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耍嘴皮子了。」元夫人慢理斯理的開口,示意最小的女兒元千純將托盤端到眾人面前,「夢兒,你可認得這是什麼?」
「一塊碎成兩半的玉佩。」元千夢只瞄了一眼就認出來。
「那又是什麼?」元夫人指著元千毓手中的另一只托盤詢問。
「一襲破掉的錦衣。」
「看到這些,你可想起什麼了嗎?」
「大娘認為我應該要想起什麼嗎?」元千夢不解的問。
「你難道完全想不起來嗎?」
「我該對它們有印象嗎?」
「你這是在裝傻嗎?」傲視她精致的容顏,元夫人的笑容冷了幾分。
「我是真的不知道……」
「好了!」一聲怒吼打破她們之間的對峙。
「老爺別生氣,我們說過會好好跟夢兒說的,不是嗎?」元夫人安撫著盛怒的夫君,望向元千夢的眼神卻是帶著勝利者的微笑。
「我當然知道要好好說……」壓下怒意,元建廷問向貌似天真無邪的麼女,「你老實說,前幾天你是不是當街打了太守大人的兒子?」
「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元千夢偏著頭,似乎正努力搜尋著記憶。
「什麼好像有?是根本就有!」元建廷火冒三丈,「人家都帶著被你打碎的玉佩和撕裂的衣衫找上門了,你還想否認嗎?」
「我沒有否認啊!」元千夢無辜的辯駁,「再說,他被打也是應該的。」
「你說什麼?」元建廷差點以為是自己听錯了,「你打了人,還敢理直氣壯的說這是應該的?你究竟知不知道‘是非曲直’的意思?」
「就是因為知道,我才打他嘛!」元千夢振振有辭道︰「我可是玉置縣縣令大人的女兒,那個王道明當眾調戲良家婦女,本就該受到懲戒,要是我當時袖手旁觀,說不定爹還會承受更多的民怨呢!」
「你要打抱不平也得看情況,對方是掌管永樂郡的太守大人的獨生子啊!你將他打得鼻青臉腫,教我如何向人家交代?」
「王子犯法都該與庶民同罪了,更何況是小小的太守大人的兒子。」
「小小的太守大人……」扶著猶如千斤重的頭,元建廷沉痛道︰「你以為你爹官拜什麼?你爹只是個受太守大人所管的縣令哪……你當街痛揍王道明,不是在我的頂頭上司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嗎?」
「爹怎會煩惱這個問題?」元千夢奇怪的問︰「愛子當眾行為不檢,應該是太守大人要擔憂如何去面對黎民百姓吧?」
「你是忘了,還是胡涂了?」元建廷氣到跳腳,「太守大人寵溺獨子又不是這兩天的事,之前已有諸多前例──就算王道明殺人放火,太守也會想盡辦法去袒護他……更別說,你難道忘了王道明跟你的關系嗎?」
「我記得啊!」這就是元千夢一直不想面對的事實──被她痛毆的不是別人,而是她未來的夫婿!
但說到這個她就有氣,因為這件婚事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訂下的!
而那家伙求親的理由也很可笑──只因他認為她是全永樂郡唯一能配得上他俊逸外貌的女人,因此他決定非娶她不可!「看來王道明也不是真想娶我吧?否則怎會在訂親後還去挑逗其它女子?」
「這……」
見父親語塞,元千夢趕緊道︰「如果他對我不是那麼有心的話,爹不覺得咱們直接成全他比較好嗎?」
「你說什麼?」元建廷愣了愣。
「女兒的意思是──不如咱們乘機解除婚約好了!」興奮的語氣表露無遺。
「你想退婚?」
「是啊!爹認為不好嗎?」
「你以為婚姻是兒戲嗎?」
「就因為不是兒戲,女兒才要解除婚約,除非爹願意眼睜睜看著我嫁給那種登徒子,誤了女兒一輩子!」
「你……」元建廷實在不知該說她是能言善道,還是擅于強詞奪理。
「夢兒,你這是在胡說什麼!」元夫人插話道︰「這門親事已是咱們高攀了,豈有回絕的道理?再說哪個男人不,見了美麗的姑娘,起心動念也很正常,否則當初你爹也不會不顧一切將你娘給娶進門,不是嗎?」
「別老提那些陳年往事!」元建廷不悅的打斷妻子的話語,卻也忍不住對不馴的女兒訓道︰「其實你大娘說得也對……男人有時確實很容易被美色給沖昏頭,只是對方可是太守之子,如今又被你撞見做錯事,相信他以後應該不會再亂來,再說親事已訂,不能反悔,所以咱們這就到太守府去謝罪……」
「為什麼?」元千夢感到忿忿不平,「明明就是王道明不對,為何我得道歉?難道爹認為王道明做的事是對的嗎?」
「事情要是有你想的那麼容易就好了,你開罪的不是普通人,太守大人也不算有量之人,要是你不去道歉,除了婚事可能一筆勾消外,你還可能惹禍上身……」
「一筆勾消就一筆勾消,不嫁那種人也是好事一件。」
見她一派無所謂的模樣,元夫人不禁道︰「夢兒,這門親事已經傳遍整個永樂郡了,要是你不嫁王公子的話,日後還有誰敢娶你?」
「我相信嫁人並不是女人唯一的出路。」
「說得容易,你不嫁,難道是要讓爹養你一輩子嗎?」元千愛忍不住出言奚落。
不怪元家姊妹落井下石,只因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明明一無是處,卻只因貌美不凡,自小便是眾人注目的焦點,甚至有機會嫁進太守府享受榮華富貴,怎不讓人心生妒恨!
