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板凳女友 第10章(2)
作者︰七巧

雖設定了衛星導航,嚴鈞還是走迷了路。

他一路從北往南行駛,進入南投的山區後,在彎彎曲曲的山路繞行兩個多小時,眼看再依行車指示前進,便要撞護欄墜崖了。他只得回轉,邊啐罵衛星導航白痴,邊再重新設定路徑,結果在行駛一個小時後,他不免又要懷疑這最先進的系統一點都不可靠。

他想打電話問方穎婕,只是現在所在地點連他都說不清楚,也法要求她指路,他只好放慢行駛速度,邊等待行經的車輛好找人問路,無奈是非假日又已是傍晚,上下山的車輛非常稀少,他等了許久,好不容易終于看到迎面而來要會車的一輛小貨車。

他忙打個方向燈,轉個方向盤,將車橫擋在狹窄的山路中間,來車見狀忙踩煞車停了下來。

嚴鈞匆匆開車門下車,朝那小貨車跑近幾步,先對駕駛點頭道聲歉意,接著表明問路意圖。

那車上阿伯先是因他這問路之舉訝異,接著便很熱心腸要指路,無奈對方口沫橫飛說得愈詳細,他卻听得愈迷惘,因他台語只懂最簡單的問候句。

在溝通五分多鐘仍無頭緒時,他不禁更顯焦慮無措,很想放對方離開,又怕遇不到其他路人,而眼看再不久便要天黑了。

阿伯于是示愈他開車,邊用台語、國語交雜道:「哇娶哩企,哇帶泥企。」聞言,嚴鈞忙點頭致謝,匆匆返回自己的房車,旋轉方向盤,跟在阿伯貨車後頭緩緩行駛。

約莫三十分鐘,他們從山路一叉路彎進不遠,在一處房舍前停下。

嚴鈞心情頓時又激動起來,以為終于要見到久未謀面的女友,可一下車看了下四周環境,卻完全不似方穎婕所形容的民宿咖啡館,只像一般的三合院住宅。

他才想開口詢問,阿伯已拉高嗓門大聲叫嚷,不一會,一位青年從屋里走了出來。

阿伯跟那位青年說了幾句話,對方于是朝他點個頭走向他。

「請問……這里是‘桃花源’民宿?」嚴鈞神情狐疑地問道。希望眼前這約莫三十歲上下的青年听得懂國語。

「不是,這里是我家。」面容黝黑的青年有些尷尬笑說。「我爸說你急著找‘桃花源’民宿,不惜把車橫擋路中央向他問路,他雖沒去過,卻希望能幫心急焦慮的你的忙,原打算回家找我替你指路,又因溝通不清,于是要你跟著他回來。」聞言,嚴鈞前一刻期待興奮之情瞬間蕩落,又罩上一片烏雲。

有她在的「桃花源」之路,怎會這麼難尋?

沮喪片刻,嚴鈞打起精神,向對方仔細詢問路徑,不好麻煩對方真的帶路,只一再確認路程,甚至留下對方手機號碼,以便需要時再做聯系。

他向青年及阿伯道謝後,又匆匆驅車上路。

其實,這路雖偏遠,倒不是真那麼復雜難尋,而他原先設定的衛星導航引路時,是不慎彎錯一條岔路,才會之後全盤走失。

他在天色逐漸灰暗的山路往回繼續謹慎行駛,怕因焦慮心急,又不慎轉錯岔路,找不到她在的地方。

直到晚上八點,他才總算在漆黑的小路上,看到前方一抹溫暖曙光,再靠近些,在路燈映照下,他看見入口處一塊木板,刻著「桃花源」三個字。

霎時,他心口狂跳。終于讓他尋見了!

他忙駛近建築物前,將車隨意停下,匆匆下車便急往大門奔去。

「先生……」櫃台小姐驚見一高挑俊帥的男人匆匆奔進來,先是張眸一愣,接著才禮貌地問道︰「您好,歡迎來到桃花源,有預約房間嗎?」

「我找溫家綺!」他開口就道,神情難掩激動。

「呃?找溫小姐,你是她朋友?」陳如君疑問。溫家綺來這里工作近半年,還沒見過有朋友來找她。

陳如君再近距離抬望眼前英挺俊朗的男人,忽覺有些面熟……感覺很像某個電影大明星?!

