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初上樹梢,南風徐徐,一個穿著粉色衣裙的女子靜靜的倚窗而坐,她眉頭輕聲,帶了幾分哀愁。
柳梳兒看著月色,心中卻沒有任何詩情畫意的想法,有的只是許多盤算。
當初,柳家跟歐陽家不過是普通的親戚關系,她家里的日子甚至比當時務農的歐陽家還好上一點,兩家也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會來往。
等她進了知府大人的府里當婢女後才听說歐陽家出了一個官,令許多親戚都有了攀附的念頭,她家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歐陽很快的就離開家鄉,好幾年沒音訊,大伙久了也就把歐陽當了官這回事給拋在腦後,誰知道過了幾年,歐陽再度傳來消息時竟然是受了皇上的賞識,坐上了工部尚書的位置,甚至還得到御賜的宅子,將家人全都帶到京城里住下了。
這下不只她們家,就是歐陽一族里許多人都悔不當初,怪自己過去沒抱住這家人的大腿奉承,讓這個可以沾光的機會就這麼沒了。
她也是懊悔過的,畢竟當初家里本來打算將她許配給歐陽的,但是那時候他不過是個舉人,在知府大人那里,那種垂垂老矣還在當舉人的人她不是沒看過,所以她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後來他不知道在當什麼官、沒消沒息時,她還慶幸過自己有遠見,可沒想到歐陽家竟走了好運道,歐陽居然當上了工部尚書。
原以為她和歐陽從此沒了關系,前幾天她卻收到了歐陽姍寫來的信,看了信上說想接她上京住一陣時,她還以為是有人在開玩笑,但還是抱著一絲的期待收了東西,直到歐陽府真的派人來接她了,她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只是……就歐陽姍說的話來看,應該是想要撮和她和歐陽的,但是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吃早膳的時候她見得到人,其余時間就算都等到三更半夜了也見不到他回來。
而且就算她真的等到了人,天色也都已經黑了,要花前月下也不恰當,說送吃食……兩人不過是見到面會打招呼的關系,似乎也不怎麼妥當。
想來想去,她委實是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親近歐陽了,也只能坐在窗邊賞賞月亮,看看這月亮里有沒有什麼神仙能夠幫她一把。
歐陽姍走進房間里,見到的就是一個我見猶憐的女子半倚在窗邊望月的模樣,她心中忍不住一贊,覺得只有這樣美麗的表姊才能配得上她大哥。
至于那富錦春……她連想到都覺得煩!
「表姊。」歐陽姍甜甜的喊了聲,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
柳梳兒回頭慌忙的下了榻,「表妹,是我失禮了。看我,連你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喝茶嗎?我幫你……」
「別忙了,表姊,又不是外人,怎麼這麼客氣。」歐陽姍上前攔住她,嘴上親昵的嗔道︰「表姊,你房里不是配了一個小丫鬟嗎?怎麼沒見到人呢?到哪里偷懶去了?!」
那個丫鬟被她派去大門那附近看歐陽回來了沒有,這件事自然是不能說的,她只好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了下。
「你是說桃葉啊?大概是被哪個人叫去干活了吧,沒關系,反正我這里也沒什麼要伺候的。」
歐陽姍本來只是隨口問間,听完了她的回答卻頓時氣憤不已。
「什麼?那可是給表姊的人,誰敢胡亂指使?!」歐陽姍氣呼呼的說,心里卻早已認定誰是這個罪人,她咬牙切齒的又道︰「是不是富錦春那個女人做的?」
「富錦春?是錦春姑娘?」柳梳兒驚呼道。
既然歐陽姍已經替她的謊言做了注解,柳梳兒自然也不會傻得自己去揭穿,而是順著她的話,一臉不可置信的表出驚訝。
她的表演還算成功,歐陽姍注意到了她的詫異後,一臉氣憤的說︰「除了她還能有誰?!」歐陽姍一雙眼瞪得大大的,握著茶杯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將杯子給捏碎般,「現在這府里這樣囂張的人也只有她了!」
柳梳兒這幾天雖然都把心思放在如何和歐陽來個偶遇上,但不代表她沒把注意力放在這個即將由她當家的宅邸上,也听過這個據說曾是宮女、目前正在這府里管家的富錦春。
比起富錦春過人的管家能力,她從歐陽姍這里听最多的只有那女人對歐陽也懷有不軌的心思這點。
她斂下眉,掩住眼中算計的光芒,一個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人,就是現在有些手段又如何?
