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指名道姓,涂季甫卻心虛地對號入座。他當然注意過她的身材,對暗戀的女人充滿遐想,不為過吧
「現在媒體濫用這種詞匯,把這些粗俗的用語正當化,我們作為和媒體直接接觸的廣告人,難道不應該更嚴格地要求自己,對我們經手的企劃更謹慎嗎?」
涂季甫飲著柳橙汁,默默檢討。有嗎他是否曾在不自覺時,于廣告中使用了貶抑女性的詞匯好像有,他頓時汗顏,能令他這事業成功的大總監反省的人,她真是第一個。
但他沒生氣,微笑地注視著她的背影,只覺有趣,听著她高亢的言論跟白天判若兩人,她其實很有自己的想法,也許是個可造之材……
「有這麼嚴重嗎?」小甲半信半疑。「其實媒體只是想制造噱頭,引起注意,他們向來就是這樣……」
「不能放任他們,我們女人要有自覺!要拒絕身體被物化和量化!要拒絕身體的性征被拿來當噱頭,被男性消費!很奇怪耶,女人被寫32A竟然無所謂嗄下次我做個男性內|褲的廣告,文案上寫個‘三公分的男人’,不被男人抗議才怪!」
噗——涂季甫剛喝了一口果汁,整個噴出來,嗆到直咳嗽。
宣元心和小甲同時回頭,兩雙眼眸同時瞠大。
「總監你幾時來的」小甲魂飛魄散。要死了喔,全被總監听到了!
「我剛到,來吃宵夜……咳咳咳!」涂季甫清清喉嚨。「原本想打聲招呼,不過看你們似乎談得……很起勁,就沒打擾。」話是對兩人說的,他的眼神只望著宣元心。
宣元心呆滯,她喝多了,暈暈茫茫,恍恍惚惚,他突然現身,害她嚇一跳,心跳好快。她剛才似乎發表了一些很麻辣的言論好像還扯到總監……
「啊!」她想起來了,為時已晚地捂住小嘴,杏眼圓瞠,臉上能燹紅的地方都變紅了。
「你們怎會在這里」看她杏眼閃爍著「我完蛋了」的驚慌,跟著左右張望,像闖禍的小貓,急著想躲到主人找不到的地方,涂季甫很想笑,心里柔情泛濫。她可以別這麼可愛嗎害他什麼都不想做了,只想這麼望著她。
那膠著在宣元心身上的眼神,那響的愛意電流,無形地驅趕小甲。
「啊-一我喝多了,去吐一下!」小甲很識相,揪起皮包直奔洗手間。
「小甲!」宣元心眼睜睜看好友沒義氣地逃跑,而總監自動將杯盤挪到她們這桌,高大身軀不請自來,坐到她身邊。
她全身繃緊了,感覺到他修長強健的身體,帶著溫和又純然男性的氣息,籠罩了她,激起類似興奮的奇異感覺,她的臉更熱了,不安地在桌下扭著雙手。他的雙手很自然地擱在桌面,他修長又指節分明的大手,好像單手就能將她雙手握住……
她緋紅著臉,如坐針氈。干麼緊張他又不是別人,他是總監啊……
她潤了潤唇,解釋道︰「這里是小甲叔叔開的,我們晚上去逛街,然後就來這里喝兩杯……」
「你常常做這種事嗎?」
「嘎」他問得古怪,她抬頭愣愣看他。他是指喝酒嗎?
「被上司罵過之後,心懷不甘,下班後和同事一起喝酒罵他」他眼底泛著笑意。
她還沒降溫的臉蛋又整個著火。「沒有啦……」不知哪來的勇氣,她月兌口道︰「我通常趁休息時間,就躲到廁所里大罵了。」
他愣住,然後撫額朗笑,低沉悅耳的笑聲令她全身酥麻。啊,這是她第一次听他大笑昵,他的笑容像陽光般開朗,她忽然想模模他的唇,會不會很溫暖呢?
