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麼?」夏毅火問著,如果他沒看錯,應該是菜蟲。
「菜蟲。」左希坐在夏毅火對面,一直嗑著白飯,對桌上僅有的小白菜一點興趣都沒有。
「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夏毅火氣極。
「夏先生,你忘了嗎?因為你種的菜是最天然的、沒灑農藥,當然就會有菜蟲。」左希耐著性子解釋。「看到這種東西我也不敢洗,所以就直接把菜下鍋炒了。」
「你沒洗所以有蟲?」听到左希的話,夏毅火真想掐死她。「你他媽的為什麼不洗菜!」
他暴熊般的大吼聲,讓左希嚇得手上筷子掉到地上。他竟然罵髒話,黑熊罵髒話,這個時候她如果再和盛怒的夏毅火說這關她媽的啥事,就是她太白目了。
「我剛才不是有說嗎?我會怕啊,而且……」她怯怯地回話,雖然心里很想跟這頭黑熊拚了,可是她是俗辣一個。
「而且什麼?你最好有個很好的理由。」真難相信,菜沒洗可以下去煮,這個天兵女人竟是凡事做到無法讓人挑剔的左姨的女兒!
左希看到夏毅火額上青筋不停跳動,鼓起勇氣解釋說︰「而且蟲蟲不是有豐富的蛋白質嗎?我想我若是把蟲給洗掉,那真是浪費了,你可能會說那是含有高量純天然蛋白質,印度尼西亞人都吃那個……」
「夠了,真見鬼了,我不想再听你鬼扯!」
「好、好,我就不說、不說。」她閉緊嘴巴。
「我這里的菜全都有蟲,總之你給我清干淨再下鍋,否則我就把你丟下鍋熬湯!」
夏毅火的恐嚇、威脅明顯奏效,雖然明知不可能,可他的長相再配合他暴怒的神情,左希真的認為他會這麼做。
「我懂、我懂。」她點頭如搗蒜,以後絕對會拿筷子把菜蟲一條條挑干淨。
累,才當管家一天,左希幾乎累斃了。她癱在床上細數著今天到底做了些什麼事,有!很多,從她中午到這里後,舉凡掃地、拖地、煮飯、擦玻璃、擦扶手、洗衣服……所有能想得到的,她幾乎都做了。
十點,她坐在計算機前與C語言奮戰。
MSN窗口跳出來,邀她語音對談的是公司頭號肉雞男小吳,她鼠標移到窗口上,按下確定鍵。蓄著飛機頭的小吳,他那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大臉,show在一旁小框框上。
「有什麼事啊?」左希扶扶眼鏡,懶懶地看著他。
「嘖嘖,只是打來取笑你,听老板說你今天搬到鄉下去,白天兼職當管家啊!」小吳不客氣地大笑三聲。「鄉下是多鄉下啊,要自己種菜還是養小雞是吧?」
「沒錯!」知道小吳是來取笑她,左希也非常不客氣。「你有那種閑工夫來取笑我,還不如把上次那個bug給解掉。」
「嘿,會解我早解了,還會在那里拖半天?」突然地,小吳瞇起眼來。「你千萬不要去鄉下當管家一個月後,回來變得跟村姑沒兩樣,讓我想想電視上村姑都是長什麼樣的……喔就是頭戴斗笠,臉上包著厚厚的布巾,穿著像歐巴桑在穿的衣服,花花綠綠像聖誕樹一樣。」
「嗟,不可能好不好,我才待在這里一個月,又不是一年!」氣炸了,她將今天在夏毅火身上受的鳥氣,一股腦兒全發泄在小吳身上。「拜托你,我已經這麼苦命,請你行行好,別再佔有我僅有的時間!」語畢,左希毫不客氣地切掉窗口,拒絕再被小吳消遣。
左希從書桌前起身,覺得肩膀酸痛、喉嚨有些干渴,想下樓拿些飲料上來,沒想到門一開,就被站在她門前的台灣黑熊給嚇一跳。
「喝!」她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呈現受驚嚇的狀態。
其實認真講來,夏毅火長得應該算不錯,左希是被他的落腮胡給嚇到的。
四目相接,夏毅火只是輕挑眉,而左希則是一臉驚愕。
夏毅火知道他人是長得不怎麼友善,可應該也還不到嚇人的地步吧,方才他畫完設計圖上樓,經過左希房間听到她的聲音,他還在想她在和誰說話時,她的門就開了。
「你在做什麼?」
「我?」左希一看到夏毅火,舌頭立刻打結。「寫……寫程序。」她勉強吐出幾個字。
「寫程序?」夏毅火不解,瞄了眼左希房里頭的筆電。「你是程序設計師?」
「是啊,因為我媽打電話告訴我說她腰扭傷,所以我才不得已來替她的。」
「你都寫些什麼程序?」的確,她看起來就像是長期坐辦公桌的粉領新貴,下午她拿拖把時,他就注意到她有一雙修長、白皙又漂亮的手。
不過真難想象,她一個程序設計師竟然肯為了母親到鄉下來當管家,夏毅火頓時對左希感到好奇。
「我能進去看看嗎?」
他突然這麼問,左希一時答不出話,只能傻傻地點頭,不懂他為何突然對她的職業感興趣,但她還是領著他到筆電前按下了鼠標,執行游戲程序,開始幫他解釋——
「這是我們公司前一陣子發表的新款大富翁,老板說賣得不錯。」她又切了另一個窗口。「這個是我無聊時寫的小游戲,每次我快被C語音搞瘋時,我就會按下它。」
夏毅火仔細看著屏幕,那還真是一個小游戲,只單純地跟一只烏龜猜剪刀、石頭、布,他很順手地接過左希手下的鼠標、按下選了剪刀的按鍵,但烏龜卻出了石頭。
畫面立刻秀出一排字——
好笨、好笨,你好笨、再接再厲喔,總有一天你會打倒我!
