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嬰兒圓著雙眼,直直看著母親,彷佛知道這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一聲也不吭,只是醒著、瞧著。
今夜沒有月兒,有的只是一片漆黑與濃霧,披著黑衣、乘著夜色,韋優抱著才出生沒多久的女兒奔跑著。
「這里!」遠遠地,有個人向她招著手。
驚慌的韋優緊抱著嬰孩,壓低著身子往前走去;雙腳踏上長木板鋪成的空橋,加上夜風送來的海水味,她便知道,已經到碼頭了。
從暗門跑出來後,她頭也不回的往前奔跑,沒命的往前沖;她知道,今夜若離不開這兒,這輩子也甭想離開了……
不,說不定她根本沒有命來談論這輩子。
「優子小姐。」女子一樣身著暗服,拉住了她,「此去平安,千萬不要再回來了!」
「颯姬……」韋優難受的握住她的手,「你這樣幫我逃離,會不會……」
「我敢做就有我的道理,請您為自己著想就好。」颯姬淡然一笑,視線往安靜的嬰孩看去,「你跟安子要好好活下去。」
「她叫韋薇安,這是她的中文名字。」她只告訴情同姊妹的颯姬一人,離開了這里,「安子」這個名字將不再存在。
微闔下眼,立刻有更多的淚水被擠壓出來,心里沉重的恐懼與悲傷快將她吞沒。在颯姬的引導下,她上了船。
希望此去平安,永遠不要再回到日本。待坐穩身子,船遠離碼頭,她回首看去,甲板上已然不見颯姬的蹤影。
韋優淚如雨下,滴在嬰孩的臉上,小嬰孩卻因平空而降的淚水逗出了笑容。
「喔,薇安……」她愛憐的為孩子擦去臉上的淚水,「你也在為我們離開而喜悅嗎?」
三年前,她只是個到日本留學的大學生,那是極資優的學生才有這樣的殊榮,一個學校只有一個。
她來到了憧憬的日本,趁著寒假四處游歷,記得就是在這個碼頭,就在這個甲板上看見颯姬,她只是站著注視著另一艘小船。
韋優後悔過很多次,如果晚一班船,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境遇了。
她跟另一艘船同時上岸,重心不穩的險些摔下甲板,跟電影一樣的情節,某個日本男人在千鈞一發之際救起她,她起身道謝,這應該只是一面之緣,但是……她卻再也沒有回到學校。
她被擄到那日本男人的住所,成了某幫派大哥的女人,被賜予最享受的待遇,像個洋女圭女圭般供養著,然後成為暖床的女人。
他待她不差,跟別的女人比起來,她並不淒慘;但實質上她是被軟禁著,哪兒也不能去,每天要應付那男人的喜怒哀樂,並且必須在床上滿足他!
再奢華的珠寶也換不了她的自由,再多的華服也彌補不了她的空虛,這不是她要的人生啊!在她鎮日以淚洗面,幾乎絕望之際,卻懷孕了!
她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雖然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那個男人也不是她所愛的人,但孩子何其無辜?懷孕之後,她的地位彷佛提升許多,她受到尊寵,那個男人甚至開了口,要娶她為妻。
當薇安呱呱墜地時,她徹底的體認到,她的人生已經不可能走回常軌了!
她無力拒絕任何事,只能眼睜睜看著所有人籌備婚禮,然後他抱著她漂亮的孩子,興高采烈的告訴她,孩子未來將跟「鬼冢盟」的下任繼承人聯姻時,天地瞬間變色。
她的人生已經毀了,怎麼可以連她的孩子也毀掉?難道要她的寶貝在黑道中成長,然後嫁給那個現在已經十二歲,鬼神聞之都色變的下任繼承人?
所以她逃了。
夜色幽幽、水聲潺潺,她看著懷里寶貝的孩子發誓——
媽媽一定會保護你,絕對不讓你再跟這充滿血色的櫻花國度,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