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浴室月兌光了衣服,看到鏡中的自己,才發現身上的痕跡不是洗澡就可以洗掉的,一個又一個鮮紅色的吻痕,情狂時不自覺留下的印記,綿綿密密,仿佛烙印在她身上,不斷提醒她昨晚的纏綿。
「沒這回事,沒這回事,忘記,通通都忘記……」
不管是心虛想要壯膽,還是專注的催眠,安芷嫻努力對抗事實,喃喃自語了半晌,坐在按摩浴白里的她,先是深吸了一大口氣,旋即整個人沒入水里。
忽地,像是畫面快轉達,以為不記得的糾纏灼烈,居然一幕幕涌現她眼前。
她清楚地看見,躺在床上身影妖嬈的女人是她,壓在她身上,不斷親吻她的男人,是程海東,他們正在做男人與女人之間最親密的行為。
愕然心慌,忘了自己還埋在水里,她不自覺瞠目結舌,張開了口,溫熱的水頓時灌入她的鼻腔,嗆得她痛苦掙扎,連忙竄出水面,猛咳了好久才停歇……
分不清是氤氳的熱氣,還是那激情交纏的畫面讓她臉紅,劇烈的心跳久久無法平息。
唉,怎麼會這麼糊涂呢?她在心里哀鳴。
都怪她,喝光了米歇爾?巴尼耶先生的私藏紅酒,就該散場回家的,怎麼會听到阿公寄了梅子酒來,就又嘴饞地多喝了幾杯,這下好了,酒後亂性……對象還是她從小最要好的兄弟,想想還真是糗斃了!以後見到程海東,她還能平心靜氣,坦然自若若地面對他嗎?
想到一夜荒唐可能會搞砸兩人多年的交情,安芷嫻忍不住狠狠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
朋友來來去去,唯獨程海東是絕對不能舍棄的那一個,他們之間的情誼早已經超越一般朋友,而是像家人一樣密不可分了,她無法想象未來的日子她有可能會失去他。
下意識地模模眉角,當年的傷疤已不復見,皮膚光滑細女敕,是程海東強拖她去美容診所做去疤手術。
其實她真的不在乎臉上是不是有疤,但又不希望他每次看到就一臉自責,她才會乖乖順從。
他就是這樣,什麼事都攬在身上,固執得可以,這次兩人酒後發生關系,不知道他又要掛念自責多久,她不要他變成那個樣子。
沒關系,真的,雖然一開始她確實被嚇到了,但換個角度想,幸好是她打小熟悉信賴的程海東,萬一是亂七八糟的野男人,她才真的要哭泣呢!
反正從小到大,他們也藏了不少只有兩個人知道的小秘密,這次,就當作又多了一個秘密,反正只要他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所以,沒事沒事,她還是她,海東還是海東。
沒錯,就是這樣!
片刻,說服自己後,她從浴白倏地站起身,故意不看那些惹眼的吻痕,擦干身體,套上干淨的衣物,默默在心里提醒自己,明天不要忘記和程海東去健身房運動,她要用行動證明自己是真的不在意,不然,他又要耿耿于懷地說要娶她了。
忘記、談何容易。
都有快一個月了,程海東不但絲毫沒有忘記,記憶反則而變得更加濃烈清晰。
每天晚上躺在「案發現場」,他幾乎只要一閉上眼楮,那一晚美好到讓他錯認是夢的畫面,就會自動不斷地回放。
他記得她的粉唇有多甜美,記得她的身子有多軟,記得她的聲音有多媚人,更記得那酥骨的顫粟是如何刺激著他的所有感官,要他自欺欺人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完完全全做不到。
偏偏安芷嫻做得好極了!她依然神色自若地出現在他面前,和他上健身房、談天說笑,三不五時來他家打牙祭,兩家人的聚會她更是一如既往,有說不完的話,嘰嘰喳喳的好不歡樂。
她表現得越是神采飛揚,他的心就越深沉黯然……
不,他受不了了,再這樣假裝下去,她沒瘋,他就先發狂了。
坐在餐桌前,他右手拿著筷子,半天沒動過,左手食指有節奏地敲著桌面。無論如何都得趕緊想個辦法,他不能再這樣傻傻地等她開竅了,如果他們之間的關系都這麼親密了,而她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那他就算是等到天荒地老,等到齒搖發禿,那個沒神經的女人還是一樣。
「媽,如果喜歡上一個沒神經的女人該怎麼辦?」他煩躁地冷不防問道。
已經和老公交換過無數個關切眼神的程母,樂得順勢探問︰「你和芷嫻怎麼了?」
程海東防備地挑眉,「關她什麼事,是朋友有這個困擾,不是我。」想這麼簡單就套到他的話,門兒都沒有!