「千愛姊姊放心,我會想辦法照顧自己的。」
「你這黃毛丫頭以為女人在社會上立足很容易嗎?你要靠什麼來養活自己?」元千愛撇唇冷笑。
「夠了!」元建廷瞪著相貌最不俗,卻也最不受管束的女兒道︰「總之,太守大人已經下了通牒,要我在七日內給他一個交代,所以你無論如何都得跟我到太守府去!」
「我。不。要!」元千夢斷然拒絕,離去前只丟下一句話,「在我想出道歉的理由之前,請爹恕女兒先行告退了。」
「夢兒!」元建廷瞪著她的背影大吼。
「別喊了。」元夫人訕笑,「你女兒那麼倔強,不嫁過去也好,免得將來替咱們家闖出更大的禍!依我看,老爺不如請王公子改在千愛她們之中選一個吧!」
「就算咱們願意,王公子也不一定會同意;算了,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就別瞎出主意了。」元建廷很了解麼女的脾氣──她拗起來時是沒人說得通的──除非他真的準備直接將她給綁去太守府!
不過他當然不打算那麼做,他決定給女兒幾天的時間冷靜,之後就只能視情況再做定奪了……
「大膽奴才!王出宮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至今才來稟報?是活得不耐煩了嗎?」丟下愛子手諭,秀麗的婦人用力拍桌,含怒的聲音響徹整座宮殿。
今日太後請了攝政王夫婦及他們的掌上明珠進宮賞花,並以共襄盛舉的名義讓人去請嚴馭堂過來,沒想到卻得知這令人震怒的消息。
「回太後娘娘的話,奴才見王操煩國務多時,擔心他過于疲憊,才會斗膽建議他出宮走走。」回話的是嚴馭堂身邊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太監李進。
「你建議他?」太後橫眉怒道︰「你是什麼身分,輪得到你來建議王該怎麼做?」
「奴才不敢僭越,純粹是為了王的身子著想。」
「哼!幾年前,他微服出宮帶回夏芷茵;這回要是歷史重演,你該當何罪?」
「奴才愚昧,奴才只看到王因政務繁重而疲憊不堪,未能顧及到這一點,還請太後娘娘恕罪。」
「很好……」太後冷笑,「難怪皇兒這般倚重你,李進,你果然夠機靈,知道要用皇兒的身體健康來牽制哀家。」
「奴才不敢!」李進伏地道。
「敢不敢你心里清楚!」不想再浪費唇舌,太後直接問重點,「王上哪里去了?」
「目前人在南方。」
「南方?」鳳眼一眯,「該不會是到夏芷茵的故鄉去了吧?」
「這奴才就不清楚了。」
懶得和擺明裝傻的李進計較太多,太後又問︰「身邊可有帶侍衛?」
「有。」為免太後多心,李進隱瞞了嚴馭堂只身出宮之事。
聞言,太後高懸的心這才稍微放下,「總之,國不可一日無君,而他出宮也沒事先知會哀家,成何體統?他的身分可是不比常人,沒有大批侍衛保護就出宮太危險,你這就去擬皇榜,就說哀家突染急病,我就不信他看了還不馬上回來!」
「這……」李進面露難色。
「快去啊!還站在那里做什麼?難不成是在等哀家治你罪嗎?」太後瞪眼道。
「是……」縱然無奈,李進也只能躬身退出。
此時,靜寂無聲的殿中傳來低泣聲。
「玉萍,你怎麼哭啦?」收起怒容,太後柔聲問。
「太後娘娘,王根本就不喜歡我,咱們還要為難他嗎?」嚴玉萍淚水盈睫。
「你別胡思亂想,目前皇兒只是還放不下對夏芷茵的感情,所以不將其它人當一回事,但哀家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的,加上你又這麼柔美可人,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對你敞開心房的,你們說對吧?」太後問向站在一旁的嚴氏夫婦。
「是啊!玉萍,太後娘娘對你期望甚深,你怎能放棄自己?何況你爹還在想辦法要增進你和王的感情不是嗎?」
「哦?」太後驚喜的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嚴四方,「你想到妙計了是嗎?」
「這……微臣還在思考呢!」嚴四方扯出笑。
「真是難為你了。」面對曾經叱 風雲,如今卻勢微的他,太後感到很抱歉,「玉萍是哀家心中最適合掌管後宮的人選,若她能封後,並誕下皇子,你的勢力要恢復就容易多了。」
話鋒一轉,太後再道︰「哀家也會再找機會勸勸皇兒,你好歹還是攝政王,不能老是讓你出席議事卻沒太多作主的權力……」
「沒關系,王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也是很正常的,太後就別苛責他了。而且王近來還升了軍兒的職位,微臣已經很高興了。」嚴四方露出體諒的笑容。
見丈夫竟將自己在家說的那一套搬到太後面前,嚴夫人有些驚訝,不過也松了一口氣──要是丈夫繼續憤恨不平,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呢!
也因此,她乘機道︰「是啊!我們的希望全都放在一雙兒女的身上,只要他們好,我們也會覺得好的。」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太後淡淡一笑,「放心吧!軍兒和玉萍我會好好照看他們的。好了,暫且別提這些了,當前宮中百花盛開,咱們先來賞花吧!」
「是……」其它三人臉上雖是掛著笑,心思卻是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