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軍師的女人 第9章(1)
作者︰蘭心

那個故事真的不好听。好幾次,她都很想流淚,但迎上他悲傷的眼神,她忍住如果她流淚的話,他肯定會更加難過。再說,她答應過自己,必須做一個不輕易流淚的姑娘,做一個值得他欣賞的姑娘。

他被欠債的爹娘賣去當男奴。將他買下的是一個女人,女人對他的百般折磨,他只是淡淡一句帶過,但是看過他身上傷痕的她,她知道他是用了好大的努力,才能夠抑下心底的憎恨。

慶幸的是,他十三歲那年遇上了前任的慕容當家,被他帶回了塞西國。

因為小時候的經歷,他從此對女人這種生物恨之入骨。

「唉。」沈翩然支著下顎輕嘆。要改變他,恐怕比登天還難。

不過,他願意將自己的過去說給她听,這就代表他信任她,不是嗎?

一想到這里,她頓時精神一振。陡地,外面傳來吆喝聲,她好奇的打開門,剛好看到阿郭領著一隊人馬匆匆跑出去。

她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猛地想起花效言,連忙往前奔去。

才踏出一步,她的細腕被人攫過,驚訝回首,剛好迎上一張熟悉的臉孔。

「去哪里?」花效言扶著牆壁站穩,一把拉過她。

「外面很吵,我有些擔心,所以想要過去找你……」她沒有想過他會在這里出現,好奇的問著。「你怎麼會過來?」

「我有事找你。」光是走這一段路,他就痛得渾身是汗。

「發生了什麼事情?」見他站得不是很穩,她連忙扶過他。

她關切的表情瞧在他眼底,讓他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脆弱善良如她,要是知道了「那件事」之後,恐怕會承受不了。他該如何開口呢?

「言?」她喚著他的名字,輕輕按上他的肩膀。

那一句,已輕輕擊入他的心田。一直以來,他只準許他在乎的人如此喚他。

她是他在乎的人。所以他決定了,不管前方有何艱難,他會為她擋下。

哪怕他力有不及,他也要為她擋下一切苦難,讓她過得平安喜樂。

打定主意之後的花效言,深吸一口氣。「我們先進去。」

她點頭,扶著他慢慢走入她的房間。待她把門關上,看到花笑言的神色凝重。

「事情很嚴重?」

她不是一個愚鈍的人。這幾天住在慕容府,她多少也清楚慕容家並不如表面的簡單。

花效言不語,靜靜的看著她。他的眼神,讓她莫名的感到沉重。

他從來沒用這種眼神瞧過她。帶著幾分的同情、幾分的凝重,似乎在宣告著不好的消息。

不好的消息,和她有關的不好的消息,莫非是爹爹他……

她急急撇去心底的不祥預感,轉移話題。「我幫你拭汗吧,瞧你滿頭汗……」

「翩然,沈大人出事了。」

正要替他拭汗的她僵住了,她的手舉在半空,驚愕的看著他。

「不要跟我開玩笑。這種玩笑,我會生氣……」

不會的,爹爹明日午時就會回來,他絕對不會出事,她在心底吶喊。

「康鐸城三里外有一個叫做‘幽冥山’的地方。那兒的叛軍不知怎地探知了沈大人的行程,在他回程途中突襲,沈家軍籌人在一場奮戰之後,被困于山谷。」

幽冥山。她听說過,此山一旦入夜,就會被白霧包圍,山上猛獸趁機獵食,爹爹他們……凶多吉少。

「去救他!」她立刻叫了出來,焦急地扯過他的手。「我們一定要把爹爹救出來!」

「你冷靜下來听我說——」

「你還要說什麼?救人如救火,我們不能再留在這里,我們快去!」她焦急大叫,淚水在眼眶打滾。

她的不祥預感應驗了,該死的應驗了。一想到爹爹陷入危難,她恨不得立刻長出翅膀,飛去他老人家身邊。

「我們不能去。」她的拉扯很用力,他痛得冒汗,但還是冷靜分析。「我們救不了他。」

她反應甚大的瞠目。「救不了?救不了就不救嗎?他、他是我爹爹!」

「你現在出去,只會落入敵人的圈套。」這根本是一個局。她先是遭到襲擊,沉落璋又遭到圍困,這是敵人預先安排好的一切,他不能讓她沖動妄為。

「你不去的話,我自己去!」她無法想像他竟還能夠冷靜地坐下,冷靜地說著大道理!

爹爹是她唯一的親人,就算會賠上性命,她也要將這個重要的人救回來!

「不能去!」他握緊她的手,不讓她亂來,她用力掙月兌,一下子就沖向門口。

但是,她踏不出這個門口,花效言極快將她攔下,她剛好沖進他懷里。

他抱著她,順著她的沖勢後退。她憤怒的掙扎大叫︰「放開我!」

「你去了又如何?你根本救不了大人!」他冷聲喝斥,她發瘋般的掙月兌。

終于忍受不了她的掙扎,他將她的雙手反捆在後,用力一喝︰「夠了!」

他的聲音嚴厲、表情冷肅,她耳中嗡的一聲,強忍的淚水終于滑落。

「別阻攔我,我只剩下他一個親人,我不要失去他……」

小時候,她看著娘咽下最後一口氣,那股椎心之痛她已經經歷過一次。她不要再承受這種痛……絕對不要……

「花效言,我求求你。」她哭著朝他下跪,他嚇得連忙拉起她。

看著痛哭的她,他的心緊緊揪起。但是這個時候,太過急躁會壞了大事、更會中了敵人的圈套。

「對不起,我不能讓你出去。」他不能為此心軟,他必須比任何人更加冷靜。

「為什麼?」她憤恨地瞪他,大聲喝問。「你到現在還要衡量自己的實力,才決定救或不救嗎?」

爹爹待他不薄,他怎麼能夠在這種緊要關頭還猶豫不決?