她心一跳,不覺面頰微熱。不可能吧?她心里喃喃,不敢直接亂指認,那個國際級巨星,不可能一個人跑來這種偏遠山區的民宿的,應該只是相似的明星臉。

「我是她丈夫。」嚴鈞直接宣告兩人關系。他一句話,教才怦然悸動幾秒鐘的陳如君瞬間幻滅。

「她丈夫?」陳如君非常訝異。她是听老板娘說過溫家綺未婚懷孕被負心男友拋棄,卻不知她已結過婚。

嚴鈞沒閑工夫跟外人多解釋。為了找她,他花了半個月費心費力問了許多人,好不容易才問出她的行蹤,一直到她現狀,他心急如焚地急著要來見她,這一路上開車迂回數小時,加上迷路時間,都差不多可繞行台灣一圈了。

眼下,他再沒有耐心多等待,直接便要沖進屋里尋找她,迫切地想見到她的人。

「先生,你先等等……」見對方跨步就要往里面走去,陳如君開口欲阻止。

「陳姊,發生什麼事了?」一道溫柔嗓音傳來,前一刻去庭院散步完的溫家綺才返回門口,就听到陳如君嚷嚷,于是出聲疑問。

听到那闊別已久的溫柔嗓音,嚴鈞的心猛地一跳,他倉皇轉身,看向門口處。

「小綺?!」嚴鈞瞠眸鎖著她,見她大月復便便,他心口顫抖不停。

「這位先生說是你……」陳如君才要告知對方表明的身分,卻被溫家綺給打斷。

「我不認識他!」她臉色一變,轉頭便朝門外奔出去。

乍見他剎那,她心口緊緊一揪,非常難受。

即使躲他躲得遠遠,他仍時常在她夢中出現,她沒一刻能淡忘他那張俊容。可不知為何,見他出現,她當下竟想逃避,不想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被輕易動搖。

「小綺!別跑,危險!」嚴鈞見她倉皇地轉身就跑,不免為她身體狀況擔憂。「你有身孕,快停下來!」他邊大聲喝止,邊邁開大步,三、兩下便追上行動蹣跚的她。

他探手從她身後拉住她手臂,一個旋身,擋在她面前,張臂便將她緊摟。

「為什麼躲我?」他聲音激動,雙肩不由得顫抖。

突地被他摟住,她不敢奮力掙扎,就怕傷了將出世的寶寶。方才一時情急跑開的行為,確實很危險。

她開口想說什麼,聲音卻哽在喉嚨,心口揪緊,眼眶瞬間迷蒙一片。

「你可以生我的氣,可以罵我、打我,為什麼什麼都不說,連讓我解釋或悔改的機會都沒有,只留言說分手就一走了之?你知道我回來見不到你有多心急?你把你的一切全從我生活中搬離,一點足跡都不留,讓我有多難受?」

「這兩個禮拜為了找你,我找了多少人問話,那個方穎婕還一再考驗我,遲遲不肯透露你的去處,好不容易才從她口中探出消息,這一路上卻一再迂回迷路,再見不到你,我都要瘋了!」

「為什麼要瞞我那麼多事?我真的這麼不可靠、真的這麼混帳?你狠心要讓我見不到你跟孩子,是對我的懲罰嗎?」他雙臂擁抱著大月復便便的她,滔滔不絕地說著。

原想見了面要先開口向她懺悔道歉,卻在歷經煎熬折磨,才好不容易能看到她時情緒失控,忍不住連珠炮般抱怨一堆。

被攬在他胸前的溫家綺只能頻頻搖頭,淚流滿面,無法言語。

她不是要懲罰他,她只是想擺月兌對他的依附,不想再因患得患失的感情而難過心痛,只希望平安順利地生下孩子,學習成為一個剛強獨立的母親,獨自撫育孩子,過平靜簡單的生活。

