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前。
十三樓的總經理辦公室里面坐了一位滿面春風,沉醉在愛河里的幸福男人,他愉快地批示著卷宗,心里想著可愛的女人,腦子里期待著兩人的晚餐約會。
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
不久,來了一顆蘿卜……不!是來了一個花心大蘿卜的男人。
「嗨,Woody,還在忙啊!」
他抬眼一看,「曹董事!」腦海里立即浮現那天在商務中心听到他在手機里對安琪的輕佻言語。
加上他非常不能苟同曹董事動輒傳出和影視歌界女藝人的聳動徘聞,已經到了不絕于耳的地步,甚至連飯店里的女員工也不放過,最令他頭痛的是,那個女員工還是芷若的好同學。
若是辭掉她,芷若一定跟他生氣;不辭的話,又明知她一定會受到傷害。
唉!真是兩難。
他眉頭微皺,勉為其難地站起身來,算是迎接大股東的基本禮儀。
「欸,你坐著就好!」曹董事一派和善又客氣,手里拿著一瓶21年的ScotchWhisky。「我听說你獨鍾這款酒,我那兒剛好有一瓶,來,送你,好酒就像好劍,要配英雄的。」
不知道是哪陣馬屁風把曹董事吹來這兒,對他又拍馬屁、又送禮,如此詭譎的客套,想必禮多必詐。
酒,放在他的辦公桌上;話,就流出來了;馬腳,也跟著露出來。
「那個性感女神到底是誰?」
「嗯?」Woody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听不懂曹董事沒頭沒尾的在說什麼。
曹董事一副欲言又止,手心搓來揉去的,顯得有點浮躁,呵呵呵的直干笑著,怎麼看都覺得那笑很婬邪。
「哎呀!就是前兩天晚上,你和Allen還有一位性•感•女•神在一起喝酒,有沒有?」說完又搓手心,像毒癮發作想哈藥的模樣。
他先是噗哧一聲,實在忍俊不住,怎麼也無法把「性感女神」和周芷若聯想在一起,真教人噴飯。
繼而看到曹董事那張花心大少的色瞇眼,毫不掩飾對于他個人專屬的性感女神垂涎不已,他的胃部忽然一陣痙攣,想要作嘔。
「其實那天我也在現場,被幾個小拌星纏住了,所以才沒過去和你們打招呼!」
「嗯!」他的臉色微慍。
看來是他那酒醉後化身成「性感女神」的周芷若,引狼入室來的。
「那位辣妹——好像跟你挺熟的,她是誰?既然你都介紹她和Allen認識了,那你看曹董事我——有沒有那個榮幸可以請她吃個飯呢?」
休想!
深呼吸,別動怒,再怎麼說,人家可是大股東,在你之上呢!若不是為了芷若的好同學,他才懶得理這個紈褲子弟。「曹董事的年紀也不小了,該玩的也玩遍了,是不是該考慮找個好女人安定下來呢?!」
「是啊!是該找個好女人安定下來了,那你趕快把那個性感女神介紹給我吧!」
炳死!
「性感女神已經名花有主了,那個商務中心——的安琪,雖是小家碧玉,倒也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曹董事應該很清楚,她是個好對象——」
曹董事忽然拍起手來,哈哈地賊笑著,「不愧是咱們王子大飯店的總經理,果然是明察秋毫,連這點小事都逃不過你的法眼。」
小事?!愛情兩字,茲事體大,會讓人茶不思、飯不想,廢寐忘食的,怎能說它是小事?
這家伙根本就是在玩弄安琪!「周董事該好好地珍惜她。」收心吧!
「哈——Woody,你別開玩笑了,我只是閑來沒事無聊,才去逗一逗商務中心那個小女佣的,當不得真的,哈哈——」
閑來無聊?逗一逗!小女佣?當不得真!
安琪將會受到傷害。
「不過那個叫安琪的小女佣挺機靈,約她去『薇閣』還裝矜持,推三阻四的,搞得本公子都快沒耐性了;不過無所謂,現在有新的獵物出現了——呵呵呵——」
他沒空去思考,也不願多想曹董事所指的新獵物是誰,因為他要先去解救那個舊的獵物,避免她遭人玩弄後才被遺棄的悲慘命運。「對不起,我出去找一下Jeff。」
等他再進來時,那個煩人的曹董事居然還沒走。
「Woody,你至少透露一下我的新獵物叫什麼名字吧?」
新、獵、物?!這三個字很刺他的耳。
實在忍無可忍了,管他什麼大股東!「她叫周芷若,是我的女人,不是你的新獵物!」
冷峻的臉孔像一陣寒風,刮過曹董事無地自容的面子。
「好!有氣魄!」曹董事也不是省油的燈,咬牙切齒地鼓掌叫好,臉色卻陰沉得令人起寒顫。
而好死不死的,周芷若剛好在這個時候沖進來,大叫一聲,「Woody——」
Jeff到底在搞什麼?