「總監,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很親切呢。」她傻傻地道。
他斂住笑,微笑道︰「我平時讓大家覺得很嚴肅吧?」
「對啊,會覺得有點難以親近,可是只要和你相處五分鐘,就會明白你是個好人。」她又想起那把傘,他在雨夜的關心,是這幾年最窩心的記憶。
涂季甫挑眉。「當女人說一個男人是好人,接下來的話通常會讓他想當壞人。」
換她笑了。「可是你明明是好人,我也不能因此說你是壞人啊。」啊,她的緊張呢神奇地統統消失了。「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但是找不到機會……那天晚上,謝謝你。」
他微微勾起唇角,沒回答。他深黑的漂亮眼楮有一一種令人安心的氣質,令她不禁傾訴更多。「那晚我和前男友分手,我們正在吃飯,他突然提出分手,我措手不及,整個人慌了傻了,才會在路上邊哭邊走,連下雨都沒注意……」
「越是喜歡的,放手時越是痛苦。」現在呢?還愛那男人嗎?他不敢問。
宣元心苦笑。「是啊,分手那陣子,天天哭得昏天黑地真痛苦。覺得我的人生到此結束了,結果呢現在坐在這里,跟同事喝酒罵上司,比較擔心的是上司會不會罵我。」語畢,她偷看他,看他不在意地笑著,她也笑了。能這麼輕松說出來,才明白自對舊情真的釋懷了。
見他心情不錯,她大膽地問︰」總監也曾經像我這樣,為了失戀大哭嗎?」
涂季甫微笑搖頭,她道︰「啊,我知道了,你通常是讓人哭的那一方。」
他還是搖頭。「戀愛時,我總是希望讓對方快樂,結果只會講些尿布種香菇之類的笨話題,害她哭笑不得。」
她大笑。他補充。「其實他們用來做實驗的尿布是經過消毒清潔,上頭應該沒有……排泄物,種出來的香菇應該是干淨的。」
「就算沒有,那種香菇我也不想吃。」她癟嘴,啜口啤酒。「不過這話題用來搭訕女生,會讓她印象深刻。」
「嗯,我想害誰搭訕失敗,就教他這招。」
她格格笑。誰說總監嚴肅他其實風趣又好相處啊。「總監視在是單身吧有喜歡的人嗎?」不知何故,她心跳快了。
望著她微醺雙眸,他語氣低沉而溫柔。「有啊。」
杏眼驟然瞠圓,剛流入口中的啤酒,為什麼忽然變苦澀她用力咽下啤酒。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啊……」當她笑時,會讓我很快樂,當她傷心,我比她更難過,她是個常常讓我慌張,讓我做傻事,每次看見她都不知所措,卻仍情不自禁想保護她的女孩。」
「喔……」他溫馨而依戀的l21氣刺痛她,四周燈光明明燦亮,為何她突然覺得黯淡是因為嫉妒吧,她才剛被拋棄,听著別人甜蜜的感情,觸景傷情了。「她是誰」
涂季甫瞅她一眼。「你為什麼想知道」
「呃,好奇嘛,她是業界的人嗎是其他公司的員工嗎?」讓總監這麼心動的幸運兒到底是誰可他只是笑,不肯回答。「說嘛,總監!」
「你為什麼想知道」他喜歡誰,對她來說很重要嗎?