男人還不都是喜新厭舊,最愛女人這副柔弱的模樣?!這樣的事情她在知府那里看得可多了!
雖然對于富錦春感到厭惡,但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善良和美好,她可不能和歐陽姍一樣,大刺刺的就把這話給說出來,于是她輕搖著頭說︰「表妹,這話可不能亂說,我我相信錦春姑娘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歐陽姍看見她都被人欺負了還替對方說話,更加覺得義憤填膺,「表姊,你就是太善良了,那個人就是這樣,仗著有大哥做靠山,就在這家里狐假虎威的干涉每個人,就連我和我娘也是……」
柳梳兒一臉不可置信的驚呼,「不可能吧?夫人可是歐陽大哥的娘,怎麼說都是這府里最尊貴的人才是,怎麼能要是我的話,尊敬孝順都來不及了,怎麼敢……」後頭的話她吶吶的沒說完,卻營造出一種富錦春做的事情是罪大惡極到讓她連說都說不出口的感覺。
歐陽姍一听她這話,更覺得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錯。就是要表姊這樣人長得漂亮,心又善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大哥,更配得上這尚書府女主人的位置嘛!
只是這話對她那個不知道被富錦春下了什麼藥的大哥說是沒用的,她只能鼓勵眼前看起來善良害羞又美好的柳梳兒去說了。
「表姊,我們是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不敢說什麼,但是你可是我們請來的客人,又和我們家是親戚,這些話你在這里說沒用,你可以直接去和我大哥說啊!」歐陽姍想得很美好,積極的鼓動著她。
「這……這樣好嗎?」柳梳兒偷偷的斜覷了她一眼,覺得心髒似乎快要跳出來了。
不是緊張,而是逐漸要達成目標的興奮!
天!她好像可以看見自己一身華服,那群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恭敬的喚她尚書夫人的情景了!
歐陽姍只差沒拍胸脯保證了,豪氣的說著,「哪有什麼不好!表姊,你就是太害羞了,別怕,有我幫你,我就不信我們兩個人斗不過一個富錦春。」
柳梳兒低下頭像是在沉思,其實只是在遮掩臉上快要掩飾不住的笑容。
最後她慢慢抬起頭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既然表妹這麼說了,那我……試試看吧!」
歐陽姍頓時笑開了,親昵的拉著她的手,拚命的點頭,「好表姊,你別擔心,我們兩個人一起努力,定會讓大哥明白誰才是真心對他好的。」
柳梳兒淺淺的笑了笑,像是贊同她的話,眼底的和算計神色又深了幾分。
呵∼是啊!她定會讓他知道,她才是那個最適合當尚書夫人的人!
