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五分鐘,龔司浚一個人靜靜坐在辦公室的皮椅上,沒有處理公事的動力,端著一臉諱莫如深,沉默的看著窗外的夕陽。
已經三天了,他已經整整三天沒有跟何樂霏有過任何私下交談。
她似乎很忙,比他這個集團執行長還忙,台面上的說法是為了籌備甜點屋,可龔司浚總覺得她的忙碌有絕大多數是為了躲避他。
真的要失去她了?在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後?
扁是想像,一股窒悶的感覺便陰魂不散的佔據他的胸口,令他極度不舒服。
何樂霏擁抱別人的畫面,還是常常不經意從腦中跳出來,頻率沒有隨著兩人接觸的減少而減少,反而越來越頻繁,頻繁到剛剛那一場會議他幾乎每五分鐘就會想起。
他雖還沒有暴躁得像只受傷的野獸,但他也沒有把握這樣的理智究竟還可以維持多久。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確實受夠了這種明明同住一個屋檐下,卻對她的行蹤一無所知的疏離感。
他沒有遲疑的拿起話筒,二話不說便撥了家里電話。
「是我。把電話給我母親,我有事找她。」
必于霏霏的行蹤,直接問母親最快,因為她可以不讓他知道,但她絕不會不告訴母親。
須臾,張洵美的嗓音在電話那端響起,「司浚啊,怎麼突然打電話回來?」
「媽,你知道霏霏去哪里了嗎?」
「霏霏?兒子,你們這小倆口在演哪出戲,自己的新娘不自己看好,倒來找媽要人了!」她揶揄道。
「前些天霏霏請我幫她向設計師詢問一些空間設計的細節,設計師給了回覆,我正想打電話跟她說,可她沒接電話,我想說她會不會是在家,手機擺在房間里沒听到。」他隨便找了個借口。
「她不在家,今天店里要油漆,她早上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霏霏也真是的,我說找油漆師傅幫她比較快,她硬要堅持自己動手,說這樣不只節省經費,還比較有成就感。」
張洵美心疼的接績道︰「別人開店都是舒舒服服等著當老板,我這準媳婦怎麼把自己搞得像女工似的,我看她這些天都瘦了,吃得也不多。我讓張媽炖了雞湯,可是也不知道她晚上回不回來吃飯……」
所以她現在人是在店里?
「媽,我這就去接她回家吃晚餐,今天晚上你就準備好好喂飽她吧。」
「好好好,我讓張媽多準備一些菜,今天晚上沒吃完,誰都別想離開餐桌。」
幣了電話,龔司浚斂起笑容,抓過車鑰匙便大步離開辦公室。
「您要下班了?」汪秘書一臉錯愕的望著龔司浚。
「嗯,你也早點下班吧。」
來到地下停車場,龔司浚立刻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離開遠美集團大樓,直接前往甜點屋的店址。
位于巷弄里的甜點屋並不難找,距離主要街道不過一個街廓,周邊各式各樣的特色私店很多,有帶動商機的潛能,算是不錯的地點。
車子在「BonjourTaipei」的門口停下,還沒下車,龔司浚的目光已經先行一步穿透車窗及店門口的落地窗,看見正在刷油漆的何樂霏……
以及那個叫辛振宇的男人。
他調查過對方,就在派對的第二天。
那雖然是朋友的生日派對,但因為現場賓客各路人馬都有,壽星未必每個都認識,有可能是誰誰誰的朋友,龔司浚是透過齊肇東側面打探出對方底細的。
那個男人是個學藝術的,剛從紐約回來,渥達實業二房的公子,也算是小有家底,但藝術家的身份卻讓龔司浚對他很有意見。
對龔司浚這樣的商人來說,學藝術的人骨子里都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浪漫。但生活卻是絕對的現實,不是光憑浪漫就可以活,浪漫只是一時,穩定而富足的生活才是長久的。
在他眼里,辛振宇這樣的男人根本不及格!
