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不要過來了。◆
這是鄭友白留給她的MSN離線訊息。
老實說,看到這樣的訊息,朱采韻松了口氣,畢竟在歷經了上飲的擦槍走火後,她再也不敢貿然過去找他,深怕像在意大利那時一般,一個眼神,兩個人便要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就在一天中午出去吃飯回來時,營銷部另一組的組長走過來。
「采韻,你現在有空嗎?」
「怎麼了?」朱采韻停下腳步,看向她。
她們的年紀相仿,只是那人染了一頭褐發,打扮入時,工作和交際能力更是一等一。
朱采韻很喜歡她,表情輕松的開口,「要談工作的事嗎?」
「不是。」對方爽朗一笑,故作神秘的左右張望,悄聲說道︰「我是想問你,你跟那個有白室內設計工作室的鄭先生熟不熟?」
「這……」不期然的被問到她和他的關系,朱采韻的心髒狂跳一下。
不會吧?被發現了?
「呃……還好,就……你也知道的,工作上的關系。」她干笑,卻直冒冷汗。
盡避合作結束前不和他有任何私下往來只是控制自己的借口,但實際上也是有存在的必要性,所以在被問及這一點時,她回答得很心虛,深怕被人看出端倪。
那名組長沒注意到她的不自然,依舊言笑晏晏,「其實是這樣的,我很欣賞鄭先生,想說方便的話……你能不能介紹我們認識?」
「啊?!」朱采韻驚呼,沒料到竟是這樣的發展。「那個……不太好吧?怎麼說,現在都是公事上的關系,彼此還有業務往來……」
「嗯,沒關系吧?」那名組長想一想,拍了拍她的肩膀,「畢竟這個案子實際上的負責人是你,我只是幫忙抬轎的人,無所謂啦!」她笑了笑,「放心,你也不用做什麼,只要下次讓我跟他接洽就好了。」
「這……」她能拒絕嗎?朱采韻遲疑著,可是對方都已開口要求,而且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她若是強硬的拒絕,反而啟人疑竇……「可是鄭先生好像有對象了。」
她不禁赧顏,到頭來只想得到用這樣的方式讓那名組長自行放棄。
「是暖!那也無所謂,反正在結婚之前,人人都是活會,我去試試看,總不犯法吧?」那名組長眨了眨眼,「謝謝你,之後我會自己斟酌的。」
「嗯,好吧!」朱采韻這下不答應也不行了。
看著那人腳步輕快的走回辦公室,她吁了口氣,撫著隱隱刺痛的胸口。
是啊,的確不犯法,但是……會傷害到人吧?
事實上,她就是那個活生生被傷害到的人……在四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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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前任男友的感情算不算長久,朱采韻不知道。
他們認識十年,在一起六年,在現代人快餐愛情的概念中,應該算是頗長的一段時問。
那個人很好、很溫柔,盡避有些軟弱、沒主見,但凡事以她為尊,朋友們也都說,像她這樣外表強勢、不顧一切往前沖的女人,正需要這種懂得瞻前顧後、盡力呵護的居家小男人。
而一開始她也是這麼認為的……直到那件事發生為止。
想起這些不甚愉快的回憶,朱采韻存好檔案,準備下班,卻在關機前看見MSN窗口跳出訊息,是鄭友白。
◆有空嗎?請你過來一趟。◆
她一愣,前些天才說暫時別去,現在又要她過去,是怎樣?
◆有什麼事嗎?◆她回應。
窗口另一端沉默了好半晌。◆不方便?◆
「也不是……」她下意識的喃喃,隨即想到他又听不見,趕緊做出回應。◆好吧,我等一下過去。◆
因為對方在窗口的另一端,藉由文字,她實在很難分辨他的心情狀態,心想,也許真的有什麼要緊的事吧?
等她收拾好東西,來到鄭友白的工作室時,已接近晚上八點。
天色漆黑,里頭燈光微明,她知道他的眼楮不好,但也不至于暗到這樣吧?
