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太大,他們一人坐一頭,中間隔了好大的空間與距離。
第一次,月半香清楚覺得,其實他們兩人是可以如此陌生的—一
握了握冰冷的手指,月半香對自己嘲弄的笑,義姊—一她就只要當義姊就好—一還能怎樣?不要才想了!
「小姐,歡迎回來。」小青幫月半香接風洗塵,還不忘給了一個擁抱。」小姐,我就知道莊主一定能把你帶回來!」
月半香微笑著。」嗯,我回來了。」
看著邢龍山莊的景色仍是不變的美麗,去毒月派的事就像是一場夢——只有在這里的日子讓她記得既清晰又快樂。
「小青,香兒就拜托你了。」龍倚天交代道。
「是,莊主。」
龍倚天偕同同行回莊的其他龍公子離開了赤羽院。
月半香則是回望著龍倚天飄逸的身影。
「小姐?」
怕被看出心思的月半香笑著回頭。」我好累,好想吃個飯,睡個覺。「
小姐一定是在毒月派里承受了不少不人道的事,小青心疼道︰「小青馬上去辦,小姐在這兒等著。「
「嗯。「待小青離開後,月半香想起在回邢龍山莊前,龍倚天曾告訴她,先前想偽裝成她的藥人目前被關在地牢里,等待她的發落。
沒多想什麼,月半香找了個奴僕帶著她去地牢。
地牢的守衛看到月半香,恭敬的開鎖讓她進牢里探望那名藥人。
那名藥人被關在清冷陰濕的地牢,這讓月半香感到很不舒服,但她該給那名藥人一個交代,畢竟那藥人是因而她被關。
領她入牢的守衛提著火把道︰「小姐,您要入牢房內采視嗎?「
月半香正要點頭,牢房里己先傳出那藥人女子的聲音——
「不必!我跟她,哪有那麼熟!」說著,咯咯的笑。
「放肆!」守衛喝斥。
「我要跟她單獨談談。「月半香道。
「是,小姐。「守衛退下。」談完後,請小姐喊一聲,我馬上過來。」
「好」
「怎麼?看我想做什麼?「藥人女子在牢里陰笑著。
月半香趨近牢房,隔著鐵牢,藥人女子雖是原本面目——皚發、白眼,但卻消瘦了幾分。
毒月派被殲滅了,你想去哪呢?「
藥人楞了一下,哈哈大笑。」你好大的本事,因為你,血龍公子把毒月派給殲滅了是吧?哈哈哈!」
「沒這回事—一你是名門書苑的閨女吧?名門書苑也參與了這場戰事。」
藥人女子更放大笑聲,」哈哈哈,不,我是他們不要的孩子!你想騙我什麼呢?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恨你了嗎?」
「我是說真的。」月半香柔柔的笑說︰「你叫什麼名字?我還不知道呢!」
藥人女子笑出淚來,分不出是悲還是喜。」周京蝶——我是周京蝶,為什麼?你跟我原本該是差不多的,可現在的我卻覺得在你面前是抬不起頭的?「月半香那張寬恕的臉讓她感到莫名的悲痛。
「是啊!我們原本是差不多的。」月半香堅強的維持著笑容。「所以你不該被關在這里,只有牢房外才有天空︰你的名字中不是有個蝶宇嗎,毒月派跟這座牢房已經不能再限制你了,以後你想去哪就去吧!」
「為什麼—一我曾經害了你——」月半香怎能輕易的原諒他?換作是她,才不會這樣就算了。
「我想,放了你,我也能放一部分的自己自由。」如果周京蝶能重新活出一段好的生活,那她就會相信自己也有得到幸福的可能。
「我不會說謝謝的。」周京蝶瞪著她道。
「沒關系。「她並沒有奢望。
「離開這里後,我會過得比你更好。」
「我相信。」
放棄激怒月半香,周京蝶撇過頭,氣焰不尋。」放我出去吧!」
月半香朝外面喊了一聲,請守衛放周京蝶離開。
周京蝶只對她說了一聲,「總有一天,我會再來找你。」便離開邢龍山莊,去找尋自己的人生了。
數著日子,夏去秋來、秋去冬來,她已經有三個寒暑沒有見到龍倚天了。
穿著皮裘,她被包得暖呼呼,小青才允許她出門。
她沒向邢龍山莊的人問過龍倚天的下落,她怕問起他,會被發現她是個殘花敗柳,卻還對龍倚天有著不該有的感情。
她的感情只能埋種在心底,任由枝椏滋長茁壯,纏繞著她整個的真心。
敝就怪在她太晚認清自己的心意,才會來不及挽回什麼,而這並不是龍倚天的錯,她不會怪他太容易改變心意。
街道下著冬雪,依照凍紅的手里的紙上寫著的地址,她來到秋兒與許總管經營的商行。
秋兒看到她,激動得又是抱她,又是哽咽的。」小小姐終于來看我了!」她喜不自禁的對著商行里的人們喊著。
