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壞了吧。」拉起絲被蓋上她惹人心動的嬌軀。「好好睡吧。」他俯身于她耳畔說得溫柔。
下了床,他拉起層層布幔將屬于他的春光盡數隱藏。
罩上龍紋衣袍,他步出屏風行至前廳,如他所料地見著了跪落于地的堂玄、堂紅以及那不知何時牽扯進來的福安。
「只有朕一人被蒙在鼓里?」此種可能性令皇上俊美的臉龐上不見一絲笑容。
「請皇上恕罪。」
恕罪?這兩字讓皇上覺得好笑。
將他思思念念的女人送進宮當他的妃,他們又何罪之有?只是……
「朕不明白,你們不阻止大納言便罷,怎會幫著她一同胡鬧?」
「選妃一事大納言辦得盡心盡力、毫無私心,只是評選之後無人比大納言更適合皇上,如此而已。」堂紅替大納言澄清。「大納言的資格也獲得大女官的認定,皇上可自選妃卷軸上得到證實。」
證實?皇上的眸光頓時溫和許多。已親眼目睹、親手撫觸過她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萬十八的美。
「朕便是擔心會有如此結果,方下令大納言朕替選妃,豈知仍是如此。」千思萬算的他仍是無法違逆既定的命運是嗎?
「或許大納言和皇上是真的有緣,皇上就……」就如何呢?皇上突然瞧來的一眼令福安將到口的話縮了回去。
「朕絕不會再推開她。」當他吻上她的唇之際,他便明白這輩子他已不能無她。「堂玄,從現下起嚴密加強宮廷的巡守與護衛,無朕同意,不許任何人入宮一步。」
為了她,他不得不加強防衛,不得不將擺放心中多年的秘密提早作個了結。
「堂玄遵旨。」
「堂紅與福安待會兒將大納言的東西搬到朕的寢宮來,今日起大納言將與朕同住。」這樣,他的心方能稍安。
「皇上?」福安讓皇上的決定嚇到了。昨晚,大納言一整晚未退出皇上寢宮,他已急得冒汗,倘若再這麼辦……「皇上,這可是違反宮廷禮教的大事啊。」
「哦?」皇上不以為意地哦了一聲。「那你瞧朕可是乖乖守禮的皇上?」
「這……」福安為難地脹紅了臉。誰不知曉當今皇上是推翻舊制舊儀的高手。
「福侍官別說了,咱們只需依命行事即可。」堂紅淡漠的臉龐上有著不易見的笑容閃現。「快走吧,稍後福侍官還需伺候皇上上朝呢。」可惜無法親眼目睹眾臣知曉皇上妃子人選時那呆若木雞的模樣。
「等等。」這事兒,福安算是遵旨了,但有一件事他可不能不問。「皇上,留或不留?」
這似無人听懂的啞謎,皇上卻听得明明白白。
留或不留?皇上自嘲一笑,此時的他可有選擇之機?
長長一嘆,他回眸望向屏風,深邃的目光彷佛穿透層層屏障落在那婀娜的美人身上。
她,會體諒朕吧?
痛苦地,皇上閉上了眸。「不留。」
※※※※※※※
望著端至眼前的深褐色藥汁,萬十八失神良久。
一夜歡愛的酸疼還留在身上,激情的烙印在身上,此時的她滿腦子全是獨屬于兩人的甜蜜愛戀。乍見這碗藥汁,一時間她真的無法反應過來。
她忘了此時的她已是皇上的妃而非大納言,她忘了與皇上共度春宵後的女子所該遵守的宮里規矩。
「大納言,福安很抱歉。」對萬十八的稱呼福安一時還改不過來。「皇上說了,不留。所以……」
「我明白。」萬十八露出安撫的笑容。「此乃福侍官職責所在,無須道歉。」她撫向那平坦依舊的月復部。「是我的遲疑讓福侍官為難了。」
「不。」福安搖頭解釋著︰「福安只是想讓大納言知曉,做這決定的皇上心里也不好受。」
當時,什麼也沒多說的皇上,還是如同往常一般將苦往心里藏。
埃安當然明白多嘴地替皇上說這些根本改變不了什麼,但他仍是想讓大納言知曉,皇上對待她是多麼的與眾不同。
聞言,萬十八臉色一變。
是啊,她是怎麼了?她怎會忘了下此決定的皇上的感受?她怎能忘了皇上不想擁有子嗣的用意?