好好好,不是他,是某個朋友,只是那個朋友湊巧叫程海東,喜歡的人也叫安芷嫻。嗟,當他們這些大人都瞎了眼嗎?誰不知道她這傻兒子有多在意芷嫻,從笑到大,老是在人家身邊轉啊轉達的,若不是在說她,還會有誰?
「兒子,這個問題很簡單啊,只要不擇手段把她騙回來就好啦!」程父如是說。
啥,騙回來?這是一個高中校長該說的話嗎?居然教兒子做出拐騙良家婦女的勾當……不過,听起來好像還蠻有道理的。
只是,要怎麼騙?程家母子不約而同地看向一家之主。
「說你得了不治之癥,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希望在生命的最後,能跟心愛的人步入禮堂,這種賺人熱淚的愛情故事,女生最喜歡了。」
「呸呸呸,不好不好,哪個女孩子听到還敢嫁?又不是想當寡婦想瘋了。」程母極力吐糟。
「這麼感人還不好,那說命中有大劫,需要借由陰陽調和改運。」
「爸,這樣跟騙財騙色的神棍有什麼兩樣?」母子倆都忍不住瞪他。
「不然干脆說家里長輩病重,需要辦個喜事來沖喜,中國人以孝傳家,只要是為了長輩好,偶爾迷信一下不為過,芷嫻那孩子善良沒心眼,一定會答應的。」
「問題是,重病的長輩要說是誰?我們就住在隔壁,一個不小心,這種謊很容易就會被揭穿的。」程母看向自以為足智多謀的老公。
「對了,阿公有確定什麼時候要住院開刀換人工關節嗎?」程海東問。
程父眸光一爍,「兔崽子,你該不會是……你阿公要是知道了,鐵定會操棍子,打得你開花,居然敢詛咒你阿公。」他一掌呼上兒子的後腦勺。
程海東反應極快地閃過老爸的攻擊,「都要開刀了,還不嚴重嗎?再說,阿公那麼喜歡芷嫻,我們兩個如果可以結婚,生幾個曾孫給他抱,他老人家一定比誰都開心,哪還會在意我是不是詛咒他。」
「這麼說好像也有點道理。」程父開始思索可行性,不自覺輕輕點頭。
「兒子,要加油啦,那天你安嬸才在問,怎麼都這麼多年了,你還一點表示都沒有,害老媽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安嬸說。如果可以的話,趕快把婚事搞定吧!」
他也想趕快搞定啊,再不搞定,他都要進精神病院了。
程家屋里陰謀重重,屋外,來回徘徊的安芷嫻心慌得像只無頭蒼蠅……
懊怎麼辦才好?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湊巧的事?都怪她鐵齒,說什麼不可能,結果這下好了,她,真的懷孕了!
想來想去,眼下只有程海東能幫她了,撇除他也是當事人的身份,他向來是她最信賴的好哥兒們,她相信,只要有他在,一定能想到好辦法,所以她鼓起勇氣來到程家,顫抖著手,按下門鈴……
半晌,沉穩的腳步聲緩緩而來,門一開,看到是安芷嫻,程海東的心又劇烈地跳了起來。
「剛下班?」他看她還是工作時的打扮。
「嗯。」不自覺地咬了下唇,她揚起雙眸,「海東,我……」欲言又止。
忽地,程母的聲音自兒子身後晌起,「咦,是芷嫻啊,怎麼不進屋來?吃飯沒?阿姨今天有煮你喜歡的五更腸旺,要不要進來吃點?」
安芷嫻表情不甚自在,結結巴巴,「阿姨,不、不用麻煩了,我只是……」
敏銳的程海東一眼看穿她有心事,「媽、芷嫻計算機壞掉,我過去看看。」隨便搪塞了個理由,便關上大門拉著她就往外走。
她的手很冰,每當她心里感到不安時,小手就會像剛從冰窖出來似的,凍得駭人。
程海東牽著她走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去那邊坐著等我。」接著他轉身從架上拿了一罐熱可可、付了錢,與她一起坐在座位區,拉開拉環,放到她的手上。「喝一點,暖暖身。」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謝謝。」果然是鐵交情的好哥兒們,不用明說,永遠都知道她需要什麼。她捧著香暖的熱可可,輕啜了幾口。
「說吧,發生什麼大事了?」
她僵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熱可可。轉頭怯怯地望著他,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鼓起勇氣說——
「海東,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