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里有股嶄新的皮革味,梁子霈緊挨著車門坐,不敢佔據太多座位空間。盡避如此,她心里按奈不住好奇,眼角余光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身旁的人……
魏雋澈穿著他學校的制服,別致的條紋襯衫及剪裁利落的深色長褲,搭配上領口的蝴蝶結,竟一點都不娘,反而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貴氣優雅。
真不愧是著名的私立貴族高中,連制服都精致不馬虎,果然不是他們這種普通國中呆板的制服所可以比擬的。
她不知道這套制服是不是每個人穿起來都這麼好看,但穿在魏雋澈身上,確實特別的出色。眼前的他仿佛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人,又帥又吸楮,肯定是那種走在校園里就會惹來女同學尖叫的風雲人物。
他沒看她,依然若無其事的繼續看著手中的書籍。
陳叔回到駕駛座上,重新發動引擎,車子回到車道,繼續往學校前進。
「先送她去學校。」魏雋澈靠在椅背上,悠閑的翻著手中的書頁說。
「是。」
梁子霈又不禁偷偷瞄了一眼,這次目標是了擱在書本上的手----
嘖嘖,真不是她愛說,他手指真是要命的修長。手美果真就是不一樣,連翻起書來都特別有味道。
她眯起眼,從他的指縫里看見黑壓壓的英文單字,只覺得一車頭昏眼花。沒想到他居然可以這樣一頁頁的讀,真了不起。
魏雋澈注意到她好奇的眼光,噙著淺笑轉過臉,「這是HealthierGudenkauf的TheWeightOfSilence,有興趣?需要借你嗎?」
她報著臉猛揮手,「不、不用了!全部都是英文的……我看不懂。」最後四個字,她說得不好意思又小聲。
「那是什麼?」他突然眯起眼,問起被她捏在手中的東西。
她怔了下,「我的飯團!」嘖嘖,真可憐,都快被她捏得肚破腸流了。還是收進書包里吧,免得把車子弄得油膩膩。
「飯團?我不記得剛剛的餐桌上良嬸有準備這樣東西。」
「這是我爺爺自己做的。」
「為什麼福伯還要幫你做早餐?你吃不慣良嬸的手藝?」他心里忍不住扣她一個嘴叼的小罪名。
「當然不是,良嬸手藝好得不得了。」光看就讓她留了滿地的口水,只是她沒那個口福。
「不然是為什麼?」他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爺爺說,我沒有像大家一樣努力工作,自然不能吃良嬸做的飯菜。」
原來如此。福伯也真是的,不過就是多添一副碗筷罷了,他就不信這丫頭能吃多少米糧。好吧,姑且先收回她嘴叼的小罪名。
「怎麼不吃完再出門?」他用那只幾乎比女孩子還要漂亮的眼楮看了她亂翹的頭發一眼,明知故問的揶揄說︰「該不會是賴床了吧?」
呃……居然被他一語命中。梁子霈嘴角怞搐,尷尬之余一股熱潮涌上耳腮。「你想好要怎麼賠償我了嗎?」他問得雲淡風輕。
「啥?」
魏雋澈略微舉起手,暗示她。
「……」嘿嘿,當然是沒有,因為她壓根忘了這件事情。再說,她哪開得出什麼賠償條件?難不成要她為了小時候干的蠢事拿命去抵?
就在梁子霈如坐針氈的時候,阿彌陀佛,學校到了,歐耶!
「陳叔謝謝!」她笑咪咪的向駕駛座上的陳叔道謝,目光一對上身旁的人,馬上變得中規中矩,「少爺再見。」然後按捺著逃離虎口的竊喜,冷靜地打開車門。
一股力道突然從後方猛地拉住她的書包肩帶--
「啊!」她形象盡失的大叫,整個人跟著跌坐回去,別過頭驚愕的望著始作俑者,「少爺?!」
「等下幾點放學?怎麼回家?」魏雋澈神情睥睨的問。看她迫不及待想落跑的樣子,實在讓人很生氣。
「五、五點放學。搭公交車回家。」
五點,比他早……沉吟須臾,他開口道︰「明天開始,早上七點前我要在車庫看到你。」
「七點?!不行,我會來不及搭公交車上學的!」
笨!都要她在車庫等他了,當然是要她搭他的便車,難不成還讓她像今天這樣跑著去追公交車?
