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晚餐……煮好了,我出去買東西,你先出來吃。」
房外鐵沙掌的聲音陡地響起,嚇得她反射性地鑽進棉被里。
「妮妮,你在睡覺?」這回,他的聲音放輕了些。
從兩次高低不同的說話聲里,她听到了他的體貼,第二次他以為她睡著才沒回應,怕吵醒她,所以刻意壓低聲音,這個貼心舉動,令她倍感窩心。
「我沒睡。」不忍他殷勤的問話沒得到回應,她答腔。
「那你先出來吃晚餐,我要出去一下。」
以為他是藉口出門刻意把空間讓給她,想到他食量大餓得快,晚一點吃飯肯定會餓壞,心里覺得過意不去,她沒多想就開門。
看見她開門出來,他的表情又驚又喜,她則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尷尬一笑。
「你要出去?」
鐵沙掌點頭。
「那先吃飯再出去……」他直盯著她,看得她臉頰發燙。
「你的嘴唇,是不是腫起來了?」觀察半晌,他看出了她唇上的不對勁。
下意識地捂著嘴,她猛搖頭,羞窘得滿臉通紅。
「對不起,我、對不起。」他終於知道她躲在房里一整天不出來的主因。
起先他以為她是在氣他吻她,但她願意和他對話,也沒趁著他不在屋里逃之天天,可見她不是在生氣,既然不是生氣,她為何不出來?他想,是害羞吧,除了這個,他想不出其他,沒想到……
「你,還好吧?」他囁嚅問。
斑詠春直覺的伸手給他看,「已經不痛了。」抬眼,發現他眼神聚焦處是她的唇並非她受傷的手,羞窘發燙頓時再度蒞臨她的臉蛋。
她尷尬的想收回手,他卻快一步握住她手腕,視線轉移其上,「等你洗完澡,我再陪你去擦藥。」
察覺他握住她手力道雖大卻異常溫柔,仿佛怕傷了她似的,她低首微笑,一股強烈卻格外溫暖的電流竄過她心田。
「晚餐在桌上,我用迷迭香和百里香烤了鯛魚,還有今天我請人來清理池塘,挖了很多蚵仔,昨晚沒煮的蚵仔肉醬米粉湯,今晚我補煮給你吃。」
她噗哧一笑,「又沒人規定你一定要煮。」昨晚她手受傷,伯她沒胃口,他煮了粥給她吃,今天中午還特地向村人買了鱸魚,說喝鱸魚湯對傷口恢復有幫助。
她的手不過是一點小傷,他也太「慎重」了。
不過,被一個看似粗莽的男人這麼在意呵護,她受寵若驚之余,也格外感覺甜蜜。
「我鐵沙掌向來說到做到。」
斑詠春莞爾不已。是是是,他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連煮個飯都要扯到「信守承諾」上。感覺到兩道濃烈眼神朝她投射而來,她忍不住羞問︰「為、為什麼一直看我?」
「你笑起來的樣子很漂亮。」他衷心道。
他是想讓她羞得再躲回房間是嗎?她可沒那麼脆弱。她斂笑睞他一眼,「我不笑的時候,一樣很漂亮。」
「沒錯,你不管什麼表情,都很漂亮。」說這話時,他濃烈的眼神格外溫柔。
他承認一開始自己並沒有打算把她當真妻子看待,所以她提出假結婚時,他無異議。但人是有感情的,相處一陣子過後,他覺得她心地不壞,而且非常孝順,加上童年認定她是他新娘子的那股傻勁執著回來了……
昨晚,他開始認真的把她當妻子,仔細端詳她,發現她怎麼看都美,這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吧。
他很慶幸在國外時,爺爺堅持要他學中文,現在他才得以和她溝通無礙。她,是他美麗的小妻子,他在內心這麼認定著。
斑詠春怔愣了下,內心又羞又喜。他不吐槽她反而掏心掏肺、正色無比的稱贊她,害她一時很不習慣。
「我們……去吃晚餐。」她羞窘笑說。他這麼誠懇稱贊她,她反而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先吃,我要去阿福伯他家一趟。」
「做什麼?」
「爺爺打電話來說,女乃女乃想要養雞,東邊有個養雞場是阿福伯的,我要去跟他買幾只雞。」
「吃完飯再去,我也要一起去。」他連飯都沒吃就急著要去張羅女乃女乃想養雞一事,這男人也太棒了,他真心把她和女乃女乃的事當「自家事」處理,太令人窩心感動了。
他沉思了下,「也好,順便載你去換藥。」
兩人相視對笑,新婚的小倆口一同步向廚房。
而她手受傷,坐在餐桌旁像女王般被伺候著,胸間的甜蜜像涌泉般不斷噴出,她想,真正新婚夫妻的蜜月也不過如此……
新婚夫妻,她和他,算是吧?
