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專程回來就為了那個有個神智不清的媽媽的丫頭?」張美華一听兒子問起當年一事,瞠大眼,眸色驚訝,又有著被人拆穿的惱羞成怒。
「我只是知道,為什麼要對她做那樣的事?」這兩年堂弟在北部的飯店經營有聲有色,母親是不擔心繼承權落到堂弟手里,所以已很少回到梁亞巡視,也少住進他台中的大樓公寓,是以听過錄音內容後,他立即驅車回嘉義。
他無法理解為何自己的母親會如此冷血,甚至連一個智力退化的女人都要為難,莫怪他的女孩會認定他也是用錢在踐踏她。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我當然是為你好。你什麼人不愛,去跟那種爸爸是吸毒犯、媽媽智能不足的女孩在一起。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那種女孩能帶得出門嗎?她為什麼要跟你在一起?還不是貪你的名利,然後她就能麻雀變鳳凰!」
「媽,不是每個人都那麼重視名利。你拿錢要她離開,你知不知道那樣有多傷她的自尊?她也不想過得那麼辛苦,可是每個人的命運不同,我好運氣出生在梁家,所以我不愁吃穿。她運氣沒我好,家境清寒,但她從不怨天尤人,她努力、她認真,這樣的女孩有何不好?她從未向我拿過一塊錢,她的自尊和傲氣甚至比我還強烈,你怎麼能因為自己思想偏差就認定大家都與你一樣?」
他的雙親因為利益結合,父親婚前另有愛人,他們除了在家族事業上有所共識外,平時幾乎是相敬如賓。他的母親只能將全數冀望放在他身上,于是對他的掌控欲甚強;他的父親身為長子,本就是責任重大,就算不愛母親,也不會縱容他太隨性,所以讓自己成為梁氏集團的第三代繼承人,似乎是他的使命。
爺女乃要他好好經營梁亞,父親要他以公事為重,母親這些年頻頻找名媛與他相識,他們每個人都希望他這樣或那樣,怎麼就無人問問他心底想怎麼樣?他為何要事事遷就他人的意思,不能為自己的意念做堅持?
他只是愛那個女孩,哪怕最終得不到,他至少也曾努力愛過,而不是讓自己的一輩子只為了繼承梁家家業而存在,他也愛過啊。
「我思想偏差?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好、為了你著想!我就知道,一定是她在你面前說了我什麼,你才這麼忤逆我!」張美華兩眉吊高,揚高尖嗓。
梁秀辰黑眸微沉,低聲道︰「她不曾對我提過你的事,連你去找她的事她都不曾提起。你知不知道她為的是什麼?她為的是我是你生育、你養大的,她不要破壞我們母子的關系。你說她為錢,那當年她就會把支票帶走不是嗎?」
張美華被問住,很是氣惱。「你懂什麼?厲害的女人就像她那樣,先博得你信任,等你不能沒有她時,她才露出真面目,這叫放長線釣大魚,你懂不懂?」
「我是不懂。」他目光微帶迷惘。「但是媽,你在乎我的快樂與否嗎?你知不知道我只有跟她在一起時,才真正覺得自己是活著的,而不是冷冰冰、只會工作的機器人?」
因為心疼母親內心的孤單,明白她一個人嫁到梁家卻得不到丈夫的心的寂寞,因而自他有記憶開始,總是事事順著母親,體諒她的心情,那麼難道她就不能也體會一下他的感受?
「你這是在埋怨我讓你不快樂?我費心栽培你,你跟我說你不快樂?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的身份?總之,我是不可能讓她進梁家的門,你斷了這個念頭吧!」張美華一副無從商量的表情。
沉默半晌後,梁秀辰只是輕笑,帶了點豁然開朗。「媽,我知道了。另外,我想告訴你,我早已是成年人,會有自己的想法,但因為你是媽媽,所以我盡可能尊重你,可是這件事情我真的無法妥協。」他突然起身,微彎身子,做了個鞠躬的動作。「媽,我下樓去看看爺爺女乃女乃,往後有空我會回來看你,請保重身體。」
張美華意外兒子這番話,她驚疑地看著兒子的背影,揚聲喚︰「秀辰……」
梁秀辰回身,淡淡地笑。「媽,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半個月後的梁亞飯店總裁辦公室只能手混亂來形容。
老板昨天一整天未現身,還以為他有什麼私事,楊特助並不急,但今天也未現身,連該出席的會議都不見人影時,楊特助才覺得古怪,隨即要房務經理拿了另一份鑰匙開了老板在飯店的套房。
除了原有的擺設仍在,老板的私人用品,如衣服等,像是平空消失了般,他這才驚覺不妙。
致電給夫人,說他人沒回嘉義;夫人趕上來去到他的房子也沒有他的身影。調了監視器,發現他在前天夜里拖了個行李箱到停車場,開車離開後就再無捕捉到他回來的身影。沒听他有出國打算,那是去了哪里?真是急死人了!
