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變暖了,屋外盆栽們吐出新芽,周筠換上春裝,不疾不徐的出了門,到了樓下,余偉丞已經在那兒等她了。「早。」他用笑容迎接她。
「早安。」她溫婉一笑,挨在他身邊走著。
他們一路從巷子尾走向巷子口,看到兩人身影出現,遠遠的,早餐店老板就趕緊拍拍正在烤吐司的老伴。「老婆,妳看妳看!」
「哎呀,還是那個人喔?」老板娘一臉的憂嘆,「之前那個帥小子真的不見了喔?」
「應該是吧,都消失好久了。怎麼好端端的,說分手就分手?」老板不知道在為誰可惜,「那天上午還好好的,兩個人不是手牽手?結果隔幾天之後,就只有她一個人出現,鼻子眼楮都紅紅的。」一直到最近,又出現另外一個男生陪伴她。
「年輕人不知道在想什麼!」老板娘切了一聲,「要我就選那個帥哥,人又帥個性又不差,穿的都是名牌,好小子一個。」
「嘿,老婆一向眼光好。」拐了個彎,老板不忘稱贊自己。
「哼!你老娘這輩子眼光獨到,就嫁給你時瞎了眼啦!」兩片吐司啪的跳起,老板娘利落接過。
幾個零星的客人暗自竊笑,門口也走來了他們正討論著的人。
「欽!周小姐早啊!」老板瞥了余偉丞一眼,隨便應付一下,「今天要吃點什麼?」
「巧克力厚片吐司。」
她的聲音比以前微弱很多,自從帥小子消失之後,她再也不再點蘿卜糕或是任何漢堡了。
「好好!」老板重復一遍,這部份是老板娘負責的。
他們偷偷看著余偉丞。這小子最近常來接周小姐上班,但從不點早餐。
「下次我帶早餐來給妳吃。」余偉丞低聲說︰「這種攤子不干淨。」
「啊?不會啦。」周筠虛應一聲,繼續出神。跟昶倫分手已經兩個月了吧?她好不容易覺得自己快忘記他了,但是每次來買早餐時,總會下意識的避開過去他們吃過的食物。
真的忘記他了嗎?她苦笑。究竟該怎麼忘記那個深深刻劃在心上的人?
她不怪任何人,事實上還很感謝Kandy敲醒了執迷不悟的她。
她說得沒錯,她憑什麼認為鄒昶倫會為了她停留?他身邊圍繞的都是名媛、模特兒、辣妹及美女,在澳門時他能看得見她,已經是很難得的一件事了。
結果他們還有機會相遇、重逢,甚至展開了讓她不可自拔的愛戀。
雖然傻,但是她不後悔,跟昶倫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甜得讓她永遠難忘。
開幕晚會上,她缺席了,但是並沒有造成任何的意外,因為鄒加倫還是公開出現,為大家介紹Mystical百貨,鄭重剪彩,站在他身邊的,正是Mystical百貨的亞洲代言人,名模Kandy。
那晚,余偉丞請人代班,直接送她回家,她沒讓他上樓,自己一個人倒在被窩里,哭得好慘。看見電視報導Mystical百貨的開幕,看著鎂光燈下的鄒昶倫及Kandy,她真的深深體會到,什麼才叫做郎才女貌。他喜歡的是那種女人、那樣的世界、燦爛的生活,而她太悶了,無趣乏味,誠如Kandy所言,她之所以能讓鄒昶倫暫時停留,不過是因為他從未遇過像她這樣的女人。
就像油膩的大餐吃多了,喝杯無糖綠茶會意外的清心解渴。
她就是無糖綠茶,一般人不會無緣無故把她當主餐的。
哭到天亮,沒有來電、沒有敲門聲,又等了一個周休二日,還是沒有等到鄒超倫一通電話,她終于不再等待,又哭著把他的東西全部收拾裝箱,請余偉丞幫她載還給他。
放彼此自由。她只留下這樣的字條,她要放他自由、讓他飛,因為她壓根不該將一只老鷹囚禁在金絲雀的籠子里。
她可以想象他再度尋芳獵艷的模樣,他笑著的時候眼楮微微瞇起,凝視著對方時會讓人小鹿亂撞,但是她已經會分辨他眼底的笑意是真還是假,當他打從心底開心時,他的眼楮會全部瞇起來,會咧嘴而笑。在絢斕的世界生活才是最適合他的地方,而她只不過是山中的湖,當他帶來的漣漪平息後,她又是一片寧靜。有個人已經願意守護她,不在乎一切持續愛著她,這次她想選擇一個愛她比較多,而且也不會再讓她心碎的男人。
她考慮跟他交往看看,在小余身邊,她可以感受到安定與寧靜。
他們連袂進出一星期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事情的發展,業務部同仁用手肘撞撞余偉丞,那是屬于男人間的恭喜。
周筠跟鄒昶倫的事情塵埃落定,開幕當晚的事誰也沒多提,她紅腫著眼來上班時大家也不說話,默然用行動支持她,陪伴她走過那段低潮期。小玫安排了一堆聚餐,小卡負責提供零食,男同事負責約看電影,把周筠的時間填得滿滿的,不讓她有心思跟空閑想起那個人。
