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瑕驚愕地坐下,不敢相信富祥竟抓了無闕要脅自己!
她該怎麼辦?
不照他的話做,怕是無闕活不過明日,可是照他的話做,她就得背叛安書,偷取他的玉印;如果把事情告訴安書或費揚古,只怕不及人回到蘇州,無闕一樣會沒命……
她到底該怎麼辦?
無瑕抱著自己的臂膀,既害怕又著急,可是她的處境就跟這間華麗的空屋一樣,什麼事都不能找人說,只能自己強自鎮定……
她好像見到安書,即便她只能在他的懷中小憩,什麼苦都不能告訴他,還是好想見到他……
無瑕姑娘,你與王爺並非良配,若王爺堅持娶身為漢女的你,後果可想而知,被送交宗人府發罪都有可能?——
可見了他又如何?
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棄他了,既然決心放棄,就不該讓自己還這麼依戀著他,她應該要讓他遠離自己,甚至討厭自己……
一想到這,她不禁想,若自己不曾對他說出君家的苦衷,或者她根本沒有那樣的苦衷……他是不是會把她當成跟富祥一黨的罪人看待?
那麼就算她再令他傾心,也只是一個罪人,他不會愛她,不會幫她……
只要,她真正是個罪人——
***
握牢手中的信與玉佩,無瑕恍然夢醒,知道如今能救無闕,也能讓安書放棄自己的方法是什麼了。
就是她照富祥的條件,親自偷來他的玉印……
然後待無闕月兌險之後,她便跟他承認自己的罪行,這樣,他沒理由留著她,她也沒有資格再對他有非分之想了!
這是對他們彼此都萬分殘酷的一把刀,刀一下,他們或許都要受傷,可是比起見到他將來為自己犯下的罪,她寧願自己現在就犯罪,即時傷他的人是自己……
為了這個決定,她心思惶惑,可理智清醒無比,也知道自己將為此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會只是失去他而已……
當安書與鄂海回到鄂府時,天色已晚,他與費揚古相談了半個時辰後,便回房準備早點歇息,為明日一早的出兵養精蓄銳。
無瑕也分秒未合眼,在房里等著他回來。
待他進房,她也眼神一振,立即起身。「四爺……」
「怎麼還醒著?」安書英眉一攏,隨即步向她。「不是讓人告訴你先睡下嗎?我與舅舅相議軍情,說不準什麼時候回來。」
「我知道。」她恍若平常地微笑。「我也是想著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總想著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等著等著,你就回來了。」
「瞧你!」安書無奈地瞅她,惱她不听話,卻也無可奈何。
像是知道他奈何不了自己,她的笑更深了。「四爺奔波了一天,快更衣沐浴吧,我等等就吩咐人準備熱水。」
「嗯。」安書點點頭,便走到床邊更衣。
他一邊解衣,無瑕也一邊為他整理換下來的衣物,包括他的腰帶、玉佩、香囊……
直到她接過自己繡給他的那個金菊荷包,目光忽地一凜,她不覺握緊那荷包,因為知道里面有可以救無闕的東西……
「怎麼了?」她怔楞久了,惹得安書疑惑。
「沒什麼。」她趕緊搖頭,彎身抱起一疊衣服與配件。「我去把東西收好,順便喚人提來熱水……」
她連忙想把荷包一起帶走,安書卻喚住她。「等等,無瑕。」
她震住,有些不安地回身。「怎麼了?」
他注視著她步近,抬手朝配件里拿了最重要的那樣。「這個我得隨身帶著,你說是保平安的,對吧?」
見他拿起的是自己幾天前才繡好的平安符袋,無瑕在心虛之余,也強裝微笑。「嗯。」
安書把符袋掛在頸上,對她微笑,便轉身進內室了。
無瑕見狀松了口氣,視線落在那放著他玉印的荷包……
振作點!君無瑕,如今只要想著怎麼救無闕便好,其他的都不要想……
她閉上眼要自己冷靜,然後抱著那疊衣物走出房間。
房外的轉角,與她約好的李管事正在等她。「君姑娘。」
「李管事,只要我把東西給你,富大人便會放了無闕,對吧?」
「是。」
「你不會騙我?」
「只要君姑娘把東西交給我,我立即發信告知大人,大人便會放了君少爺,也會要杜家夫人傳信予你,報君少爺的安好。」
「我怎麼知道,你們沒有連姑姑都抓起來威脅?」不是她不信任他,是富祥為惡多端,已經讓她信無可信。
「君姑娘如果不願相信,那我也沒辦法,只是明日一到,恐怕真要君姑娘給君少爺收尸了——」
無瑕聞言,知道自己並無籌碼,只能放手一搏,賭富祥還能有一點人性……
于是她拿起自己繡的荷包,倒出玉印,交給李管事。
李管事一接玉鑒,知道確是榮王的玉印,也拿出預備好的書信,在信尾一處蓋上印信,然後把玉印交還給她。「富大人交代只借玉印一用,用完立刻歸還。」
無瑕的心思已被那封信引去,驚色忙問︰「這信上寫了什麼?為何得用王爺的玉印?」
「君姑娘不必好奇,總之你的任務已了,小的告辭。」李管事不多解釋,收起書信便快速離去。
她惶恐地握緊已回到手上的玉印,無論怎麼想,還是想不到富祥冒安書的名要做什麼?