***
她老公的能力真不是蓋的,來到綠能屋五天,先前殘破不堪的景象已不復見,庭院景象煥然一新,發電的木造風車重新歸位,他還利用剩下的木材做了幾張椅子放在庭院,此刻,他坐在木椅上,而她,坐在他粗壯有力的大腿上。
她的手圈在他脖子上,兩人時不時地嘴對嘴吻一吻。這不是在夢中,而是真實情境……並且她合理懷疑他吻上癮了。
一記火熱的吻貼亡她的臉頰,她撫頭偏笑,「我們會不會親太久?」再這麼親下去,她真擔心這次會不只唇腫,還會整個臉腫得像豬頭。
「別動,女乃女乃在看。」警告話語一出,他趁勢又吻了她一下。
斑詠春又羞又窘,哭笑不得。女乃女乃今天出院,他們一起回台北去接女乃女乃過來,生病後的女乃女乃看起來比以前憔悴許多,一路上她叨叨絮絮的內容不離希望他們小倆口恩恩愛愛過一輩子。
她懂女乃女乃的心情,就如同前幾天她手受傷,意識到女乃女乃可能會沒人照顧的那般惶恐不安……與其說希望他們恩愛,女乃女乃其實更希望鐵沙掌對她不離不棄,一輩子照顧她吧!
為了安女乃女乃的心,他提出一個乍听之下很合理的建議,就是他們倆在明天中午離開前,要當一對女乃女乃和爺爺眼中甜蜜恩愛的新婚夫妻,不管到哪里兩人都要如膠似漆、黏TT,要恩愛,擁抱親吻自然不可少。
所以,接女乃女乃來到綠能屋,車子才停好,他第一件事就是吻她;行李才放下,他第二件事還是吻她。不過他的提議是對的,女乃女乃看他們這麼大曬恩愛,笑說要買眼罩戴起來,免得眼楮被閃瞎。
見女乃女乃安心且心情大好的開起玩笑,她也努力配合他,讓小倆口一幕幕恩愛的情景,轉化成安女乃女乃心的定心丸。
「我們要一直坐在這里嗎?」高詠春尷尬的問,其實是怕坐太久把他的腿給坐麻了。
雖然是佯裝恩愛,但擁抱是真的、親吻是真的,甜蜜的氛圍太過濃烈,她一時還真分不清是真是假,即使曾擔心臉腫,但自己卻忍不住陶醉其中,把他當成真老公,想像兩人正在太陽很熱情的東南亞度蜜月。
「爺爺來了。」鐵沙掌悄聲在她耳邊說。
這一個鐘頭內,「爺爺」、「女乃女乃」彷佛成了他們親吻的指令,一听到他說了「爺爺」,高詠春馬上眼光放柔,蔥白柔荑輕捧他的臉,輕聲細語地說︰「沙掌,你好帥好Man,我好愛你。」
一記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假意還是充滿真情的吻,用力的貼上他的嘴,一瞬間兩人吻得難分難舍,因為某人迫不及待送上熱情回禮。
吻得快窒息,她趕緊用力抽離,偷偷回頭一看,爺爺根本沒在後面,只有他向阿福伯買來的小雞像劉姥姥逛大觀園似的,一整列五、六只,好奇地在庭院內東逛西誑。
「鐵沙掌,你騙我!」她氣鼓雙頰,掄起粉拳朝他粗壯的手臂練功。
他樂呵呵地笑著,她的力道還抵不上蚊子叮咬,再說,只要能熱切的狂吻她,被她「撒嬌」的捶幾拳,他也甘之如飴。
「剛剛爺爺真的有來,但是看到我們在親熱,他當然不想來打擾,」他佯裝苦惱,「我們這麼恩愛,不知會不會刺痛爺爺女乃女乃的心?」
斑詠春瞪他一眼。為何她感覺這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提議恩愛的人是他,他也已經對她又摟抱又親吻佔盡便宜,現在居然在那邊給她裝「有一點懊悔」的模樣,是怎樣?