最終大家都認定,小余才是最適合跟她在一起的人。
「進展得不錯嘛!」小玫又在轉筆,挑了挑眉,「一起上班喲!」
「好甜蜜喔。小余總算等到了!」小卡咯咯笑。
「我們還只是同事,妳們別瞎起哄。」周筠勉強一笑,夾帶著依舊揮不去的悲傷,東西放下後就先到茶水區倒咖啡。小玫盯著她的右手,立刻拿了杯子跟上前去。
「確定要跟小余交往了嗎?」她私底下問話都很直接。
「……」周筠頓了一頓才說,「應該是吧,我只是在適應,準備好的話,就會跟他繼續交往。」
「是喔,還忘不了他?」他,指的當然是鄒昶倫,但是大家現在都不敢明講。
喉頭一緊,周筠悄悄地做了一個深呼吸,拿起咖啡壺斟滿一杯咖啡。
咖啡很香,她想起跟鄒昶倫同居時,他總愛在假日清晨泡壺咖啡,香氣四溢,讓她很難繼續沉睡。
他泡的咖啡相當可口,先磨豆、再過瀘,煮出來的咖啡滴滴香醇。
「我忘不了他。」她幽然道出,眼淚瞬間跟著滑落,「我沒有辦法忘記他,他簡直刻在我心上了!」
「看妳的手就知道了。」小玫趕緊抽過一張粗糙的餐巾紙,想讓她拭淚。
周筠聞言,看向自己的右手。戒指依然戴在她的手指上,她……拔不下來。
她試了好幾次,每次都在天人交戰,心與身體在對抗,好不容易終于拔下來了,擱在盒子里準備還給他,卻會在夜半驚醒,夢見自己手上的戒指消失,然後她會爬到客廳把盒子拆開,瘋狂且慌亂的戴回去。最後,她總是跪在地上,看著在月光下發亮的戒指痛哭失聲,為自己的怯懦、自己的無能、自己的跳不出泥沼而難過。
「我好沒用對不對?愛著一個可能已經把我忘記的人。」周筠抽抽噎噎的止不住哭聲,「可是我真的好愛他,早在澳門時……我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會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
就算知道只是一時好玩,知道他們不會有真感情,知道眼前的男人只是為了跟她上床她都願意就是因為她喜歡他啊!
小玫趕緊抱著周筠。這里是公共區域,實在不該在這兒放聲大哭,所以她索性拉過她,搭乘電梯到頂樓去。
她推開頂樓的門。
站在三十五層樓的大樓頂端,望著城市的水泥叢林,周筠突然覺得心曠神怡。
頂樓風很大,一陣又一陣刮來,昂首是藍天白雲,低頭是方塊車陣,居高臨下的感覺,讓周筠的淚水稍歇。
「心情不好時,我就會來這里。」小玫從口袋里拿出煙盒,「來一根。」
「不是要距離大樓十公尺外才可以抽嗎?」她們好像還在大樓範圍里耶。「拜托!這里那麼空曠又四下無人,現在不抽等什麼時候?」小玫拿出一根遞給她,「何況失戀的人最大,妳不知道喔?」
周筠顫抖的接過,含在嘴里,小玫利落的先為她點煙,再為自己點燃。有別于小玫輕松的吞雲吐霧,周筠深吸一口,立刻被嗆得岔氣,咳得滿臉通紅。
「哈哈哈哈……」小玫大笑起來,「很難受吻?妳一開始不能吸太大口啦!」
她皺眉看著手中的煙,再看向小玫又輕松的吐出白圈。
「抽這個心情真的會比較好?」她質疑。
「跟妳的心情很像吧?」小玫忽然挑了抹慧黠的笑,「既苦澀又難受,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反而弄得滿身傷。」
周筠望著她,眼淚再度被逼了出來。
她拿著煙的手不停抖著,硬是湊近唇邊,小小的吸了一口……鼻尖的酸楚席卷而來,她無法抽煙,蜂首埋進了雙膝之間,痛哭失聲。
「唉,妳真的能這樣深愛著一個男人,然後再去跟別人交往嗎?」小玫用力吐出一個煙圈,「別再次傷害了自己,又傷害了別人。」
「我好想他……」周筠嗚咽說著,語不成聲。
「他已經忘記妳了!我不是說他不好,他絕對是個完美的情人,但是只限于一夜。」小玫模模她的頭,「我沒問過開幕當天發生什麼事,但是他從那天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
「他已經滿足了……他成功獲得我的心,知道待在我身邊不是最後的終點,他只是個過客。」Kandy提醒了他們兩個,昶倫選擇熱切的吻她,代表著她並沒有那個魅力讓他完全專一。
「你們吵架?」小玫的好奇心始終未曾被滿足。
周筠搖搖頭,哽咽的說出當晚的一切,從Kandy對她搖話開始,直到她親眼听見Kandy對昶倫說的話,看見她黏在他身上挑逗他,乃至于激烈的擁吻。
小玫聞言,卻皺了眉,捻熄了自己的煙,也接過她在指尖顫抖的煙。她可以體會周筠的不安與缺乏自信,但是听完她的說法,鄒昶倫好像沒有那麼的……無情?