倏然間,想起夫人今早曾提過老板和她有些不愉快,一個身影躍入腦海。楊特助抓了車鑰匙,匆匆奔往人事部,找了前陣子寒假換工計劃表演者的個資,記下鐘曼情的手機號碼和地址,隨即驅車前往她家。
車子剛開進巷口,就見她戴著安全帽在門前牽動機車,似乎要出門。
「曼曼同學!」楊特助下車,跑了過去。「梁總有沒有來找你?」
方要出門上班的鐘曼情有些意外這突然出現的男人,她怔然幾秒,搖頭。
「這兩天都沒有找過你?電話聯絡有沒有?」
「沒有。」看著對方焦急的神色,明知不該問,她還是開了口︰「怎麼了?」
「人不見了!」楊特助語聲拔高。
「人不見了?」鐘曼情愣了好幾秒。
「昨天跟今天都沒有進辦公室,套房里面他的私人物品都不在了,沒回嘉義老家,也不在他自己的公寓,手機又關機,飯店監視器有拍到他離開的身影,但沒再回來。他那樣很讓人擔心啊,所以我才想問問你,他會不會是在你這里。」
「他沒來。」她輕蹙秀眉,道︰「上次去辦公室找他之後,我就沒再遇過他。」
「那是跑去哪了?連句話也沒交代。」楊特助苦著臉。
「也許……也許只是臨時決定……嗯……去度假。」她低下眼簾,無法否認听見這樣的消息她心會慌,卻又明白那人動向已與她無關,她勸著自己別因這消息而影響該有的生活。坐上機車,她笑說︰「我去上班了。」
楊特助瞠眸。「上班?都這時候了你還想去上班?你難道不擔心他嗎?」
菱唇張合幾次,鐘曼情才逼出自己的聲音。「他不是我該關心的。」
「怎麼不是你該關心的?你們這兩個實在是……」楊特助無奈地搖頭。
她還是笑。「我真的要去上班了,遲到就不好了。」
見她轉動鑰匙,在她發動前,他急急開口︰「那五百萬不是為了合約!」
她愣了愣,楊特助連忙又說︰「你難道沒發現自從你在那個私人別墅的飯局遇到梁總後,你的經紀人就沒再讓你接飯局了嗎?」
「嗯。我本來就不想接那樣的工作,那次那個飯局我也是很勉強才去的,我想大概是廖大哥知道我不想接,他也不想听我嗦,所以讓別人接了吧。」
「哪有那麼簡單!知道你不想去就讓別人去?那他靠什麼賺錢?」楊特助有些哭笑不得。「他沒讓你接,是因為梁總吩咐我給他一筆錢,要他除了有梁總的飯局外,不能讓你再接飯局,連你欠的三十萬,梁總也還清了。怕你反感,他交代這事不能傳到你那里,但你那位經紀人太貪心,收了梁總的三十萬後還想再收你的,之後又拿一迭偷拍的照片問梁總要不要買,他就是看準了梁總喜歡你,一定會買下照片,梁總最後才付了一筆金額買下你那些照片和合約。」
照片?她一臉困惑。「什麼照片?」
「我沒看過,但我听到的是你在拍內衣泳衣照片時,你那位經紀人特地安排另一個女模跟你一起工作,他讓那個女模趁你換衣時拍下你的照片。」
聞言,鐘曼情木然好幾秒才回神。「怎……怎樣的?」
「听你經紀人說,有你側身露點的,還有露點臀的……」
「那照片呢?」她語氣微微激動。不是沒見過類似的社會新聞,可卻沒想過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要是被放上網絡傳閱……「照片在哪里?」
「你別緊張,梁總都幫你處理好了,沒事了。」
「怎麼會沒事?現在什麼事都會被放上網絡……」她心慌意亂,眼眶微紅。
「你相信梁總,他不會讓你有事的。他怕廖俊林還有備份,找我們飯店的顧問律師擬合約,要廖俊林保證他給梁總的照片是唯一的一份,連偷拍你照片的小模也在場,大家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有外流的問題。因為他們要敢違約,不僅要面對法律問題,還得賠償,廖俊林只是貪錢,不至于笨到違約。」
他看她似是不放心,又道︰「放心,真的沒事。他那麼愛你,怎麼可能眼睜睜見別人欺負你?不論花多少錢,他都會幫你處理好。他知道台灣很多模特兒經紀公司都是掛羊頭賣狗肉,他不可能再讓你繼承在那種環境下工作,所以買照片的同時也買下你的經紀約。你有骨氣,想靠自己能力賺錢,這很好,可是他也是因為愛你才做那樣的事。談錢或許真的很俗氣,可是很多時候,沒有錢是真的無法解決事情的。那天你那樣誤會他,他又不知道他母親找過你,他好歹也是個男人,為你做那麼多,卻還讓你那樣形容他的感情,他面子掛不住,就跟你拗了起來。」