「老公,何出此言?」她裝嗲聲,食指用力往他臉頰一戳——膚質不錯嘛,彈性也夠。
「爺爺和女乃女乃年輕時相愛過,各自結婚生子,年老重逢,情愛雖已拋腦後,剩下一顆互相照顧扶持的心。但見我們這麼甜蜜,心頭或多或少會覺得悵然。」
她靜看他半晌。這頭牛的心思竟如此縝密,她沒想到的,他居然能頭頭是道地說出。她一心想著要安女乃女乃的心,卻未考量到女乃女乃心中某個角落的感受。
跳下他的大腿,她和他離了一步遠。「那我們還是‘正常’一點好。」
他站起身,偉岸身軀高如山,忽地轉向背對著她,兩手一勾,冷不防地將嬌小的她勾上他的背,從容的背著她走向屋旁。
「你干麼?」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著。
「該煮晚餐了,我們去采一些九層塔,晚上炒蛤蜊來吃。」
「干麼背我?我自己可以走。」她微嘟嘴,「你剛才不是才說爺爺女乃女乃見我們太……太恩愛,心頭會悵然?」
他一邊踏著穩健步伐,一邊道出像是深思熟慮過的話語,「我想老人家見我們小倆口恩愛,高興安心的心情會超過莫須有的悵然。」
莫須有的悵然?她瞪著他的後腦。話都是他在說,還自己推翻自己說的話!
不過,她干麼變得這麼沒主見,心情隨他的話起伏,一會說女乃女乃會高興、一會說女乃女乃會悵然,害她心情忐忐忑忑……是怎樣,耍她很好玩?
哼,他愛背就讓他背,就當……就當是他說話反覆無常,害她心情動蕩不安的懲罰。
忙了一天,吻了一個多鐘頭,她好累,趴在他背上感覺好舒服。
「到了。」
「這麼快?不行,再多繞兩圈。」她撒嬌耍賴。
鐵沙掌輕笑,沒多說什麼,背著她,加入劉姥姥逛大觀園行列,尾隨在小雞後頭,搖搖擺擺。
這輕輕晃晃像坐在輕舟上,享受悠閑美好時光,趴在他寬闊背上,眼輕闔,睡意襲來,寬背當床肩當枕,她帶著微笑進入夢鄉。
夢里,她和他一起去摘九層塔、一起在廚房炒蛤蜊一起吃晚餐、一起洗碗,一起……做什麼事都在一起。
他,好霸道,下令她不管什麼時候都要跟他粘在一起。
她,乖得像只貓,喵喵兩聲,柔順的在他身上蹭呀蹭,還用嗲死人不償命的聲音說︰「沙掌,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不可以丟下我,否則……」
她伸出不知啥時長出利爪的手,像是撒嬌又像警告般地朝他身上一抓——
「下場就是這樣,喵∼」抓完,回歸柔媚,美眸輕睞,笑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