而就在秋兒還想奔到街道上大喊時,許總管大感丟臉的將這個「家丑」給領回來。
「拜托你不要再來了!你若來,她肯定會屢次都做出這種丟臉的事!」許總管臉臭得比馬還長。
秋兒則像是被處罰的小孩似的,面對著牆壁懺悔。「不知道是誰—一前幾天還抱怨小小姐從不來看我們——」
許總管漲紅了臉。「秋兒!」
月半香對他們打情罵俏的行為莞爾輕笑。」真抱歉貿然來叨猶—一冒昧一問,秋兒與許總管成親了嗎?「
秋兒與許總管不約而同的紅了臉,還異口同聲的說——
「誰—一誰要跟他啊!」
「誰—一誰要跟她啊!」
這是好事多磨嗎?她還以為他們早已經定下來了。
「先不說我們的事,小小姐呢?嫁人了沒?「秋兒問道。
月半香撫著臉笑說︰「我的年歲己是嫁不出去了。」
「咦?血龍公子沒有娶—一」下半句,秋兒被許總管識相的捂住嘴,禁止她繼續發言。
「沒關系,讓秋兒說吧!」她已經明白自己該定位在哪里,不會再因這些話而感到傷痛,只要能繼續待在邢龍山莊,只要能遠遠望著他的身影,這樣就夠了。
「秋兒,說話要經大臉!」許總管還是小聲叮嚀,深怕秋兒口無忌憚,亂戳人的傷處。
「那—一血龍公子娶過哪家的姑娘嗎?「秋兒小小聲的問。
「秋兒,你又亂問了!」許總管無奈的嘆息。
月半香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知道。」她已經許久沒再過問有關龍倚天的事了—一
或許這就是逃避——雖然他倆處在同一座山莊里,卻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世界。
月半香簡單的對他們訴說她曾去過毒月派的事情,所有的來龍去脈都說了。
「血龍公子就這麼現實喔?「秋兒打抱不平。
許總管賞秋兒一個爆栗。「笨蛋,平常人家是不會娶被看過的女子,就算那婚姻己不作數也一樣!包何況邢龍山莊可是個赫赫有名的世家!」
「說話就說話,動什麼手啊你!」秋兒哀叫。
「誰教你這麼笨!八面玲瓏這個詞有沒有听過?你要學著點。」
「就是不懂,有話就講,有些話不說,對方是不會明白的!」秋兒拉著月半香,搖著她的肩。」小小姐,你不是還愛慕著血龍公子嗎?那就去告訴他,不要自己悶著,你這樣,他也不會曉得你在為他而苦︰如果你講清楚,而他還是不要你,那你就離開邢龍山莊!」
「我會養小小姐的!我會幫小小姐找個好對象,我們不希罕他!依小小姐的歲數,是應該要找個真正能安頓的地方,而不是無盡的等待。」
許總管難得認同了秋兒的話。「小小姐,秋兒說得對,你就放手一試吧!他如果不要你,也只是顯示他曾經說的真心不過是說說而己。」
「我—一我怕失去他。「她也是想說的,但她配不上他—一怎麼敢說呢?若說了就代表要分離,她寧願這輩子都不說!
「你想這樣不清不楚的繼續下去嗎?抱著揣測的想法,就這樣相處下去嗎?人之所以會後悔,就是因為遇到事情時不敢去做,小小姐,試試看吧!不然你永遠都會有著這份遺憾的。」許總管勸道。
「嗯,好,我會去試試看的。」月半香眨了眨淚霧,笑說道。
雖然害怕,但她還是想去試試看,畢竟龍倚天曾經對她付出過這麼多,現在將事情給說清楚,相信會對彼此都好,她不想再拖累他了。
他似乎是被自己的兄弟槁得團團轉?
龍倚天認真的思索著這個可能性——在殲滅完毒月派的當天晚上,他與兄弟們同桌喝酒,不小心說漏了他與月半香之間的困境!
他擔憂著該怎麼讓月半香不顧世俗規範的嫁給他,卻沒敢對她說出安慰的話,他怕會戳她的傷疤。
當時他的兄弟們大放厥詞的說事情包在他們身上,卻半個好點子都沒給他,在還未想出辦法解決前,謝貂暢突然向他求救,說有罪犯逃出來,于是他急忙跟著四弟去抓人!
一年半後他準備回莊,三弟又發急書說他的商船遭海寇劫奪,于是他又趕去北運河幫忙抓海寇。
接著五弟又說他接到恐嚇書,十日內有人會去謀殺他;龍倚天當下又趕到五弟處所夜夜守著,卻半個人影沒看到。
再接著是二弟要求他跟著一起去漠北押解朝廷重犯,並加油添醋的胡謅對方的來頭甚大,需要鎮壓︰于是他又包袱款款的飛奔去漠北—一
這樣輪流要求他支援——很不正常—一哪有這麼剛好,他一空閑下來就有事情發生?