「你怕死!你根本是怕死!」什麼衡量自己的實力,全是借口!他根本無心要救爹爹!

花效言的臉色變得難看。他知道她此刻思緒混亂,才會說出這種話。但不可否認的,這句話深深擊入他的心口,撞得他好痛。

「放開我!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我回去召集沈家軍把爹爹他們救出來!」

她記得爹爹還只帶了四分之一的軍隊出發,只要她能夠召集其余的四分之三,她就有把握——

「翩然,你召集不了沈家軍的人。兵權不在你手上。」他搖頭。

「不需要你多事,放開我!」她憤怒掙扎,右腳踹向他的腿骨。「放開我!就算死,我也要和爹爹死在一塊兒!」

他被她踹得痛極了,拉扯之下傷口似乎裂開,他咬牙將她摟入懷里。

她撞進他的胸膛,鼻梁撞得疼了,但是她沒有流淚。她的淚水不會浪費在這件小事上,她狠狠的叫著,「放開!」

他依言放開被他反扣的雙手,她立即要將他推開,他卻伸出雙臂緊摟她不放。

「我不會讓你去送死,更不會讓你爹爹送命。」他一定會想辦法。

因為他知道失去沉落璋,她會很難過。他不願見到她難過,更不願讓她出事。

那副男人的身軀在輕顫。他很抗拒和女人貼近,但是此刻的他卻緊緊摟著她不放。沈翩然的摯頭逐漸松了,愣愣的任由他緊抱。

許是他身上的暖意,許是他話中的篤定,她沒有再掙扎,牙關咬得死緊,忍住自己的哭聲。

其實她很清楚,她什麼忙也幫不上。兵權不在她手上,就算她有兵權,她也不懂得行軍打仗的策略,更可惡的是她連「幽冥山」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女兒。爹爹確難,她一點也幫不上忙。

「你要耐心的等。」他感覺到她的顫抖,知道她是在自責難過。「我一定會救他出來,你等我。」

說完,他放開手,她跌坐在地,仰首以淚眼相看。

他沒有再說什麼,眸底的堅定宣告著他的認真。深深瞧她一眼,他轉身開門,召來了一名手下。「別讓她出去。」

手下應是,他便拖著蹣跚的腳步離開。她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打滾的淚珠終于落下。

她願意等下去,但是深陷危險的爹爹,能夠等到獲救的那一天嗎?

現在是在和時間賽跑。

沉落璋和沈家軍等人被困「幽冥山」進入第三天,這個消息已經密傳回京,傳到了國主的耳里,但是國主遲遲沒有行動。

為了保護閏主的勢力,沉落璋當初安排了四分之三的兵力駐守都襄城。現在他遇難,國主為了自己的利益著想,肯定不會調出這些兵馬前往救援。

「珠硝城和萬天城的城主是沉落璋的深交,但是和幽冥山相距太遠,軍隊恐怕趕不及救援。」

熟知國內軍情的藍知逸和花效言討論著解決危機的辦法,但想了一個晚上,還是苦無良策。

「如果可以游說最靠近幽冥山的威武候出借兵力……」藍知逸說到一半就搖了搖頭。「這不成。就算說服了威武候,軍隊趕到幽冥山也需要兩天兩夜的時間。」

花效言擰眉,俊顏寫滿深沉。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但是對方卻是讓他有疑惑的勢力。

「康鐸城城主,呂崛王爺。」此話一出,藍知逸也是擰眉。

「按理說,沉落璋此趙前去是游說他成為國主的勢力,但是沉落璋遇難,相距最近的他竟然沒有派兵前去相助。」花效言直接道出疑點。

「你懷疑他?」藍知逸一點即明。

「嗯。」但是動機是為何,花效言還猜不透。

真該死。要是再想不到方法,沉落璋遲早被困至死,到時候沈翩然……

她含淚哭喊的樣子劈入他腦海,他難得懊惱的扯著頭發。

「該死!」他是負責部署、策劃的謀士,也是「天譴」組織的軍師,但是到了這個緊要關頭,他竟然一籌莫展、束手無策!

「言,她會知道你有盡力的。」藍知逸難得拍著他的肩膀。

事情發生到現在,花效言都沒有合眼休息,臉色慘白不在話下,額頭、脖子的青筋不斷爆現,他真怕他會在心力交瘁之下吐血不起。

「盡力有個屁用!」花效言生氣的爆粗話,然後沮喪地壓住額際。「我答應過她的,一定會救出她爹,我不能讓她難過,我……」最不想看到她難過的表情。

他要她是快樂的沈家千金,就好像以前那樣,偶爾喜歡捉弄別人、偶爾會耍一下小脾氣,但就是不要看到她此刻像尊石雕的表情。

「我昨天偷偷去看她,她坐在一旁,抱著自己不斷顫抖,她沒有哭,但是她向來燦亮的眼楮像一灘死水。她從來沒有過這種表情。她、她這個樣子……讓我覺得自己無能極了!」

瞧過她之後,他的心擰得死緊,緊得無法呼吸。她不哭不鬧,那股壓抑的傷痛看在他眼里,讓他恨不得可以代替她承受。

藍知逸看著他,他肯定花效言沒發現自己眸底出現的是什麼。

是深深的在乎,他在乎著沈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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