看到那排字,夏毅火怔住,而左希則是悶笑,由她臉上不停起伏的線條,可以很明顯知道她在憋笑。
夏毅火不死心又試了一次,結果還是猜輸烏龜,他連輸三次,發現第三次秀出一大排字——
你輸到月兌褲子吧,笨蛋!
這一次,左希終于忍不住爆笑出聲。「夏先生,原諒我……我真的不是在笑你,我在笑這只笨龜!」明知這個理由很牽強,但她也只能這麼扯了。
「我知道你是在笑那只烏龜。」他僵著身體走出左希房間,而左希則在夏毅火走後拍桌大笑。
「天啊,連我這個設計者都沒連輸三次好不好,真是遜斃了。」左希笑到肚子痛。
而站在門口還沒走的夏毅火,听到左希毫不掩飾的清脆笑聲,竟然一點都不生氣,反倒跟著笑了,是啊!他真是遜斃,竟連輸三次。
夏毅火邊搖頭邊走回自己房間,或許他得想辦法贏那只得意忘形的烏龜才是。
第一次,他對建築設計外的事務感到興趣,這得歸功于左希。
翌日——
「夏先生,這是今天收到的信。」當見到夏毅火走入客廳,左希立即遞出今天郵差送來的信件。
里頭有商業周刊、建築雜志、幾封廣告信件,以及一封兒福聯盟寄來的信。
其實當左希見到那封兒福聯盟的信時,她的反應是詫異,很直覺地認為是信寄錯了。
但,現在看到夏毅火毫不猶豫拆信時,他臉上露出的柔和線條,她真的很難相信這種笑容竟會出現在他臉上。
「你在看什麼?」發現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視著他,夏毅火抬頭對上左希的眼。「你的瞳孔……藍色的?」昨天怎麼不是這樣?她有藍眼癥嗎?還是她有什麼病……
「這是角膜變色片。」左希好心地撐開眼皮,讓夏毅火看清楚。「我有戴隱形眼鏡。」媽啊,他是山頂洞人還是摩登原始人啊,竟然連有色的隱形眼鏡都不知道,他獨居在這荒郊野外,真的與社會月兌節了喔。
為了要讓夏毅火看清楚,她站得更靠近他,而且還踮起腳尖,頭微微上揚。
當一股香氣沁入他鼻翼之時,夏毅火渾身一僵,覺察到自己心跳急促,整個人慌亂起來。
「看到沒?看到沒?」
「看到了!」他硬聲說道。口干舌燥,是因為天氣太熱嗎?他全身開始冒汗,還猛咽口水,這女人讓他心神不寧、中邪了。
「夏先生,你不知道有這種東西?」
「听過沒見過,鄉下沒什麼人戴這個。」他順手將信件一旁丟去,僵硬地移開幾步,不想和她太靠近。
左希將他丟在桌上的信撿起來看,這是一封感謝函,上頭還附上捐款收據,她忽然一陣感動。
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會捐款的善人啊,而且還一口氣捐五十萬!
但是收據上就是清清楚楚寫著[夏毅火]三個字啊,難道真的人不可貌相,他其實是個大善人?
有可能嗎?左希懷疑,但是心底還是對這樣的夏毅火大改觀,對他的觀感立刻飆升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