三年!他們整他整了三年多?那群家伙是吃飽撐著,忘記他的拳頭有多硬了。
龍倚天氣得臉色發青,恨不得將那群皮在癢的弟弟們抓到眼前,狠狠的修理他們一頓。
偏偏那四個家伙都不在邢龍山莊一好樣的,等他們完成任務回來,看他怎樣對付他們。
「莊主,歡迎回莊,要洗塵嗎?「因為莊主經常回莊後沒多久又外出,奴僕們只好先問過後才行事。
「麻煩你了。」
「是。」奴僕恭敬的離開。
進到赤羽院,龍倚天不禁想起月半香—一不曉得她過得如何?倉促將她安置回邢龍山莊,不知她有無怨懟?
可是他目前還沒想出如何說服她和他在一起的理由—一他還是先休息一下,再好好的思索,這次他一定要先處理完與月半香的關系後再離開。
進房的他,錯愕的看見月半香就等在屋內。
三年未見的月半香風姿更為成熟,但她圍著皮裘衣,毛茸茸的裝扮,可愛得讓龍倚天想到小白鼠。
「很冷嗎?怎麼不打火取暖?「龍倚天拿出火盆,熟練的燃起,房里頓時溫暖許多。
「等你—一我不想亂動你房里的東西。」
龍倚天拉她坐在火盆旁取暖,每一個舉動都親昵得好似從來沒有那三年的空白。
「想喝熱湯嗎?「瞧月半香低低瞄了他一眼,身子還在顫抖,龍倚天不禁懷疑天氣有這麼冷嗎?
手在火盆上烘了烘,溫度應該是最適當的,她怎麼還會冷?
月半香搖搖頭,猛然抓住他的衣襟。」倚—一倚天,我有話要對你說。」
連說話都在抖?龍倚天起身。「我幫你叫熱湯好了。」
「我—一我不冷!」像是要證明似的,月半香月兌下皮裘,咬著牙撲上去。「我有話要對你說!」
「你到底是怎麼了?「看她莽撞的想抱住他,龍倚天連忙將她抱起來,她的腳差點就要撞上火盆了,她是在急什麼?
月半香下定決心的閉著眼,順著被抱住的姿勢,挫不及防的在龍倚天的臉頰親了一下。「我—一我喜—一喜歡你!你不要再走!」
龍倚天聞言傻了,不禁瞪大眼。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而己—一」月半香抹了抹紅透的臉,「我不想耽誤你娶好姑娘,我想早點跟你把話說清楚—一你對我是沒有責任的,你不需要特地照顧我,你更不用擔心我的去處,秋兒願意讓我去住她那里,所以—一所以——」
龍倚天堵住月半香接下來的話語,難以克制的吻住她。「是誰讓你這個傻姑娘開悟的呢?「
她說她喜歡他,他等她發現自己的心意己經等了好久。
將月半香輕放在床上,摟抱住她,龍倚天在她的耳邊輕道︰「我的感情比你還深,我愛你。」
月半香輕顫著,只因為他的這句愛語。
「我不要求你能跟上我的情感,但總有一天,你一定可以跟上我的。」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讓她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歡他。
月半香笑著流淚了。」但—一但我已經—一被看過了—一」
「你跟他並沒有正式拜堂,是不算數的婚姻,況且他根本沒有真正擁有過你。」執起她的柔荑,龍倚天問︰「跟我成親好嗎?「
「嗯!」月半香使力點頭,又是流淚又是笑的。
「傻瓜,不要再哭了。」龍倚天吻去她的淚,飽含著珍惜。」可以給我嗎?「太久沒看到她,又被驚喜的告白,如今佳人在懷,他己情難自禁。
月半香明白龍倚天的話是什麼意思,她紅著臉點頭。
龍倚天在溫存的過程里,每吻遍她一處,使呢喃著︰「你是屬于我的。」
曾被月浪芻看過的難堪,在龍倚天的溫柔觸踫中一一解除,在這一刻,他們兩人是毫無間隙的,是完整的擁有彼此。
在被龍倚天正式佔有的那一刻,月半香輕哽了一聲。
「我愛你。」龍倚天填滿她,用溫柔來驅除她心底所有的不安。
「謝謝你。」月半香知道,他是以跟她結合的方式來讓她不再對自己身子被看過而感到自卑,他是身體力行的在告訴她——他要她,他從沒嫌棄過她。
龍倚天聞言,益發憐惜她。「傻瓜。」
翌日,他們成親。十年後,他們歸隱山林,不問世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