周筠很單純,傻到不知道男人的血液一次只能供應一個地方,被像Kandy那種辣妹在身上磨贈,又是舊情人,有幾個男人能夠克制得了?所以一時的激吻不能代表什麼,更不表示他不愛周筠。更何況,是誰先吻上誰的?周筠根本不確定。她覺得應該跟周筠解釋一下這可能是場誤會,但是鄒昶倫從那天之後再也沒找過周筠,似乎又問接證明了Kandy的理論。
小玫撫著她的頭。這樣也好,周筠不適合那樣的男人,鄒昶倫喜歡香艷刺激的生活,就不該到山中的湖間去破壞靜謐。
「早點忘了他,把戒指還回去吧。」她拍了拍她,「小余還在等呢。」
周筠點著頭。她知道小余的無怨無侮,也知道他深廣的愛,更知道跟他在一起絕對比跟昶倫在一起安心。
但是為什麼……她的心還是好痛好難受?為什麼淚水還是不停流?
洛杉磯
屋子里異常安靜,幾個人坐在沙發上,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但大家均不發一語,只是互相依偎著,期盼一絲溫暖。好不容易,樓上傳來了腳步聲,鄒昶倫第一個迎上前。「山姆,情況如何?」他滿臉擔憂的問向有著灰白胡子的老者。
「還好,只是一次小病發。」老山姆緊皺著灰眉,像在責備他們,「是誰讓他喝酒的?不是說過不能喝嗎?」
「昨天他生日,只讓他喝了一點……」鄒昶倫面有難色的回著。
「一點都不行,別忘了他才動過手術!」老山姆疾言厲色,「以後一滴酒都不許讓他喝,即使和了水都不行!」
所有人趕緊點頭,醫生說的是。
「所以現在情況穩定了嗎?」他再問。
「算是穩定了,但要密切注意,最好等他能下床行走時,再去醫院做一次檢查。」老山姆緩步往外走,「食物要清淡啊!」
「是的,我們會注意。」鄒昶倫親自送家庭醫生離開。
眾人松了一口氣後,與鄒昶倫神似的男人走了過來,輕輕拍著他的肩。
「哥,爸應該沒有大礙了,我看你要不要先回台灣去?」
「我放不下心,昨天才喝一小杯酒,立刻就發作……」他擰著眉心,很難想象看起來一直都健康的父親,怎麼會突然倒了下去。時間就在Mystical百貨台灣區開幕夜當晚,父親在廚房突然倒下,臉色發青、口吐白沫,幸好那時在家的妹妹及時施救,用CPR挽回父親一命。
病因是嚴重的心肌保塞,必須立刻動手術,醫生不諱言的告訴他們,父親有顆脆弱的心髒,跟失去彈性的動脈,還有塞滿脂肪的血管。
這是幾十年來奢華生活的代價,大魚大肉,把他的健康消耗殆盡了。
昨晚父親生日,妹妹拗不過他的苦苦哀求,偷偷讓他喝了一點點酒,誰知竟又馬上病發。
「都是因為我給他喝酒的關系。」美麗的妹妹一臉歉意,「爸說他很想喝,所以我才……我真的以為只有一點點沒關系的!」
「不談這個了,爸沒事就好。」鄒昶倫趕緊以笑容安慰妹妹,怪誰都沒有用,最重要的是父親平安。
「既然這樣,哥就可以回去了。」弟弟再提了一次,「這里有我跟妹妹,我保證我會就近照顧爸的。」
「但是!」
「大哥,別但是了,你在這里根本心不在焉,我們看了就難過!」妹妹高分貝的打斷他的話。
鄒昶倫一怔。什麼叫做心不在焉?這兩個多月來,他不是天天在家里專心照顧父親嗎?