歐陽這幾日擺了許多的冊子在書房里,每天從工部回來就是在看那些冊子畫圖或者是寫些什麼東西。
盎錦春曾經替冷清秋幫皇上收拾過奏折,也看過類似的東西,明白他是在計算有關水利工程的東西,也就沒有去動,只是把其他地方都給收拾好,原本放在書房里的花瓶撤了,放上了盆栽,以免那花瓶里的水不小心灑了出來,弄濕了他的東西。
對于這些小細節的改變,歐陽沒有稱贊她但其實是很滿意的,而且她即使送吃食來也不會送到桌子上,而是放在一旁的小幾上,更顯得細心貼心。
所以他不在時不讓人進書房的規矩獨獨為她打破,甚至願意讓她在他辦公的時候進來換換茶水。
「少爺,先休息一下吧!」已經來換第三壺茶水的富錦春看那個男人依舊坐在案前埋首奮斗,終于忍不住出聲了。
這茶水她都已經來換三次了,這次他幾乎連動都沒動過,就算是再努力也不能這樣,身子垮了也不用談其他了。
坐在桌前的男人像是沒听見一樣,依舊緊皺著眉頭,拿著筆和算盤在那里拚命的計算。
歐陽這種忙法實在讓她想叨念,但她也明白現在不是沖動打斷他的時候,干脆就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等他先忙完這一陣之後再好好的和他說說。
幸好他並沒有讓她等太久,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那個男人就已經坐直了身子,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張嘟著嘴的俏顏。
他笑望著她,「怎麼了?誰又惹了這府里的大管家,錦春姑娘了?」
盎錦春哼了兩聲,模了模身邊的茶壺,確定里頭的水還是溫的,就連忙倒了一杯送到他眼前。「還能有誰?!就是那問我話的人。」
「我?」歐陽臉上閃過一抹無辜,接過茶杯輕啜了口,接著恢復一臉平靜,淡淡的問道,「我又怎麼了?」
盎錦春對他還一臉沒事的樣子最是不滿,忍不住小小發怒了下。
「少爺!你可知道這是我進來換的第幾壺茶水了?第三,第三壺了!」她認真嚴肅的比出三根手指來,幾步踏到他案前,兩個人之間只差了那桌案的距離,「可之前那兩壺茶水你幾乎連踫都沒踫,就像是粘在這椅子上了一樣都沒起身,不休息一下怎麼行啊!」
歐陽見她小嘴快速的開合著,心中突然有種像是貓爪不斷輕撓著的酥癢感覺,更有種沖動想要撫上她嘟翹的唇瓣,感受那紅潤下的柔女敕。
一想到此,向來平靜的心陡然起了波動,握著茶杯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重重晃了下,杯子里剩余的茶水就這樣灑了出去。
這意外讓富錦春忍不住驚呼出聲,隨後馬上動作迅速的拿出自己的帕子擦拭,不讓那水弄濕了桌上任何一份文件。
「怎麼樣,有沒有弄濕什麼東西?」她先緊急的擦拭了幾下後才焦急的問著。
歐陽也回過神來,臉上帶著一點懊惱,眼神快速的掃過桌面,確定剛剛的意外並沒有弄濕了任何一張紙後才放松下來。「沒有。」
她忍不住松了口氣,「幸好沒事!」
說著,她伸手想要將剛剛拿來擦水漬的帕子給收回來,卻在要踫到那帕子時,被他同樣伸出的手給握個正著。
她像是踫著了火一樣,快速的想把手給收回來,卻被他緊緊的反握住,這讓她感到一陣錯愕和驚慌,「少……少爺?!」
歐陽握著那只柔荑,不想放手,手指輕撫著她的掌心,果不其然的看見她的臉上突然一片飛紅。
他的手就這樣輕柔緩慢踫著她的然後慢慢松開,明明只是短短的時間,卻讓她以為已經過了好幾刻鐘,他粗糙手指的撫模讓她身體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顫栗,心髒同時跳得飛快,他那深邃的眸子讓她頓時不敢直視。
輕放開她的手,他拿起那條微濕的帕子收進自己的懷里,依舊一臉平靜的說著,「這帕子已經髒了,就先放我這里吧。」
他說得一派淡然正經,如果他剛剛沒有做那些曖昧的動作的話,或許富錦春還真的有可能不會多想,但是經過了剛才的事,她一听到他要把自己的帕子給留下,馬上就慌張的反對了起來。
「不行!那可是我的帕子……」一個男子收著一個女子的帕子,怎麼听都不對,要是被別人給知道了,還會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私情呢!
她繞到他椅子邊,朝他伸手想拿回自己的帕子,「少爺,還給我吧,若你少了帕子,我讓家里的小丫頭們給你繡上幾條?」
他一本正經的回答,「不用了,這條帕子就很好,我收下了,不用再多準備。」
「可是……」她幾乎要急得跳腳。
「沒有可是,家里的開銷才剛好夠用呢,何必在這種小事上浪費銀子。」他拿出最合情合理的理由來堵住她的嘴。
「你……」分明是強詞奪理!
兩人的爭執尚未得出結果,忽然響起的敲門聲卻打斷了對話,他們同時看向門口的方向。
「表哥,我是梳兒,替您送夜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