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陳克華的心靈診所,不想打擾他看診,步縴雲原本打算放下甜點就走,但他正好送看完診的病人出來,見到她親自送甜點來,神情驚喜。
「陳醫生,下一個預約的病人剛才等候了一會兒,臨時有事先走,已另約時間了。」護士微笑的告訴他。
「好的,謝謝你,你們辛苦了,留點時間吃甜點吧。」和護士說完話,陳克華轉頭面向步縴雲,「不趕時間的話,進去坐坐。」
她猶豫了下,點頭,「好。」
一進入診間,陳克華慣性地為訪客倒杯溫開水。
「謝謝。」接過水杯,步縴雲微笑道謝。
「我才要謝你呢,讓你親白跑一趟,真過意不去。」
「我是借機偷跑出來散步。」她難得說這種幽默話,她雖揚起了笑容,卻仍掩不住沉悶的心情。
「縴雲,你看起來有心事。」陳克華溫柔的說。
「我……」
「最近常失眠?」
「你怎麼會……」她驚訝。
他微笑指著自己的眼楮,「你有點黑眼圈。」
步縴雲羞笑,她在烘焙室內工作,所以沒上妝,一有黑眼圈自然看得見,一起工作的同事盡避有發現,也不會直說,大概怕她尷尬,而競天……
自從分房睡,他總是早出晚歸,難得在家踫到面也只是簡單問候兩句,對視的時間不超過三秒,也許他壓根沒發現她有黑眼圈……
「在點心屋工作不開心?」
「不,我很喜歡點心屋的工作。」
「杜阿姨給你壓力?」
她搖頭,「沒有。」
「那就是競天嘍?」
「蛤?」對上那溫柔無害的笑容,步縴雲無奈一笑,心理醫生就是不一樣,不知不覺他已開始「問診」。
「不是競天,是我自己。」不想讓他誤會競天對她不好,她招供出心情低落的主因。「我最近常作惡夢。」
「不是夢到我吧?」
「蛤?」知道他在說笑,她輕笑搖頭。
「噢,真令人失望。我該不會輸給一堆點心金字塔吧?」打趣閑談間,他臆測她或許是工作壓力太大,導致惡夢連連。
步縴雲搖頭淡笑,Mark幽默閑談,用猜測而不直接逼問,這方式雖讓她覺得輕松無壓力,但令她作惡夢的主因是一個秘密,她只能避重就輕點出一些可以說出口的話……
經過花店,好心情的步縴雲突然想買束花送給夏競天,便繞進花店,選了一東愛情花,待步出花店後,添上愛情的喜悅心情,令她揚彎了嘴角。
半個多月前去了Mark的心靈診所,和他聊起她常作惡夢一事,她雖未道出真相,但在Mark誘導下,還是說出自己因對某些人有愧疚,甚至自責才會夜里睡不安穩,和Mark多聊過幾回後,他適當地給她一些建議和安慰話語,令她心上壓力得以舒緩,她夜里作惡夢的次數明顯減少許多。
「壓力來自心里,心若放松,壓力自然就能解除。」
誠如Mark所言,一切都只是心理因素作祟。
除了听Mark的話,靜下心來不胡思亂想,加上這半個月來競天的工作加倍,需上大夜班的他幾乎都睡在公司……也許是兩人暫時分離末相處,甜蜜恩愛的感覺頓滅,她心中的愧疚自然驟滅,這幾日己未再有惡夢擾眠的情形。
埋首在花束里深吸一大口氣,花香撫慰心靈,她相信自己有把握能調適好心情,即使日後和競天過著甜蜜恩愛的日子,她也不會再陷入愧疚的深淵無法自拔。
她想通了,既然老天讓她和心幽小姐互換靈魂,自然有其道理,她既然到了這里就該好好過日子,珍惜和競天的情緣,她相信嘯天哥若知情,絕不會怪罪她,反而會希望她能過得幸福。
有了這層認知,她整個人開朗許多,舉步欲離開,卻忽地想到也給嘯天哥送一束花吧,告訴他,她會好好過日子,讓他別擔心她,也請他好好照顧心幽小姐,她想,她和競天的情緣能圓,在古代的兩人肯定也圓了緣,後世的他們才得以擁有結緣的福分。
一定是這樣!她要是早能想通,就不會惡夢連連了。
踅回花店,再請店員包一東同樣的花,一束告別「前男友」,另一束宣告她要和現任男友開始展開幸福的旅程。
抱著兩束花,步縴雲先搭計程車到夏家老宅,打算告別前世的情緣後,捧著另一束花去探望今生的最愛。
競天這半個月來很忙,她想,他肯定是為了兩人的未來努力工作,她未找他,連電話都沒多打,就怕打擾到他補眠的時間,可她好想他,半個月來她作惡夢的次數減少許多,但夢見他的次數越來越多,有時還夢見恩愛過頭的景象……
「小姐,要彎進小巷嗎?」計程車司機問。
「噢,不用,我在這里下車就好。」回神,微微垂頭掩下羞窘,付了車資,急忙下車,低首快步鑽進小巷。
她邊走邊懊惱著,她干麼在外頭想著夢里令人羞紅臉的事!