不過,他顯然太低沽辛振宇的能耐,現在的他只是做著刷油漆的苦力活,就能讓何樂霏笑得闔不攏嘴。
曾經讓他很順眼的笑容,在這一刻卻讓龔司浚覺得刺眼。
他打開車門,踏著唯我獨尊的步伐走進這與他格格不入的油漆歡樂世界。
報司浚皺著眉。這個傻蛋,滿屋子的油漆味也不怕中毒,還笑得這麼開心!懊不會是吸油漆味吸笨了吧?
幾乎是他一出現,何樂霏嘴邊的笑容就沒了。
她睜著一雙大眼楮,很是意外的看著他。
他怎麼來了?她都還沒準備好,這樣就不能讓他看到她嘔心瀝血的美好成果了。
「你不是在上班嗎?怎麼來了?」
對于他的出現說不意外是騙人的。何樂霏不敢讓心里那朵驚喜的小花開得太燦爛,只好壓抑微微顫抖的聲線。
「媽要我來接你回家吃晚餐。」他直接端出母親這張王牌,毫不手軟。
「這麼早?天都還沒黑呢,再說我們的進度嚴重落後,四面牆刷不到一半。」
辛振宇上前站在何樂霏的身旁,代表發言。
報司浚陰狠的看了辛振宇一眼,心想,他和霏霏說話關這家伙什麼事?別忘了何樂霏現在還是他的未婚妻,他這個外人搶什麼戲!
「這位是我的朋友辛振宇先生。」何樂霏忍不住偷偷覦了天花板一眼……
這盞燈的光線有問題嗎?要不,龔司浚的臉色怎麼好像忽然變黑了?
「辛先生這話說得沒理,是不是該吃飯了,看的是時間不是天黑不黑,如果天黑才能吃飯,為何大家中午還要冒著大太陽出來覓食?」龔司浚高挺的鼻擠出幾不可聞的冷哼,轉而對何樂霏說︰「東西收一收,我們回家去吧。」
「這……」她先是看看龔司浚,又看看辛振宇,很難下決定。
報司浚額頭青筋暴突。
是有這麼為難嗎?姑且不論那個家伙是否有資格跟他一起被擺在天秤上比較,好歹他還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光是這點就贏過一切,辛振宇想跟他平起平坐?
哼,休想!
行動電話突然響了,是齊肇東,龔司浚按下通話鍵的同時,腦中也跟著閃過算計--
「喂,媽,我還在霏霏的店里。」
「媽?什麼媽?」電話那端的齊肇東傻住,「龔司浚,我是肇東啊。」
報司浚這家伙是在演哪出?連忙開口叫著龔司浚的大名,孰料他理也不理,繼續賣力演出母子連線的戲碼。
「你別急,我馬上送她回家,不會讓你的雞湯冷掉的。我知道,放在鍋里炖太久肉質不好,可是霏霏還在忙……好好好,馬上回去,我這就把你的寶貝媳婦專車送回家去,這樣可以了吧?」
講電話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夠另外兩個人听得一清二楚,如果有意外,那肯定是對方耳垢積太深。
幣了電話,他一臉莫可奈何的看著何樂霏,「再不回去,待會肯定會看到我媽捧著雞湯站在門口堵人。」
讓身體虛弱的長輩端著雞湯等她?天啊,她怎麼擔待得起,何樂霏完全中招。
「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好了。」她轉頭對辛振宇說︰「振字,不好意思,說好晚上要請你吃飯的,只能改天了。」
「明天好了,反正明天還是得繼續刷油漆。等弄完了你再請我吃飯也不遲。」
「那好吧!」
原本辛振宇還想一個人留在這里貢獻苦力,何樂霏正要交出鑰匙,龔司浚一把將鑰匙握入自己手里,用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詞務必要辛振宇這個好心人也早點回去休息。
何樂霏不疑有他,阻止了辛振宇繼續油漆的念頭,收拾東西鎖好門窗,就這樣被龔司浚光明正大的打包帶走。
順利把何樂霏接上車,原本還黑著臉的龔司浚揚起幾不可見的得意。
想跟他斗,還早的哩!