「我們看得出來你有心事。」弟妹們互相交換眼神,「常看著遠方嘆氣,還拿著啤酒到庭園上的秋千去喝。」
「我那時就在想︰我的天吶!我們的哥哥沒在PUB摟著美女喝酒,竟然一個人在外頭喝悶酒耶!」妹妹故做驚訝的樣子,讓鄒昶倫覺得很機車。
他有心事?當然有,因為兩個月前他放下了該解釋的、該澄清的一切,搭了最近一班飛機殺回來。
然後,錯失了所有機會,台灣方面打電話通知他,說有人送回了兩箱衣物,還附上一張紙條,寫著「放彼此自由」
他收到通知時已經是開幕夜的五天後,緊接著又是電話留言,是一位余先生,希望他再也不要打攪周筠,他會好好照顧她,因為他們已經要開始交往了。他不是沒想過立刻飛回台灣找周筠解釋清楚,但是父親一直待在加護病房里,他不能扔下父親。而且,他想給自己思考的時間,讓一切趨緩下來。
沐留身的字字句句都進入他腦海里,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他對周筠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他沒有忘記過糜斕絢麗的生活,也沒有忘記過獵艷成功的快感,那曾是他的生活、他的娛樂,他在辛苦工作後的一點小滿足。
他也不可能忘記和性感美艷的女人在床上的火辣歡愉,與他耳鬢廝磨的情景。所以他為什麼選擇停下腳步,留在周筠身邊?
Kandy說的很正確,周筠的回應滿足了他的自尊心,也證實了他的魅力依然不減,排拒如她,最後還是愛上了他。
可是他也駐足了,為了什麼?
因為不舍嗎?因為他是認真的在追求她,不僅是一夜獵艷如此簡單,他在她身上花了時間與精力,不可能追求成功後就離去,因為這樣太過無情?
他曾經問過自己,幸好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在追求筠筠的同時,他不只付出了時間、精力,還有感情。從征服欲作祟,乃至于認真看待她,想著要怎麼讓她開心、怎麼讓她為他展露笑顏、想著該如何讓她愛上他,這種渴望越來越強烈,直到他希望她時刻都在他眼前。
所以他是愛筠筠的,這點不可否認,但是有多愛呢?為什麼還是禁不住Kandy的挑逗?
筠筠沒有找他要任何解釋,他們就從那一夜後分開,她甚至寄回了他的所有東西,飛快選擇了余偉丞。
他才是該苦笑的人,在她面前,其實他一直處于弱勢吧?
激情的一夜後,她先是抵死不認他,又退避三舍,迫不得已跟他共事後,也是一再的拒絕、冷漠以對,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心,她卻不曾跟任何同事朋友宣告他們的正式關系。
原本期待開幕夜能夠「正名」自己是她的男友,這個期望也宣告落空,因為現在陪在她身邊的,已是另一個男人。
他是鄒昶倫吶,怎麼會這麼徹底的栽在一個平凡女人的手上?听到東西退回跟她選擇別人的消息後,他藉酒澆愁,也打算利用這段分離的時間來思考他對她的鳳情到底只是過客,還是想和她擁有未來?結果,他只是天天喝酒。
「哥,把事情解決了再回來,別這樣牽腸掛肚的。」弟弟用力搭上他的肩頭,「你再繼續嘆氣,我們真的快看不下去了。」
「我嘆氣?」不可思議,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你回來都兩個多月了,再不回去的話,女朋友會不會被搶走啊?」小妹揚起笑,好意提醒一下。
「誰告訴你們是……女人的事?」他有些尷尬,「我是在煩惱Mystical百貨在台灣的狀況,開幕之後我就馬上回來了,沒有辦法去……」
「咳!」兩個弟妹不約而同的指了指他的左手。
鄒昶倫愕然低首一瞧,左手的激戀戒指還牢牢圈在指上。
「有女朋友很棒啊,快點帶回來給我們瞧瞧。」妹妹笑開了顏,「我們想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女人,可以圈住扮哥的心。」
鄒昶倫不由得漲紅了臉,瞪著指頭上的戒指。
「恭喜啦,哥!」弟弟給了個加油的擊背,「找到了有資格讓你為她買戒指的女人。」
是啊……他買了戒指給筠筠了!還在思考什麼呢?流連花叢多年,唯有她……讓他願意買戒指給她啊!
面對女人他從不沖動,買下戒指送她時也非常理智,就是想要套住她,希望她可以成為他的女人,希望公告天下,希望獨佔她!
思及此,他狠狠倒抽一口氣。六十天的日子並沒有減去他對她的思念,一閉上雙眼,她的面容依然清晰可見,他想念她柔柔的眼神、清脆的笑聲、易于羞澀的容顏,還有那總是甜美動人的笑容。
所以,他到底還在等什麼?
「叫Jason馬上訂回台灣的飛機,我今天晚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