輕輕推了下門,她發覺門沒鎖,這下更不解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鄭友白走上前,高大的身軀在昏暗中顯得十足逼人,一副落拓模樣。
他按下大燈的開關,室內乍亮。
朱采韻不由自主的伸手遮住眼楮,透過手指縫隙,發現他依舊戴著墨鏡,而她則敏感的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強烈不高興的訊息。
為什麼?
這個疑惑,瞬間閃過她的腦海。
鄭友白看著她,好像在壓抑著什麼,然後悶悶的開口,「今天你同事來過了。」
啊?她臉色大變,胸口一緊。
他的語調平板,听不出任何情緒,讓她緊張不已。
她知道這件事,因為今天本來應該是她要過來的。
見她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目光游移,不發一語,鄭友白亳不客氣的說︰「現在的女人真的很大膽,不但在國外若無其事的引誘陌生男人上床,而且還可以大方的將那個男人介紹給自己的姊妹,好康道相報。」
「才不是那樣!」朱采韻大聲抗議,臉頰泛紅,因為她無法否認,他確實是真的……挺好用的。「我是沒辦法拒絕,所以才……」
「沒辦法拒絕?」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說詞,雙手插進口袋,墨鏡後的雙眼盯視著她,口氣不悅的說︰「我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沒辦法’的事!喔,還是你認為反正我一定會拒絕,所以讓她來當炮灰也不要緊?看不出來你挺有心機的。」
「我才沒……」她想否認,卻又不夠有力,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有過那樣的想法。
「你不是告訴她我已經有對象?」
她點了下頭。
他擰起眉頭,更加生氣的咆哮,「那你何不說得更明白一點,說我對那個對象很認真,認真到只差沒有掏心挖肺,還被人家當成屁!」
他可以接受她因膽怯而遲疑,卻無法忍受她逃避,他都已經忍讓著給她時間了,她到底還想怎麼樣?
「還是你覺得我很煩,討厭我這樣糾纏不清,所以巴不得趕快把我推給其它女人?」鄭友白厲目一瞪,「好,如果是這樣,你也不用費心介紹人給我認識,我鄭友白沒那麼沒行情!」
才不是!她想辯解,卻又找不出適當的字句。
見她桿在那兒,嘴唇顫抖,久久不說話,他的火氣更旺盛了,走過去,砰的一聲關上工作室的門,將她牢牢的禁錮在他的雙臂之間,俯首瞪著她,「說吧!」
「說……說什麼?」他不期然的接近,氣息籠罩著她,讓她全身戰栗。
「該死!」他感覺到了,咬牙握拳,長臂一伸,將她擁入懷里,近乎憤恨的嚷道︰「朱采韻,不要告訴我,你沒感覺到!」可惡!
他們的身體該死的契合,她輕易的便能撩撥他,而他亦然,彷佛尋遍世界,再也找不到如此相合又如此冀求著對方,好像連脈搏都要聯系在一起的另一半了。而這不只是淺薄的肉欲,更包含了其它再深一層的、屬于男與女的、自然相吸的引力。
朱采韻的身軀在這一刻激烈的震顫。不,太可怕了,這個男人。她從來不曾如此無法控制自己的感官,在被他擁抱的剎那,她的一切仿佛遭受控制,只想不顧一切與他縫蜷,放任自己大膽的說愛。
然而,她不敢,真的不敢。
她搖了搖頭,想推開他,偏偏他就是不放開她。
「搖頭?為什麼搖頭?朱采韻,別想騙我說你沒感覺,我只和自己喜歡的女人,難道你不是?」
不,她當然是。
他的告白太熱烈,她熱了臉,也熱了身體,幾乎就要承受不起。就在這一瞬間,不知從哪兒生出來的力氣,她一把推開了他。
鄭友白難以置信的瞅著她,彷佛受到了傷害。
看見這樣的他,她搗住隱隱作痛的胸口,囁嚅的說︰「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你不知道……」她平復激動的情緒,沉聲開口,「我上一段戀愛有多失敗。」
所以她才怕,才不敢。
那個人和她自大學時就認識,兩人認識十年,相愛六年,可是真正令她感到不堪的並非那個人的出軌,而是……