然而無論是什麼,只希望不會害了安書……
不!即使真有什麼罪,她也要自己承受,絕不連累安書一分一毫!
***
棒日一早,安書與無瑕告別,便與費揚古一同出兵雲南,鄂海負責協防雲廣邊境,隨時視軍情調派兵馬支援前線。
無瑕每日都上靈通寺祈求他平安無事,幸好戰況順利,安書的兵馬不出一個月便兵臨大理城下,根據他給鄂海的軍報,大理城要破,近在幾日。
听聞消息,她才安下心來,可仍是愁眉不展。
拿出袖里的信書,她想起安書出發後過了幾日,便從蘇州送來了姑姑的親筆信,里面寫著無闕曾遭歹人綁走,本想寫信通知她,但隔日他便平安回府,所以只寫了這封信告知她發生過這件事。
無闕照著條件給放了,姑姑也捎來了平安信……可是她的心卻沉重如當日,只因她知道鄂海身邊的李管事是富祥的爪牙,而她每每看見李管事在鄂海身邊,好想揭發他與富祥的關系,甚至把自己犯的罪呈為證據……
可是她不行,因為她知道富祥仍握著無闕與姑姑一家的性命,她沒有辦法行動,一定得等到安書回來,親自跟他說明一切。
日日夜夜,她的心受盡煎熬,但為了保護所有人,她什麼煎熬都可以忍,她不在乎最後自己的下場如何,她只在乎無闕跟姑姑安好,只在乎安書能不能對她忘情,徹底將她視為富祥的共謀……
這時,外頭傳來了三元的聲音。「王爺!您怎麼回來了?唉呀……您的衣袖上有血!您那里受傷了……」
一听到三元的話,她霍地站起,急急上前開了房門,正好安書也踏進來。「四爺,你受傷了?!」
見到無瑕,他也舒了口氣。「我沒事。」
「可是你受傷了!」無瑕也看見他那滿是血跡的衣袖,小臉煞白。「怎麼了?你被刀劍傷到了嗎?」
「我沒事。」他按住無瑕的肩,傳予她力量,肯定地對她再說一次。「這不是我的血,是舅舅的。」
「費公子嗎?」無瑕還是睜大著眼,無法回神。「是他受傷了嗎?」
「對,他為了保護我,被叛兵砍了一刀,為了讓我月兌困,自願留下為我阻殺叛兵,多虧了他,我才能平安回到廣州。」
「怎麼會這樣?那些人為何要殺你?你說叛兵……是誰的叛兵?」
「是富祥那奸臣的兵馬,他用我的名義擬了封假折子給皇上,說鄂大人與土司勾結,要皇上立即下令殺了鄂海。」
「什麼?!」無瑕氣息一凜,終于知道那封書信的用處了。
為了把自己推入絕境,她不後悔當初照富祥的話做,但她沒想到自己又一次成了富祥陷害鄂海的幫凶,又一次把鄂家推入絕境,她怎麼對得起鄂大人?
一旁的三元急問︰「王爺,那這下怎麼辦?」
「我要立馬回京,鄂大人那兒我已經先去他的大營通知過了,他信任我一定會為他討回公道。」安書說完又轉向無瑕。「無瑕,我要你跟我一起走,現在就走。」
為了她的安危,他不能留下她一人,何況她也是富祥案的關鍵證人,他一定要帶她回京面聖才行。
無瑕冷靜了會兒,想遍頭尾,終于對他自白。「我知道了,可是有個人,四爺一定得先拿下他!」
「誰?」
「就是李管事,他是富祥在鄂大人身邊設的棋子,就是他擬了那封信,蓋上你的玉印然後送給富祥!」
安書目光錯愕,訝異她竟知道此事內情……然而訝異須臾,他也察覺到不對,于是遣退三元,獨留兩人,謹慎地問︰「無瑕,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李管事是富祥的人?」
無瑕迎視他,照心底打好的稿本坦承一切。
「因為玉印是我交給李管事的,是我做了富祥的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