疾步走著,忽見老宅外停了一輛熟識的車子,「競天的車?」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公司上班,就算昨晚上大夜班,白天也該補眠……
會不會是他睡不慣公司的休息室,回家又怕會吵到她,所以他跑來老家睡?這個可能性很大,那她該小聲點,別吵到他才好。
躡手躡腳推門走入,她腳步極輕,放下兩束花,下意識想往房間走去,忽然間廚房傳來鍋子摔落的巨響聲,嚇得她心口一窒,僵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是競天?還是小偷?她驚魂未定,陡地听見夏競天的聲音從廚房方向傳來,松了口氣之余,卻听見他的咆哮聲——
「你出來!我叫你出來,你听到沒有!」
真的有小偷?小偷躲在廚房?怕小偷突然沖出來,她步步為營,戰戰兢兢朝廚房走去。
「我叫你出來,听見沒!這里有酒,快點出來跟我,跟我一起喝……灶神爺、灶神君、灶王爺……不管你是誰,馬上給我出來,快出來,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見他坐在灶口前,似乎喝醉酒爬不起來,她本想上前扶他,卻听見他對著灶口喊灶神爺,頓時止住腳步。
他……要找灶神爺爺?心頭一突,莫非他也見過灶神爺爺?他說有事要和灶神爺爺商量,會是什麼事?
細眉微蹙,她躲在廚房外靜觀。
「你再不出來,我可要一個人把酒喝光了。」說著,坐地上的他,抓起酒瓶,仰首大喝兩口。
步縴雲心一揪,想趨前勸他別再喝,他卻又對著灶口說起話來,「灶王爺,你是日子過得太無聊了嗎,沒事干麼把兩個不同時代的女人給……給調換過來——」
說著,他又喝起酒。
步縴雲心口一震,腦內嗡嗡作響,他剛才說「把兩個不同時代的女人給,給調換過來」?
難不成他已知真相?可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她候地想起杜明月住院那天,她將日記本攤開在書桌上,忘記收好……
他回家幫她取外套,肯定是看過她寫的日記,可他怎麼沒當面問她?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錯了,全錯了,把一個人丟到全然陌生的時代,她要存活下來有多艱辛,要她去愛一個陌生的男人她如何辦得到……」
他狀似喃喃自語,宛若極心疼口中那女子,那女子,指的是她嗎?他今天來灶口前,是為了她在指責灶神爺爺?她知道他愛她,心疼她,可這麼無禮的冒犯灶神爺爺,她怕會害他受罰。
「商量一下,好嗎?」他面對著灶口,語調平緩,「把景心幽換回來吧,我,想她,很想她。」
听到他說的話,步縴雲心口一窒,踉蹌地背貼著牆壁,腦內一團混亂,不敢相信自己听見的。
「喂,灶神,你到底有沒有听見我說的話,趕快把景心幽叫回來,她不在我身邊,我渾身不對勁……我想要她,想要景心幽回到我身邊,沒有人能取代她,懂嗎?」他站起身咆哮著,「我只要景心幽,把她們倆換回來,听見沒!」
他加強的語氣,她听得一清二楚,他今日來,不是心疼她才對灶神抗議,而是為了景心幽,他擔心她去了古代無法適應那邊的生活,擔心景心幽不愛嘯天哥卻得依賴他的無奈……他,心疼的是景心幽,不是她。
心口揪疼,淚水倏地滑落……
安安靜靜往外走,一如她悄悄地來,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沒來這一趟,沒听見他內心的話,沒听見他只想要景心幽,不要她。
「把景心幽換回來,讓縴雲回去,讓縴雲回到虎嘯天身邊……」眼角余光瞥見方才躲在門後的人已不見,夏競天跌坐回地上,頹喪地倚在灶口的柴堆前,目無焦點,口中喃喃低語,「讓她回去吧,灶神……放手吧……夏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