辛振宇站在路旁笑眯眯的揮手目送兩人離去。
看來有人要宣戰了。這樣好,游戲才會更有趣些。
車廂里,龔司浚才高興幾秒鐘,馬上因為他們兩個的明日之約又大感不滿。
不只要繼續一起刷油漆,等油漆完,兩人還要一起去吃飯!
這個天殺的辛振宇還真不是普通的陰魂不散,整個台北社交圈有誰不知道何樂霏是他龔司浚未過門的妻子,就算被她的美色電到了,也會因為忌憚他的身份不敢造次。
沒想到這個辛振宇不只資格不夠優,還完全不懂收斂兩個字怎麼寫,明目張膽的就來勾勾纏,怎樣,當他是死了嗎?
報司浚吁了一口氣,悶透了。
霏霏也真是的,什麼男人不去放電,偏偏電到辛振宇這個黏TT的牛皮糖。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刷油漆是不是?那他就讓他們沒油漆可刷!
回到家,趁著何樂霏被娘親挾持去喝雞湯的時候,龔司浚打通電話給汪秘書。
「是我。馬上找兩個油漆師傅到xx路tXX段XX號去,明天早上天亮之前,務必要把里頭的牆面統統油漆粉刷完畢。鑰匙你待會到我家來拿。對了,不要忘了帶兩份文件過來。」不是他愛加班,純粹是掩人耳目。
安排妥當後,龔司浚總算覺得踏實了。
「喏,快趁熱喝。」見他一入座,何樂霏便幫他盛一碗雞湯。
他對她露出無敵帥的笑臉問。「不是給你補身子的嗎?怎麼我也有份?」
何樂霏心窒了窒,突然有種快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耳根微微泛紅。
「兩個都要補。兩個身體都補得健健康康,這樣才能早點給我生孫子。」張洵美非常直接的講出她的小小願望。
何樂霏當下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個洞好把自己掩埋起來。
偷偷覷了龔司浚一眼,希望他能幫幫忙,誰知道龔司竣看著滿臉通紅的她,非但沒有解救她的念頭,反而落井下石的問︰「你說,我們生幾個小孩好?」
「我……我不知道。」拜托,他們又不是真的未婚夫妻,干嘛討論這種事情?
「一個太少了,兩個勉強可以,三個比較熱鬧,四個雙雙對對,五令剛好是一支籃球隊……」
又不是母豬,一直生小孩是怎樣?她甜點女王是給他生小孩的機器嗎?
何樂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餐桌的,整個人尷尬得幾乎要爆炸,至于那個沒良心的始作俑者就一直噙著帥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存心看她一路尷尬到死。
當天晚上,不爭氣的她忍不住偷偷想了想。
兩個。兩個孩子恰恰好嘛!
要命的是,她第二天早上幾乎是一看到龔司浚,腦中馬上浮現一家四口和樂融融的畫面,不由得大驚。
何樂霏,你是白痴嗎?他都急著要把你丟給別的男人,你還在想一家四口,你可以再沒志氣一點!她在心里訓斥自己。
「我送你。」把自己打點得無懈可擊的龔司浚正倚在車門邊。
「不、不用,我自己搭公車就好。」
報司浚才不接受拒絕,更別說他還等著親眼見證辛振宇待會發現沒牆可漆的表情,然後名正言順的把他從何樂霏身邊趕走。
不為什麼,因為他就是不爽看到那只蒼蠅嗡嗡嗡的在何樂霏身邊打轉。
他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以著不容拒絕的力量將她推上車.因為太專注思索他的動機,以至于車子引擎都發動了她還沒把安全帶系上,駕駛座上的龔司浚見狀,直接橫過泰半的身子決定代勞。
何樂霏看他猛然橫在自己身前嚇了一大跳,連忙屏住呼吸怔怔看著他。
奇怪,不過就是系個安全帶,也需要這麼驚嚇嗎?
看到她兩只眼楮左右張望的無辜樣子,他突然很想多嚇她一點,最好可以讓她永生難忘。
他索性不抽身了,就這樣以著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橫在她身前,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