進屋內,然後呈大字形的躺在自家大廳。
懊死,為什麼她要這麼辛苦?此時她真想沖過去揍死那個該死的家伙,但她覺得她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想躺在地上好好休息。
躺在地上,看著門邊陸丞軒那一身又破、又髒的衣服一一她早該想起來才是!
原來他好心的救了她,還免費幫她的娘親看診,是為了還她的救命之恩啊!
這年頭真的會去報答他人的人並不多,其實,他人……也不算太差吧?她就大人有大量,勉強原諒他害她累得半死吧!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遠方傳來打更的聲音。
「天啊!卯時了!」王巧巧趕緊從地上彈跳起身,快速沖進灶房,將藥汁倒進碗里,快速的把娘親叫醒服藥。
從娘親的房里走出來時,她滿身是汗,頭發因勞累又經過方才躺在地上而變得亂七八槽,衣服又破又沾了泥。拿著碗出來,就像是打了一場仗似的。
「還好娘今天睡得熟……」迷迷糊糊吃了藥又睡著,不然看到她這副樣子,不嚇死才怪。
才吃完五帖藥,王陳玉鳳的臉色就明顯變好許多,說話也此往常有力,這讓王巧巧又驚又喜。
「喂!」躺在門口的人突然發出聲音。
王巧巧朝他看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醒,就坐在門邊。
「我餓了。」
以王巧巧此刻的心情,實在很想叫他去吃屎,但礙子娘親還得靠他救治,只好默默去煮面。
迅速的煮好面,拿給陸丞軒;他一手搶過,低頭猛吃,活像是沒吃過東西一樣。
王巧巧在一邊看著他,在他正準備吃最後一口時,驀然搶過他的碗。
「你做什麼?」陸丞軒怒視她。
「我……我娘剛服過最後一帖藥,你看一下。」被他的怒氣嚇了一跳,王巧巧瑟縮廠一下,她很怕他又會像昨天一樣一一吃完就砰的一聲倒下睡死。
陸丞軒看了看她,再看看她手中的那碗面,然後起身走進王陳玉鳳的房里。
「不過只剩下一口,他有必要氣成那樣嗎……」王巧巧愣了一下,正想出跟到娘親的房里,陸丞軒已經出來了。
這麼快?「你看完了?」
陸丞軒沒有回話,眼楮直盯著她手中的碗。
「拿去。」他也太執著于這一口了吧……該不會是為了吃這一口,他就隨便亂看一通吧?
陸丞軒接過碗,吃下最後一口後,這才露出滿足的笑容。
「我娘怎樣了?」
「繼續依照這個配方服用,時間改為每日三餐服用即可。」
「要服用多久才會痊愈?」
「一輩子。」
「什麼?」
「一輩子。」
「無法痊愈嗎……」王巧巧聞言,不禁癱坐在地。
是她要求太多了嗎?娘親的病能不再發作已經很好了,只是若能痊愈,當然更好。
陸丞軒瞄她一眼,思考了一下,才又緩緩道︰「那帖藥只能治標,不能治本,若想根治,尚需一味藥草。」
「是什麼藥?」听到還有救,王巧巧的精神又來了,趕緊站起身抓著他問。
「千夜龍鱗草。」
「很貴嗎……」听都沒听過,肯定是貴得嚇死人,看來是沒希望了。
「不貴。」
「不貴?」听到此,王巧巧又燃起一線希望。
「有錢也買不到。」
「……那比很貴還要慘……」王巧巧再度陷入愁雲慘霧中。
陸丞軒看了她許久,再看看她手中的碗。「我會去芎天峰幫你采。」
韓哥從小就教會他知恩圖報與懸壺濟世的道理,反正芎天峰有許多珍貴藥草,他早就想去一趟了,就順道幫她走一遭吧!
「咦?真的?」王巧巧看著他,眼中充滿感激。
「嗯。」
「謝謝你!」王巧巧笑了,此時她真想抱著他歡呼。
「就當作是你替我煮面的代價。」
听他這麼講,王巧巧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等等!你是說芎天峰嗎?」
「對啊!」
「芎天峰很遠耶!」
芎天峰不在騰龍國境,而是位于北方嚴寒地帶,據說那里終日飄雪,草木不生,雖然青田村已算是鄰近北邊的村落了,不過距離芎天峰還是有著一段不短的距離。
陸丞軒想了想。「是不近。」
「那要是你在路上餓死了怎麼辦?」以他這兩天的情況來看,這不是不可能的事。
「要是遇到搶劫怎麼辦?」陸丞軒也問。
「要是強盜來時,你剛好睡死了怎麼辦?」以他這種倒地就睡的情形來說,是很有可能的,到時強盜一個不高興把他給殺了,她娘要怎麼辦?
「要是他們趁我睡死,來個劫財又劫色怎麼辦?」
「……」
「天啊!強盜通常都不只一個人,我很有可能會被輪奸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