「是我辜負皇上的心意了。」萬十八慚愧地低下頭來。
她啊,真是愧對皇上的信賴,也枉稱皇上的知己,更遑論她是皇上所倚重之人與交付身心的對象,竟然連這種事都還要福侍官來點醒她。
端起碗,她仰首喝下。自責中的她根本嘗不出這藥汁是苦是甜,只覺遺憾。
「太後駕到。」門外的宣呼讓萬十八與福安嚇了一跳,對望著的兩人臉上滿是疑惑。
「怎麼會?」雖然心里納悶,福安仍是抬起手臂讓萬十八扶著一同往外迎接去。
敝了,今早皇上明明下令,無皇上應允不許任何人進宮的,而這「任何人」應當是包括太後在內吧?
怎麼這麼多年不曾見過一次的太後偏偏于此時到訪?
是恰巧?抑或是刻意的安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的福安急得冒汗。
為了保住他這小小的腦袋,他還是趕緊想個法子派人通知皇上才行。
「萬十八見過太後,太後吉祥。」她未曾親眼見過太後,只听說太後的雙眉間有顆如血般鮮紅的痣。
此時那光潔額上的一點紅,正彰顯了她的身分。
「福安見過太後,太後千千歲。」福安將身子伏得好低,想掩藏起著急難看的臉色。
「哀家听說皇上納妃了。」似乎是刻意地,太後漠視著蹲跪于地的兩人,不讓他們起身。「不知是怎麼了?前來向皇上道賀的哀家竟處處受到攔阻?」她帶怒的眸終于落到萬十八身上。「若非哀家手上有先皇御賜令牌,恐怕還走不到這兒呢。」瞪視萬十八的目光蓄滿仇恨。「大白天的還能賴在此處不走的妳,想必就是皇上新納的妃了?」
那充滿嘲諷的刻薄字眼,讓萬十八怔住了。
「啟稟太後。」福安低頭說著︰「是皇上要大納言留在此處的。」他可不能讓皇上寵愛的大納言受辱。
「住口!」太後氣得拍了一下桌面。「哀家可不是在問你!」
「太後……」福安仍不怕死地想開口。
「退下,通通退下!除了她之外。」太後伸手指著萬十八。
被趕的福安卻望著萬十八,動也不動。
他並非未听見太後之命,也非被嚇得腿軟起不了身,他是不能離開啊。
堂玄陪皇上上朝去了,堂紅去整理大納言的隨身物品,只剩他一人陪著大納言,他怎敢隨意離開她身邊。
「大膽福安!」太後的語氣更加嚴厲了。「別以為有皇上替你撐腰,哀家便動不了你。」
萬十八暗自用手肘頂了頂福安,要他退下。
今日前來的太後意圖不明、口氣不善,能減少一人受害是一人,犯不著全為了她而受累。
偷偷覷了一臉鎮定的萬十八一眼,福安妥協了。「福安不敢,福安這就退下。」他願意退下全是為了找人通報皇上去,絕非屈服于太後之威呀。
寢宮里只剩下太後與萬十八時,太後特地起身繞著跪于地的萬十八看了一圈。
「論身形樣貌,妳確實有迷惑人心的本錢,但皇上並非普通男子。」她站在萬十八身前低頭望她。「說,妳耍了什麼卑鄙手段,讓皇上如此迷戀于你?」
「十八不敢耍手段。」她不明白眼前的太後為何如此咄咄逼人,她理當與太後無冤無仇才是。「十八只是一心愛著皇上而已。」
「賤人!」隨著這一聲賤人之後是「啪」的巴掌聲,不及防備的萬十八被打得跌坐于地,臉上那火辣辣的疼勝過咬破的唇。
「太後?」一抬眼,一陣煙霧當頭罩下,鼻端嗅入的過濃花香味讓萬十八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這是妳自找的。」太後的聲音變了,不再是方才那略帶沙啞的嗓音,而是清脆的女音。「平時受盡皇上寵信的妳,為何不乖乖當妳的大納言?為何要來搶走我的皇上?為何要害我被趕出宮去?」她咬牙說著,臉上的恨意扭曲了她的五官。
「我絕不原諒妳。」待在皇上身邊多年的她,到頭來得到的竟是一場空。「我要讓皇上後悔選了妳,我要讓妳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悔恨一輩子。」她取出懷中所藏的小木盒,將里頭黑黑的一團東西塞進萬十八嘴里,口中念念有詞。
突然間,萬十八蹙起眉頭,看似痛苦地申吟著。
太後見狀,忙取出巴掌大的手鈴,鈴鈴地用力搖著。「別抵抗,賤人。妳斗不過我的。」若這把戲真如同教她的「那個人」所說那般厲害的話,她這仇是報定了。
伸手按壓著有些浮起的假面皮,太後唇邊的笑顯得恐怖且陰狠。
「我說過了,這是妳自找的。」她將一把小巧鋒利的匕首放入萬十八懷里,笑得得意。「要怪,就怪成為皇上的妃、皇上的人的妳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