震撼太大,無論是自己被偷拍照片,還是他為她處理照片與合約背後的真正原因,每一個訊息都讓她久久無法平息。
她靜滯良久後才問︰「他……真的不見了?」
「當然是真的。那天你離開後,我將夫人曾找過你的事情告訴他,他回了一趟嘉義。我有听夫人說他回嘉義那天和她為了你的事有些不愉快,我不得不猜測他不見也許和你誤會他有關……我不是怪你,只是……」
「我知道你意思。」她點點頭,無法形容自己復雜的心情。她憑什麼讓他這樣待她?他又憑什麼能這樣默默進行他的愛戀如此多年?
「還有,我對你也很抱歉。當年夫人會知道你,是我造成的。那天在亞園發生的事,我看得一清二楚,卻沒有實時讓梁總知道,你們才會這樣誤會彼此。他很在意你,在意到我都覺得同為男人,我實在很欽佩他。有一陣子,他還要我用陳先生的名義跟你阿公訂豆花和碗稞呢,你阿公的手藝實在無話可說。」
鐘曼情又是一怔。她沒見過那個陳先生,但有陣子常听阿公念起有個陳先生常打電話訂很多豆花和碗稞。陳先生……辰先生……那人究竟還為她做過什麼?
見她神色還算平靜,他又說︰「其實夫人的心態我能理解,尤其像他們那種人家特別重視門當戶對,但如你們這樣被長輩阻撓感情的例子也不少,可有的也是有好結果的。你如果喜歡梁總,就好好和他在一起,做給夫人看,證明你真的能讓她的兒子過得快樂幸福,我相信有一天,夫人還是會認同你的。」
做給他母親看嗎……鐘曼情細細思量著。
「那……我該說的都說了,如果梁總他有來找你,你是否能請他與夫人或是與我聯絡?夫人很擔心他,他小時候因為心室中膈缺損,做過修補手術,但術後仍有心律不整問題,所以他不能做過度激烈運動,要是感冒或是受傷也要趕快看醫生,夫人怕他一個人在外面,萬一生病了沒人照顧他。」
她微愕。他心髒不好?這是他總是那麼清瘦,體溫又較低的原因嗎?
可她從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他還願意來找我的話,請放心,我會轉達。」她有些氣餒地說。
「那就麻煩了,我的電話你知不知道?來,你記下。」
她拿出手機,存入他念出的數字,在他轉身要離開時,她突然喚了聲︰「楊大哥,如果……如果有他消息,能不能也通知我?」
「這是一定會的。」楊特助上車,看著那還在自家門前發呆的女孩,突然覺得那多年前就壓在心頭的沉悶感消失了;他一直後悔當初不該向夫人報告女孩的資料,才讓夫人拆散了他們。如今,只願梁秀辰無事,平安歸來。
一個星期後,鐘曼情接到楊特助的電話,說是那人與他們聯絡了。他寄了份包裹給他母親,內含梁亞飯店和梁亞建設股權證明,以及股權轉讓書等等重要數據,並致電他母親說是要永遠退出梁亞飯店經營,也不會進入梁氏集團底下其它事業,之後就沒也消息。
楊特助說那人用無顯示號碼的電話撥出,原來使用的號碼似被他辦了停用,根本不打算讓人找到他。那麼他是否也不願意讓她知道他的消息,否則為何不與她聯絡?雖然知道他平安,心穩實了,但她也想知道他的下落。
伏在書桌前,鐘曼情握筆的手無意識地在觀光英文的書頁空白處畫著,驀地,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怕吵到樓下的阿公阿嬤,沒多想就接起。
「喂?」她聲嗓不自覺壓低。
「還沒睡?」那人略低的嗓音直透她耳膜,她心口突突一跳,呼息紊促,想開口應聲,唇一張,卻是未語淚先流。原來啊原來,她是如此思念他,不過是听見他的聲音,心底就直漲著熱意,像要沸騰了。
「曼曼?」沒听見回應,梁秀辰低低喚她。
她深呼吸,胡亂抹去眼淚後,說︰「在念書。這麼晚,你還沒睡?」
「嗯。」很想你,睡不著。
他沒再說話,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口,心里發急。如此期盼他打電話來,她卻說不出話?