「是我少爺還你少爺?再說,提不出合理賠償計劃的人有資格說話嗎?」
三言兩語果然把她堵死。
說完後,他放開她書包背帶,朝她肩膀推了推,催促她快點下車。
她前腳剛走,他馬上關起車門,不忘補上一句恐嚇,「記得,七點整沒看到人,後果自負。」
沒讓她有上訴的機會,黑色房車隨即升起車窗。
厚~她真是招誰惹誰了?
梁子霈瞄了眼手表上的時間,跺腳,「啊!不得了了啦!得先去抱佛腳了。」說罷連忙沖進學校里。
「少爺似乎跟霈霈挺投緣的。」
不意從後照鏡中對上了陳叔關愛的目光,魏雋連忙斂起笑容,佯裝從容的輕咳幾聲。
投緣?他的人生字典里有這種字眼嗎?他是看她不順眼。
「陳叔跟我不投緣嗎?」他四兩撥千斤的反問。
「這不一樣,少爺是該多認識一些年紀相仿的朋友。」
司機老陳在魏家工作多年,知道少爺好命歸好命,但他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日復一日的學習、訓練,盡避有一堆人伺候著他,生活始終是苦悶無趣的。年輕人畢竟就是要跟年輕人一起相處在自在。
人,真的不用急著長大,等時間到了,想不變老都不行。因此能玩樂的時候,就該盡情的享受青春不是嗎?
「陳叔,你好像忘了學校里多得是跟我年齡相仿的同學。」而那些諂媚的人一個個以他馬首是瞻,令他對陳叔的話有些不以為然。
「但少爺從來不會因為那些人,叫老陳把車子停下來。」
姜還是老的辣!陳叔簡單的一句話,就讓魏雋澈當場啞口無言。他原本想要反駁陳叔自己是要報仇的借口,也只能硬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陳叔沒有說錯,他確實不會。
要成為接班人,領導統馭的能力不可少,而學校里的同學們,就變成了他實際演練的對象。
他讓大家宛若虔誠的信徒般追隨著他,但他卻從不輕易讓他們走進的心里。怞離了環境,他只會當他們是陌生人,就算在路上看到同學,他也不會讓陳叔把車停下。
被看穿的魏雋澈,當上感覺到一股熱潮涌上頸腮……
以前的他,會為此發脾氣,然而現在的他,已經懂得收斂脾氣不發作。他索性抿著嘴生悶氣,低頭佯裝閱讀,藉以避開後照鏡里陳叔的犀利目光。
這還是陳叔第一次這樣跟他說話。
表面上,魏雋澈緊抓著自尊心不肯承認,可思緒里,卻早已充斥著一個小人兒的身影……
「少爺,明天開始,是不是讓良嬸多準備一個人的飯菜?我想如果是少爺開口,福伯會尊重的。」
他故作莫不關心的輕應,「隨便。」其實心里覺得非常好。
他是怎麼了?
魏雋澈對自己感到困惑,想不透憑什麼梁子霈一出現就要顛覆他原本平靜的生活,而他該死的還很熱在其中?!