他明明交代不能讓周芷若過來的!
下意識地一個箭步飛奔過去,護住周芷若,「不•準•踫•她!」
曹董事哦了一聲,「妳就是周芷若!」
一雙賊眼上下地打量著周芷若,「這一身女扮男裝的清純模樣,像個學生情人似的,一點也不比那晚的火辣形象遜色,一定更能挑起你對追逐獵物的快感吧?」語帶挑撥。
Woody沒有注意到周芷若的表情有點僵了,他只顧著不讓曹董事那個色胚傷害周芷若或是安琪。
他冷著臉,下逐客令,「我還有事要忙,不送了!」
曹董事也不甘示弱地撂下狠話,「Woody,你最好看緊一點你•的•獵•物!」離去前還把那瓶原本要送Woody的好酒一並拿走。
砰,他用力地將門關上後,才松了一口氣,吁——
這時輪到周芷若發輾了,「『你的獵物』?!原來我只是你•的•獵•物?那這一切都只是你尋找刺激的追逐過程而已?!」她的肩、她的身體都禁不住發抖了。
Woody這才發覺曹董事的陰險,「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的——」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從來不說『我愛你』,難怪你會fire掉我的好同學安琪——」
這下子事情大條了!
他焦慮地摟住周芷若顫抖的肩,「我會fire安琪,是因為安琪愛上不該愛的男人——」
周芷若睜大一雙水汪汪、氣呼呼的眼楮,「那你也把我fire好了!因為我也愛上了不該愛的男人——」
用力將他推開,沖出門去,還撞上了正想進來的Jeff,把眼淚都給撞出眼眶來。
Woody踉蹌幾步,跌坐在會客沙發上,懊惱的眉揪成一團死結,傷神焦急地望著那個消失在門外的倩影。
Jeff深感內疚,都怪他!
原本感情已逐漸加溫的Woody和周芷若,今晚將有個甜蜜的晚餐約會的。「Woody,你先去那家義大利餐廳等她!」
有關Woody的愛情恐懼癥,已經到了不得不跟周芷若說的地步了。
「周小姐如果真的愛你,她一定會去的!」Jeff需要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他必須把周芷若找回來。
而Woody更需要一個像周芷若這樣愛情無敵的女超人,為他開啟封閉已久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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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外面車水馬龍,夜幕已低垂。
周芷若傷心地沖入下班的人潮中,頭也不回地一直跑、一直跑,任眼淚簌簌地飛舞在夜風中。
腦子里漲滿了一個絕望的念頭︰Woody,根本不愛我!不愛我!不愛我——
她不知道跑過幾條馬路、幾條街,跑到腳麻、腿痛,口干舌燥,上氣不接下氣,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感覺就要死掉了——
她才慢慢地停下來,弓著身子,兩手撐住膝蓋,氣喘如牛,全身像要爆開似的。
抬頭張望一下,陌生的街道、陰暗的角落,這是哪里?
天啊!她好像——迷路了!
嬌喘連連的她,眼角的淚水未干,忍不住又要哭出來,向來堅強如鐵的她,怎麼一沾上愛情,馬上被融化,變成愛哭鬼了?
不怕、不怕,Woody一定會追她出來的,如果他真的愛她的話。
踟躕猶豫地慢慢轉過身去,望著來時路,在人車雜沓的街道上尋找Woody的蹤影。
看了半天,心頭涼了半截,沒有,Woody真的沒有追過來!
「他——果然不愛我!」眼淚又不听使喚地掉下來!嗚嗚——
「不!他——是!愛——妳!的!」一個跟她一樣氣喘如牛的聲音,自她的背後傳來。
回頭一看,是喘到不行,累趴在地上的Jeff。
「Woody如果不——愛——妳,他——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喘口氣,繼續替老友陳情。「不過,我倒是很高興看到他痛苦,這表示對愛情麻木不仁很久的他,已經復活了——」
小周抽泣著,情緒慢慢恢復平靜,靜下心來听Jeff怎麼說,看自己究竟愛上了什麼樣的男人?