「啊,我好像不該問這麼多,你不想說就不要說吧。」她以為他不高興,又喝口啤酒,忍不住又問︰「那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涂季甫失笑,按住她的杯子。「你不該再喝了,明天還要上班。」她臉蛋滿布暈紅,眸光迷茫,顯然醉了。「小甲怎麼還不回來我送你們回家吧。」
原來小甲偷偷結賬逃跑了,于是涂季甫駕車送宣元心回家。
她已經昏昏欲睡,連安全帶都是他幫她系的。他放慢速度,平穩地駕駛,以免顛簸了她。她歪頭靠著椅背,一路上小腦袋點啊點的,看得他直微笑。真可愛。
宣元心住在一幢中古大樓的五樓,涂季甫搖醒她,陪她上樓。
「謝謝你送我回家,你要進來坐一下嗎?」拿鑰匙開家門時,她連鑰匙孔都快找不到了,卻還惦記著要盡主人之誼。
他想說不必,但她這副搖搖晃晃的樣子讓他不放心,拿過鑰匙替她開門。「家里有人可以照顧你嗎?」
「沒有,我一個人住……」她忽地皺眉,捂住嘴,扔了皮包,奔進浴室里,砰地甩上門,里頭隨即響起嘔吐聲。
涂季甫皺眉,過去拍浴室的門。「小宣,你還好嗎?」
回答他的是很奔放的嘔吐聲。
她這樣,他怎麼放心回家他找到廚房,倒了一杯水回來,在浴室外耐心地候了五分鐘,門才打開。
宣元心發絲散亂,腳步飄飄,仿佛夢游,看見他。「總監……」
她語氣虛弱,目光泫然。
「怎麼了」
她捂嘴,眼角淚光閃爍,表情為難,似有難言之隱。
「怎麼?」他緊張了,莫非她在浴室里受傷是摔倒嗎他連忙打量她,除了袖口多了些水漬,沒見哪里有傷。
「我……吐了……」她虛弱地告解,膽怯又懊悔的表情像犯錯的小孩。
他莫名其妙。「我听到了,所以」
「你听到了」她驚駭,咚咚咚連退三步。
「是啊,都听列了。」又怎樣
「好丟臉……」她蒙臉呻/吟。好想哭,那些難听不堪的聲音,都給他听見了,失態啊!
「如果不會拿捏酒量,就別喝這麼多,沒喝醉就不會吐了。」
瞧她這麼慌,涂季甫只覺好笑,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望著浴室關上的門。「听起來吐很多的樣子——」
「不要講了!」她用力跺腳,對他嚷。
因為這孩子氣的動作,他忍不住笑出來,她更糗。「不要笑!」
他笑得更大聲,她又惱又羞。「叫你別笑啦——」她失控地抬腳就踢向他,競一腳命中他臀部。
涂季甫驚奇到忘了笑。她踢他他錯愕地看著她,她整個人凍結,全身血液都沖上小臉,她收回腳,搖搖晃晃地後退,似乎快崩潰了。
「對不起……」宣元心臉蛋紅得不能再紅。闖大禍了,她想奔去撞牆,想挖坑活埋自己。她做了什麼踹上司都是平目和小甲打鬧慣了,忘了此刻面前站的是老板,糗斃了!太失禮了,往後哪里還有臉見他
他看著她,她懊惱得快哭了,她鼻尖泛紅,臉**狽,又慌又怕,等著他大發雷霆,但他的火氣呢一點都沒有,她剛才的動作其實很滑稽,害他更想笑,而她膽怯無助的模樣,令他心軟得一塌糊涂,又憐又愛。
「對不起,對不起……」她淚汪汪地懺悔,再三道歉,等著挨罵。
「你現在很尷尬嗎?」他彎,把水杯遞給她,墨黑的眼眸溫柔地和她困窘的杏眼平視。「你知道要怎麼忘掉尷尬的事嗎?」
「哀求你忘記,假裝沒有發生過」她可憐地吸吸鼻頭,祈求地望著他。
「不。」他眸中閃爍著令人心跳加速的光芒。「是做一件更尷尬的事。」
她怔住,現在就已經夠尷尬了,怎麼可能還更尷尬忽地,他伸手勾住她膝彎。
「啊!」她驚呼著被他抱起來,慌忙抓緊水杯,唯恐水灑出來。
他抱她來到客廳,將她放在沙發上,柔聲叮囑她。
「你先把水喝了,我去弄點醒酒的飲料,你這邊有茶葉嗎?」
他伸手揉揉她的頭,暖暖的手心讓她頭皮麻麻的。然後,他進廚房去了。
她茫然呆愣。這就是他所謂更尷尬的事嗎可她不覺得尷尬啊,被他抱著,她只覺得……很安全,當他的手臂圈抱著她,她感覺到他的強壯有力,他的胸膛比她想象的更寬、更溫暖,她體內酒精仿佛被點燃,有種模糊的感覺,麻熱了心坎,令心震悸。
當她領悟自己對他突兀的舉動並不排斥,當她覺得被他抱著的感覺很好,她臉頰滾燙,真的尷尬了。不該這樣的,不是剛結束一段感情嗎這樣太快了……
她用力閉上眼,壓抑感情,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逼自己什麼都不想的結果是——她竟然就這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