「他竟然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甚至說我讓他有壓力,讓他不像個男人,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其實這一切並不是沒有預兆,像是不知從何時開始,男友對她好友的關心勝過對她;三個人出去吃飯,他們兩人總是一起到。因為順路的緣故,男友也總是主動接送好友,而非她這個正牌女友。
她一直不以為意,好友身體不好,她以為男友只是擔心,愛屋及烏,直到那一天,從男人留在她家,忘記帶走的手機中,她看見了真相……
連這種長久累積,認定了相互了解的感情,都會是如此結局,更何況是她和他之間不小心擦出的火花?他們甚至相識不到一個月。
「所以咧?」鄭友白挑起眉頭,反應很冷淡,幾乎可說是不以為然。「你因為遇到了一次錯誤的對象,所以在好不容易遇到對的人時,變得裹足不前?」
事實上,他也明白她受過傷,所以給了她時間,也願意等。可是她不但沒有因此開竅,甚至變本加厲,反而縮回象牙塔中,任由其它女人接近他,並向他示好……
假如他們交換立場,他知道自己不會有那麼大的胸襟。而他真正不滿的,是她壓根兒不將他的感情當做一回事。
鄭友白強烈的不高興,不過他穩住情緒,轉身走到制圖桌前。
「好啊!既然這樣,你就慢慢的自哀自憐吧!」將趕制好的設計圖連同光盤塞進她的手里,他冷冷的說︰「以後你就會發現,為了那些愚蠢又不必要的顧忌,你到底錯失了什麼。」他打開工作室的門,「慢走,不送。」
到了這時候,朱采韻才真正意識到,他熱情的時候可以猛烈如火,訣絕的時候卻可以如此冰冷。
等她一走出工作室,門立刻關上,一如那人曾為她大方開啟的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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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至冰點,這是她最近的生活,以及和鄭友白的關系的寫照。
鄭友白的設計已經通過相關人員的認可,在正式開工前,兩人毋需太多聯系,而他還在MSN的一彼端,沒有一怒之下將她封鎖,可是朱采韻也沒了往日那動不動就向他主動問好的勇氣。
日子還是照過,事實上,自從他們吵架,或者說是鄭友白單方面發泄怒氣,才不過一個星期,她決定給自己一點時間好好的想一想,她究竟希望和他維持怎樣的關系?
想當初在佛羅倫薩那樣有心機的留下名片,她的想法很單純,只是想再和他見一面。可是一旦見到了,他追上來了,她卻又退縮。
她好難搞,不是嗎?
苦笑一聲,她拿起皮包,準備下班。
走出公司,不期然在門口見到一抹熟悉卻不願再見到的身影,她不禁一楞,隨即冷下眼,打算裝作沒看到的走過去。
男人卻上前攔住她,「采韻……」
「我的名字不是你可以隨便叫的。」她的聲音很冷,表情更冷。
男人像是被她這副模樣嚇到,不過仍然鼓起勇氣,「對不起,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再來找你,只是我想跟你好好的談一談……」
談?談什麼?還有什麼好談的?
「馮亞東,從你背著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開始,我們之間就再也沒什麼好談的。」朱采韻故意說得很大聲。
靶受到周遭人們疑惑的目光,馮亞東有些退縮。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也許我們還可以當朋友……你知道,子淇很重視你……」
很重視她?讓她嘗到被背叛的滋昧就是重視她的結果?喔,她還真是擔當不起。
「不好意思,我很忙,先失陪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很不客氣的直接走走,完全不給前男友一點面子。
他不放棄,追了上來,「采韻,我說了很多飲,我們不是故意,只是……」
「只是什麼?因為我讓男人有壓力?我的個性太強、太隨興、太直來直往,又不擅長撒嬌,以至于你們都把我當做石頭一樣對待,以為丟不破也摔不爛,就算背叛我也沒關系?」可惡!她受夠了。為什麼事到如今,她還要忍受這個男人對她的傷害與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