「Woody早就知道安琪和曹董事之間的事,盡避曹董事花名在外,但是基于安琪是妳的好同學,所以他才睜一眼、閉一眼,但是不久前,曹董事去找Woody,他自己親口說對安琪只是玩一玩而已——」
她氣得大罵,「這些玩弄女人感情的有錢人真是太過分了!下輩子應該輪回當閹豬!」
Jeff被她的詛咒嚇得倒抽一口氣,哇喔!還好他不玩弄女人的感情,也不是有錢人,阿彌陀佛!
「Woody不希望安琪愈陷愈深,受到更多的傷害,才不得不fire她,只有離開,才能重生,這麼做真的是為了安琪好,更何況曹董事他又垂涎于新獵物,而那個新獵物就是妳!」
她立即反擊,「我才不怕那個曹董事,那種有錢人,我一點興趣也沒!他傷不了我的!」
Jeff也深覺佩服,果然是品味超月兌塵世的不凡女俠!難怪Woody要對她動心動情。「難怪Woody要挺身保護妳,即便對方是大股東,也不絕讓他動妳一根寒毛。」
是嗎?「保護我並不等于就是愛我吧?!包何況他也從來沒對我說過『我愛妳』!」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一直沒有安全感。
昂荊請罪的Jeff急了,Woody這家伙就是嘴巴不夠甜,明知道女人是要用甜言蜜語來哄的,說一下「我愛妳」又不會少一塊肉,這下給自己找大麻煩了吧?「身為Woody的老友,又是他的特別助理,依我這麼多年來對他的了解,我敢發誓,他絕對是愛妳的!快去那家義大利餐廳吧,他在等妳呢!」
哼!嘟著一張氣臉。
愛情又不是量販店里的商品,要發誓拚價錢,Woody對她的愛情也是這麼廉價的嗎?那不是太令人寒心了。「他愛不愛我還要由他的老朋友來發誓背書,這不是很可笑嗎?」
偏偏她又笑不出來,只覺得自己很可悲。
Jeff挺身力保,「以前Woody根本不對女人動情的,但是這一次,對妳,他是真的動了真情了。」
小周仰頭望天,嘆了一口長長的氣,真情也好、假意也好,她現在對自己都沒信心了,「也許是他愛我愛得不夠吧!」
Jeff縮了一下眉,暗自盤算著,事到如今,不說不行了。「Woody曾經歷過一場愛情劫難,他傷得很深,幾乎要成了『愛無能』的男人——」
明明就氣Woody不說「我愛妳」,惹她生氣了也不追她出來,大犯愛情的禁忌,早就該被她判出局了,但是一听到他「傷得很深」四個字,她馬上心疼起來,感同身受般的不舍。「是誰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將他傷•得•很•深?」
「她叫李紅,慢Woody一年被送到孤兒院,柔弱愛哭又瘦小無助的李紅,激起了Woody的同情與憐憫,他決定要好好愛護她,並照顧她一輩子,那一年Woody才七歲,李紅五歲,我,六歲。」
小周露出欣羨的眼神,人家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Woody全部的愛;反觀自己,唱作俱佳地賣力的演出,也換不到一句「我愛妳」,唉!