「這麼晚不睡……在忙嗎?」良久,她擠出話。
「剛忙完。」
「忙什麼事?你不是離家出走了?」
梁秀辰大概猜到自己離開後,楊特助應該找到她那里去了。他頓了半秒才輕輕笑了聲。「是啊,我離家出走了。」
他的笑聲听來是愉悅溫暖的,與之前帶著嘲諷的笑聲不大一樣,她又大膽追問︰「那你在哪里?」
「既然是離家出走,怎麼能透露行蹤?」他噙著笑弧,可惜她看不到。
所以他也不讓她知道他在哪?可是因為那天她對他的指控?「對不起,楊大哥把照片和三十萬那些事都說了,是我誤會你,是不是因為這樣才讓你離開?」
「曼曼,我是為自己離開。我這通電話也不是要听你的道歉。其實是我不好,不知道我媽那樣對待你,還幾度對你冷言。我撥這通電話,心里也是忐忑,想著你要是掛我電話,我該怎麼辦?但還好,你還願意听我說話。」
「你……不氣我了嗎?」真不是因為她嗎?
「那你是否還氣我做那些事?」他不答反問。
她搖搖頭,說︰「不氣。」
「那就好。」想到這通電話的目的,他低低喚她︰「曼曼。」
「嗯?」
「那麼……」梁秀辰猶豫片刻,輕問︰「在一起?」
他問得那樣小心翼翼,似期待又緊張,他是否怕她三度拒絕?憶起兩人相識以來的這些年、這些事,她心口酸楚,卻也甜蜜。他那麼珍愛她,她怎麼就不能像楊大哥說的那樣,好好與他在一起,向他母親證明她能給他快樂?
「好。在一起。」她微微一笑,眼眸濕潤。「那你告訴我你在哪里。」
她的答案令他愉悅。「都說是離家出走了,當然不能告訴你。」
她微微地惱。「梁秀辰,怎麼這麼孩子氣!都幾歲了還離家出走搞叛逆!」
梁秀辰輕笑一聲,心情甚好。少有人這樣連名帶姓喚他,可她願意這樣喊,他知道那是一種向他親近的舉動,她不再用老師或是梁總這樣的稱謂將兩人隔得遠遠;她說話的口氣,也不再隔著心思,恍若他們初相識時那般單純。
他眉目溫柔,道︰「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比方說,愛你,與你共組家族。
做他想做的事?她知道他背著家族事業的壓力,他很壓抑,他惹願意出去闖一闖,她也為他高興,只是他想做的事是什麼?何時歸來?
片刻,他又說︰「好了,時間很晚,該休……」
「等一下!」怕他掛電話,她急著打斷。
「嗯?」
「就是……我听楊大哥說他們都聯絡不到你,你停了舊號碼,也不顯示現在用的號碼,如果你不想有人打擾你,我不跟你要新電話號碼,但你能不能……」她略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要求︰「能不能偶爾與我聯絡一下?」
梁秀辰微訝,她接電話前,沒發現什麼嗎?片刻,他淡道︰「我盡量。」
「那……」她咬著唇,想多听他的聲音。
他噙著淡笑,眼底盡是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快去休息,你想聯絡我,也可以主動找我。先這樣了,再見。」晚安,我的女孩。
「……」就這樣掛了?他沒留電話給她,她要怎麼與他聯絡?