她想開口解釋什麼,卻頓覺月復部抽痛了下,她心一駭,下一瞬,又一收縮的痛楚,令她更為驚惶。

「痛……」淚眼婆娑的她,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個字。

聞言,嚴鈞心一驚,忙松開手臂,神情惶惶。

「對不起……壓疼你了?」他眉頭緊擰,不由得慌亂。可他雖擁著她,並沒施力擠壓她攏起的月復部。

「可能……要生了?」溫家綺緊張起來,她的預產期應該還有一個星期才對。

呆愣住的嚴鈞霍地回了神,忙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匆匆步往屋里,急著要叫喚救護車。

癟台處,陳如君正跟老板娘白于珊交代溫家綺的丈夫跑來找她的事,就見對方將溫家綺匆匆抱了進來,一臉慌亂地要她們打電話叫救護車。

白于珊見狀,不便在這情況下質問對方來歷,只能理性建議道︰「這里叫救護車不方便,如果是剛陣痛,不會那麼快生產,尤其頭胎會拖上好幾個小時,你可以開車送她去鎮上的婦產科診所,從這里過去大約二十分鐘的車程。」

她邊說邊打量眼前抱著溫家綺的男人,見他慌亂焦慮,不似個冷情負心漢,而那張俊朗臉龐好像有點似曾相識?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大有名氣的人物!

「婦產科診所?附近沒有大醫院嗎?」嚴鈞實在不放心這偏僻地區小診所的醫療設施。

「要找大醫院的話,至少得開車兩、三個小時才有。」白于珊回道。盡避心里對對方身分存疑,也沒想在這時盤問詳實,而已生過孩子的她,對于溫家綺此刻的狀況,倒沒特別擔心。

「去鎮上診所就好,我在那里做產檢……」懷中的溫家綺,這才開口低聲說。

「別小看那間診所,那里順利接生過不少新生兒,我兒子也在那里出生的。」白于珊說道,邊拿起櫃台便條,畫下簡單的地圖及診所名稱要對他說明。

「路好走嗎?」嚴鈞低頭看一眼她遞上的簡單地圖,生怕迷路害了溫家綺跟將出世的孩子。

「我知道路……」溫家綺輕聲道。過去定期產檢,她皆是向白于珊借車自己往返的。

嚴鈞躊躇了下,不敢多耽擱,于是抱著她轉出門口,匆匆往自己房車而去。

他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後座,又回到駕駿座急操控方向盤,依循白于珊指示的路直往山下的小鎮駛去。

一路上,他難掩焦慮慌亂,不時透過車內後照鏡探看躺在後座的她,邊焦急地跟她說話,要她撐著點,千萬別在車上生產。

溫家綺輕聲回應他一次又一次的叫喚,原本驚惶的心逐漸平靜,她不由得想起過去,那一次因意外流產被趙俊宏急送醫院的情景。

這一回,有他在,她相信她跟孩子都會平安。

嚴鈞一雙眼緊盯前方,緊張又謹慎地駕駛,不多久,原本蜿蜒漆黑的山路前方乍現點點燈火,小鎮已近在咫尺。

忽地,引擎戛然一聲,熄火了。

他驚詫地忙踩煞車,再拉起手煞車,接著重新啟動引擎,車子卻完全沒反應,他這才注意到儀表板上的油表早已見底了。

「shit!」他忍不住用力拍打方向盤咒罵一聲。他怎會粗心到忘了檢視油表就上路?

「怎麼了?」躺在後座的溫家綺,意外于他的暴躁言行。「沒油了。」嚴鈞轉頭看她,見她隱忍痛楚,一張粉臉略顯蒼白,冷汗涔涔,不禁更心慌自責。

他試圖冷靜思緒,先下車從後車箱取出三角警告標志,奔往後方約三十公尺處擺放,以免隨後而來的車輛在漆黑山路發生追撞意外,迅速做完警告標示,他努力思考最好的應變方式。

打電話回民宿請人送汽油過來?或者要人通知鎮上找計程車來接駁?