「那個李紅——真幸運!」
Jeff卻搖著頭說︰「有人幸運,就有人要不幸。」嘆口氣,往事歷歷猶在眼前。「李紅的出現,讓消極頹廢的Woody找到了奮斗的目標似的,離開孤兒院以後,一路來,他努力地兼差打工,為了賺取兩人的學費和生活費,他堅信只有讀書才能出入頭地,將來才能給李紅過好日子。
「從小缺乏家庭溫暖的Woody,性情有點陰郁,他畢生最愛的夢想就是和喜愛的女人、可愛的孩子組織一個甜蜜家庭。」
全神聆听的小周,臉上不知何時垂著兩行清淚。
想起初識Woody時,他的淡漠、憂郁、壓抑,那林林總總的情緒,教她心疼到心口都揪成一團了。「什麼樣的女人會狠心去傷害一個用全部的生命呵護她的男人?而且讓他傷得如此嚴重?」
Jeff筆著向來大而化之的周芷若,清淚兩行,是女性的溫柔和對心愛男人的心疼。
「事情發生在Woody大學畢業入伍當兵時,為了供應李紅的學費和生活費,Woody把軍中發下來的微薄零用金全數寄給李紅;但女大十八變的李紅開始想要穿漂亮的衣服、美美的鞋子、琳瑯滿目的化妝品——于是她也利用課余時間去打工,卻也打開了她的生命視野。」
Jeff又嘆息了,唉!是秋風的招惹,使他今晚格外感傷?還是往事太殘忍,令人欷吁呢?「有一天,李紅哭著打電話到軍營說她想結婚!Woody二話不說,馬上向軍隊告假,辦了一場小小的婚禮!」
「什麼?Woody已經結婚了!」小周錯愕的表情像個急凍人,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結冰,內心卻是錯綜復雜的,但總歸一個結論。「那我不就沒希望了?」嗚——
「那場婚禮啊!我只記得兩件事︰新郎喝得酩酊大醉,是高興的醉了,雖然婚禮提早了幾年,但他還是高興得大醉一場;另一件事是新娘子的眼淚,沖淡了婚禮的喜氣。」
小周很生氣地責問︰「她為什麼會哭?難道她不愛Woody嗎?」
Jeff沉吟了一下,才猶豫地說︰「我想李紅是愛Woody的,只是——在她的心目中,還有比愛更重要的東西,那是當時的Woody無法給她的!」
小周忿忿不平地反駁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樣東西會比愛更重要!」
Jeff又望了她一眼,果然是個愛情無敵的女超人!她是唯一能治好Woody愛無能的解藥了!
Jeff又繼續述說往事,「Woody開開心心地從軍中退伍時,他的兒子已經牙牙學語,會叫『爸比』了,我從來沒見過那麼神采飛揚的Woody,那種為人父的喜悅,在他與兒子之間流露無遺!」
天啊!「他連小孩都有了喔!」
那她怎麼辦?
Jeff卻搖搖頭,「就在Woody滿心歡喜要為他的家庭努力付出時,李紅卻突然哭哭啼啼地求Woody和她離婚,說她終于找到她的幸福了,就是她們公司的老板,一個可以滿足她物質生活的有錢人——」
小周睜眼、張嘴,她終于明白為什麼Woody一直找有錢人和她相親!
「Woody答應她了嗎?」她的心頭泛起一陣苦澀的感覺,是替Woody感到苦。
「從小就極力呵護李紅的Woody,早已習慣了她的予取子求,根本不知道如何拒絕李紅的要求,只是這一次的請求,卻徹底地傷害了用生命保護她的Woody!」
小周的淚水又決堤而出了!
「幾乎被愛情擊倒的Woody,幸好從兒子那里得到了站起來的力量——但李紅卻堅持連孩子一起帶走。」
「太過分了!」她已經哭成淚人兒了。
Jeff的臉上蒙上一層霜,是在替老友感到不值,「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整個人瘦了一圈,胡髭滿臉的Woody氣若游絲地對李紅說,『我對妳付出了二十年,不如對方的二年——我認了!如果妳真的認為他是妳的幸福,那妳就走吧!但是孩子是我的骨肉,我絕不會讓他去叫別的男人——爸爸——』」
「嗚嗚——」泣不成聲的她好想緊緊地擁抱Woody,給他溫暖。
「最後,李紅哭著說,『對不起——我就是不能讓孩子叫別的男人——爸爸,才要帶他一起走,請你原諒我!』,原來那個Woody疼入骨的兒子——竟然是別人的——」說到這最不堪的一段,Jeff也忍不住眼角泛著淚光,是男人才懂得慟!
而小周早已淚眼紛飛,痛哭失聲了!「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聲淚俱下地喃喃自語著。
Jeff仰起頭,拭著眼角的淚,「這一段晦暗的往事,Woody從不曾對人提起過,一直被埋葬在他的內心幽微深處,任它發臭腐爛,在輾轉難眠的夜里爬上心頭,一吋一吋地啃食著他——」
小周的心揪著痛,在Jeff沉重的哀悼聲中,她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拔腿狂奔而去,沒命地往前跑。
她只知道Woody正在那家義大利餐廳等她。
腦海里,心窩底,念茲在茲的都是Woody那個憂抑、郁郁寡歡的身影——早就忘記她先前迷路的事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的Jeff,含笑地祝福著他的老友,這一次,Woody真的找到值得付出愛和生命的女人了。