電話接通時,她屏息。幾秒鐘後,那端傳來略藏趣意的低嗓。
「發現了?」梁秀辰一見手機的來電顯示,就知道她看見了他的號碼。
鐘曼情臉色微紅。「我昨晚沒注意到你有顯示號碼,現在才發現。你不是不想讓人知道新號碼嗎?」
昨晚電話響時她擔心吵到人,沒看來電就接了。楊大哥說過他不顯示號碼,她也未想到去翻來電記錄,直到方才下課,她察看上課前被她轉為靜音的手機有無來電時,無意間點入已接來電通話記錄,看見了陌生號碼和通話時間,猛然想起就是昨晚他撥來的那個時間,她抱著試試的想法撥出那號碼,果真是他。
「你例外。」所以昨夜撥給她時,把號碼顯示功能打開了。
她聞言,心底歡喜,隱約听見他那端背景略吵,她問︰「你在做什麼?」
「工作。」他垂眸翻看著壁紙型錄。「你沒課了?」
「這節空堂,下節有課。」那端忽然響起敲打聲,還有疑似釘槍的聲音,她疑惑︰「你在哪里工作?怎麼那麼吵?」
「有人在裝潢房子。」長指又翻了一頁。
裝潢房子?與他現在工作有關嗎?他真不管理梁亞了?「你這樣把飯店放著,真的沒關系嗎?」
梁秀辰合上型錄,沉吟半晌後,徐聲開口︰「我還在國外念書時,爺爺為了鼓勵我將飯店管理碩士修成,就把梁亞飯店部分的股權給了我。我爸媽兩人也握有部分股權,三人手中的股份加一加,有近一半的股權在我們這一房。我後來拿到學位,回國後又從我爸媽那里拿到他們的股份,順利被送上總裁位置。我叔叔握有飯店部分股權,我爸媽一直擔心我叔叔和我堂弟會回來爭飯店,只要我爺爺女乃女乃手中的股權都給了我叔叔他們,我馬上就會被拉下來。按理說,我該更積極,讓爺爺女乃女乃將他們兩人手中的股權也給我,可是我從無這樣的企圖。也許我媽看出了我的無心,她對飯店的事情很是積極,我還在國外時,飯店是我媽暫代管理,或許我能力不輸我媽,但一個事業最需要的就是企圖心,所以我認為我媽更適合管理梁亞。當我決定從家族事業出走時,也決定把股權轉給我媽,我相信依她的能力與企圖心,飯店只會更好。我感謝家人給我的一切,所以我也當了三十幾年的乖孩子,可是現在,我想做自己的事了,但我不會不要家人。」
略頓,他問︰「我不管飯店,你覺得不好嗎?」
她想了想,道︰「不是。你能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很為你開心,只是沒想到你說走就走。楊大哥說你剛離開的那兩天,你辦公室亂得跟什麼似的。」
他輕笑,看著那抬著木條從樓梯口上來的工人,心念一動,忽問︰「曼曼,現在我一無所有,凡事得從頭開始,如果我只能在工地挑磚頭,你還要不要我?」
那句「你還要不要我」讓她臉蛋微熱。「你那麼瘦,連腳踏車都騎不好,你挑得動磚塊嗎?怎麼不帶我去幫忙?我雖然練舞,感覺好像很文藝,可是跳舞也是運動,所以我身體很強壯,要也是我去挑磚頭,然後你幫我送便當嘛。」
他被取悅了,低低笑著。這是他的女孩,可愛、良善、陽光。
片刻,他溫柔地說︰「我舍不得你做那種工作。」
聞言,她兩腮漫出紅澤,感覺連自己呼出的氣息也變得更熱了,兩人都沒再說話,只余彼此輕淺的呼息聲,而這樣的沉默,卻是曖昧得很美,直到有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踫一聲從他那端傳來。
鐘曼情回神,臉腮猶紅地問︰「那什麼聲音?」
他看了眼那擱在牆角、不知為何滑落的木條。「大概有什麼東西掉了吧。」
「那你離家出走要離多久?什麼時候回來?」她柔嗓帶了點撒嬌。
「曼曼,我會回去,你等我。」他在那頭勾著薄唇笑。
「要等多久?」她總算體會思念的磨人。曾經刻意隱藏自己情感,甚至不敢奢求,也兩度拒絕他,那時候的自己不是沒有過思念,只是藏得很深,也不敢去想;然而得知了他默默進行的愛戀與付出後,她築起的心牆裂了縫,情思潰堤,毫不保留地全數傾出,赤果果的思念,擋都擋不住。
他輕笑了聲。「不會太久。」人說小別勝新婚。曼曼,我期待相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