想了幾個措施,他皆無法放心在原地等待,于是他打開後車門,彎身便將因再次陣痛而眉心緊攏的她給抱起。

她略張眼,疑惑地想開口。

「我抱你去鎮上,剩下的路應該不會太遠,在這里等待不妥。」說著,不待她同意,他已想也不想地邁開大步伐奔跑起來。

「等等……阿鈞,還有一大段路,不行的……我現在很重……」她緊張得想阻止他顯得瘋狂的舉動。

「不重,一點也不重。」嚴鈞強調。將她與月復中胎兒緊護在雙臂中,邊快速奔跑下坡。

這一次,他一定要竭盡所能,好好守護他心愛的一切——她跟他們的孩子。

嚴鈞雙手謹慎地緊抱她,努力不讓她感到太顛簸,邁開一雙長腿奮力奔馳,豆大的汗滴從他額上一滴滴滑落,不多久便汗濕他的胸膛、背部。

溫家綺試圖阻止他抱著笨重的她繼續狂奔,可他堅持而為,要她放心,他會保護她跟孩子。

她不再出聲阻止了,偎靠在他胸膛,听著他激動的心跳聲,她的心漫過一股溫熱,滿是心安與感動。

靶覺豆大的汗滴從他臉龐滴落到她頰畔,她眼眶再度濡濕,跟著滑落滴滴水珠。

這一刻,她才深刻感受與相信到,他一直是愛著她、在意她的。

她怎會以為自己對他已是可有可無?怎會想將他推向另一個女人,做出退讓的愚蠢決定?

嚴鈞一路奔跑了三、四十分鐘,即使來到小鎮上,也不在意旁人目光,大聲嚷問路人婦產科診所的方向,邊大口喘氣地繼續奔跑。

終于,看到了診所招牌,他急奔上前,用腳將玻璃門給踢開,邊大聲嚷嚷著,「快!我老婆快生了!快叫醫生過來!」

癟台人員及護士被突來的音量驚嚇到,又驚見抱著孕婦,神色惶惶、汗流浹背的男人,不禁更為訝異。

再度因陣痛而緊閉眼的溫家綺,在听到他大聲嚷叫,說出「老婆」兩字時,心口猛地一震,張開了眼。

稍微冷靜下來後,嚴鈞才驚覺自己行為仍太過莽撞,幸好沒顛著她。

在听到突來的嚷叫聲,醫生也忙出來探看,隨後將她送進待產室。

接著他堅持陪產,在病床邊緊握她的手,安撫她別害怕,邊為她加油打氣,可他神情看起來比她還痛苦,還驚恐。

當她因陣痛忍不住喊叫時,他臉色不禁更慘白,豆大汗珠滴滴滑落,一顆心驚懼不已,就怕她撐不過去。

歷經六、七個小時的陣痛折磨,虛弱的她終于要被推往產房生產,而此時的嚴鈞因一直繃著情緒,加上先前長途奔跑體力透支,身心都已是疲憊不堪。

醫生建議他不需要跟進產房,溫家綺也擔心看見血淋淋過程,此刻的他可能嚇昏,他卻堅持陪到底,要將她承受的痛苦,清清楚楚的記入腦海。

稍後當他目睹她生產那剎那,果真被血淋淋的畫面駭到差點暈眩昏迷。

盡避他知道這些生產過程,也不是真害怕血腥畫面,可當那些汩汩鮮血從她身上流出,即使醫生告知是正常血量,他仍無法不驚懼腿軟,險些跪倒在地。

直到听到嬰兒啼哭聲,才將他幾近茫然的意識給拉回來。

從極度恐慌中回了神,他忙上前探看好不容易出生的女兒。

一見那小小身軀,他頓時激動得心口狂跳,感動得眼眶泛熱。

這是他跟她的寶貝女兒啊!

他雙手顫抖地接捧過女兒,對躺在生產台上、虛弱至極的她開口說愛、說感謝、說抱歉。

而她則漾出一抹虛弱卻滿溢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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