翌日清晨,梁子霈左右為難的站在車庫前。
如果現在快跑出發,她還能趕上那班六點四十五分的公交車順利下山到學校。
但是,假若她真的放膽跑了,她真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魏家少爺會賞她什麼排頭吃。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拎著良嬸幫她準備的早餐,在原地折來走去--
沒錯,是良嬸做的喔!而且這一次爺爺居然點頭哎。雖然她很愛爺爺,但不得不說,良嬸的手藝還是比爺爺好上許多。
哎唷,她只是有點貪嘴,可不是不喜歡爺爺做的飯菜。爺爺是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了,她很知足的。
她忍不住又看了眼手上那只卡通電子表……哎,算了,這樣掙扎下去也不是辦法,等就等唄。
這樣一想,她干脆坐在車庫外的花台上,一邊吃著良嬸做的香噴噴早餐,一邊拿出數學參考書惡補。
昨天的考試成績想當然耳……淒淒慘慘戚戚。
對了,訂正的考卷不知道有沒有放進書包里?
她連忙翻開書包一陣搜尋,不一會,「呼,有就好。」她放心的伸手拍拍胸口,隨手將考卷夾在數學參考書的底頁,然後繼續抱她的佛腳。
可惜眼前的題目看得她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明明里頭的國字她都認識,怎麼加了幾個數字之後,題目便玄得恍若是什麼外層空間來的密語,教人有看沒有懂?
寧靜間,一只俊秀的手指冷不防從她身後伸了過來,躍過她縴瘦的肩膀,指尖落向她盯了半天還是盯不出所以然的試題上,接著熟悉的男嗓音起--
「把這個數字帶進去第一個式子里,求出資料,接著套用到這里……」魏雋澈難得善心大發的為她指點迷津。
她如法炮制。咦?真的跟旁邊的解答一模一樣哎!
「旁邊這一題也一樣。這世界上的笨蛋夠多了,你不要來毀滅文明。」
「……」這人講話都這麼直白嗎?居然說她是笨蛋?!
她只是數學不好而已,其他文科可是表現優異呢。哼!
就在梁子霈專心的解著算式時,魏雋澈發現了被她夾在參考書中的某物,不由分說的就從參考書里猛地使勁一怞--
「啊!你做什麼?別拿我的考卷!」想想考卷上不漂亮的分數,她急著想毀尸滅跡。
魏雋澈仗著身高優勢巧妙避開了她的手,攤開紙張,飛快瀏覽一回,然後不住的搖著頭。
梁子霈窘得滿臉通紅,手指也扭得像麻花卷。
須臾,他挪開面前的試卷,微眯美目同情的望向她,口吻揶揄的問︰「敢情你是歸國華僑來著?」
「什麼?」
為什麼說她是歸國華僑?梁子霈不懂。
「明明身為土生土長的台灣人,國文卻只考六十八分,原諒我只能合理推測你是旅外華僑,因為不常使用中文以至于不甚熟悉,所以拿這種分數尚屬情有可原。」
「不是嗎?」他說了一長串,語畢還對她拽拽挑眉。
梁子霈臉上當場三條線……
這家伙損人還真是不帶髒字!
可靜心想想,能怪誰?誰教自己是天兵,身為學生居然渾然不知段考將至,準備不周的下場自然就是變成炮灰。
糗到極點的梁子霈很不得現在地上有個大洞,好讓她跳進去把自己埋起來。
「你干脆說我是文盲算了。」她沒好氣的回他,「考卷可以還我了吧?」
兩根修長手指夾著單薄的考卷,在距離她眼前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停住。
想也不想的一把怞過,對折再對折,把考卷跟著受傷的面子一起收進書包里。這次真的是意外,平常她的文科表現真的很好,她發誓!這種被瞧扁的感覺糟透了。
梁子霈不服氣,心里覺得不吐不快,于是她勇敢的抬起頭,目光直視著眼前的他--
「下一次,我絕對會扳回一城,拿個漂亮的分數!」清明的眼神里有著絕對的認真。
「唔,我會拭目以待的。」魏雋澈微彎身子俯視著她,深邃的黑眸里融著笑意。
這一瞬間,他仿佛又看見當年那個為了一支棒棒糖使勁全身力氣起反擊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